6. 第六章

作品:《家破人亡但坐拥上千瓷刻行

    封州城的百姓惯喜欢凑热闹,有个风吹草动,忙放下手头活计,抻脑袋去打探。


    今日日头毒辣,不过五月份,就灼灼跟个火球似的。


    如此,到了午时,刑场依旧挤满了人,一个一个手挡着大太阳,遥遥注视高台之上,抖着身体,如同个受惊小白兔般等待板打的金饼。


    金饼何尝经历过这种事情呢?


    他小时候混迹乡野,连人都没见识过几个,十二岁的年纪,独自闯到封州,看见邵家瓷刻铺子里精美的艺术品,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学会这项手艺,死了都值了。


    他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比同龄人身体整整小了一圈,看起来跟个八九岁娃娃似的,跑邵家学着别人拜师求艺,他知道这些艺术品都是邵家小姐做出来的,他心里对小姐是一百个钦佩,可他一没有钱二没有家世,小姐岂会收他一个流浪小孩做徒弟?


    不过,他遇见了邵明光。


    他进入邵家有一年多了,一年的时间都在为邵明光打杂,甚至还要伺候他的吃穿用度。邵家人人都以为他把邵明光当做了师父,心中对邵明光存有敬仰之情,可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油腻的男人。


    他只是想更近的接触小姐,让小姐看到他的努力,可以收他做个徒弟,等他学成,就回家把妹妹接到京城,带她吃好吃的、买新衣服。


    他耗尽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一切全被邵明光破坏了。


    他虽然没上过学,没读过书,可他明白,整个邵家走的走死的死,只有一个邵明光比之前更加春风得意,难道他还能是个好人?


    他走的时候,没有见到小姐的面,他一路上都在担心小姐也会被捉住,邵明光找到他,并拿小姐的性命威胁他的时候,他觉得他这个无用的人死了没关系,能做出那么多优美有价值的艺术品的小姐,是无论如何要存活在世上的,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像他那样,喜欢这项手艺,会再次将瓷刻的手艺做出邵家那样的荣光。


    金饼好几日没有吃过饱饭了,饿的头昏眼花、面黄肌瘦,手上的镣铐仿佛山一样的沉重,坠的他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喘不过气。


    他的脑袋是空白的,他知道接下来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可他一点没感觉害怕。


    只不过,邵明光还活的好好的,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想临死前,把邵明光也拖下去。


    太阳渐渐西行,午时到了。


    就在台上大人一撩袍袖,拿出一条令牌时,邵明光忽然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他一溜小跑,堵在了大人的身前。


    周围的衙役连忙围住了他,知府大人挥了挥手,两人就此窃窃私语一阵。


    金饼呆呆望着他们,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生死只不过一句话而已。


    知府大人起身离开了刑场,留下一个通判宣布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邵明光走到他身边:“算你命大,今日就先饶过你。”他喜气洋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摇大摆走下了刑台。


    金饼不明所以满心疑惑,举头四顾,发现周围已经空荡荡的了。一个衙役过来给他打开了锁,将他扯到台阶前,一把推了下去。


    他脚步虚浮,直接踩空从刑台摔到了泥地上。


    这时他看见一双黑色靴子突然出现在脑袋边上,他下意识的以为这双靴子要狠狠地踩住自己的脑袋,于是连忙闭眼往后缩,等了一阵没等到疼痛的感觉,他才抬头。


    他看见一个神仙般俊美的男人,虽然穿着普通的麻布衣,头发零零散散像个乞丐一样只在脑后绑了个结,可他的气质出尘似仙,像是那传说中闪闪发光的珍珠。


    这男人面色淡淡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弯腰伸手提起他后背衣领将他提溜了起来。


    金饼吓地浑身抖了一会儿,眼前一黑,不知饿昏了还是吓昏了,竟没了知觉。


    ###


    “来来来,这边,小心脚底下的石头,可别不小心滑倒了,摔了我这宝贵的水。”一列劳工从山下慢腾腾走上来,背上全都背着一缸用麻绳系在腰间的大水缸,最前头是对面茶点铺子的老板,那个胖女人。


    胖女人总爱穿着紫色配鲜红肩纱的裙子,邵昭有时不太忙,会坐在院子里寻找脑海里的灵感,偶尔看到她在对面忙活,穿着打扮皆是大差不差,却又每天都不一样。


    比如头上的簪子,有时是点花钗子,有时是红珠步摇。上次邵昭没仔细打量,现在才发现,这胖女人年龄不大,不知是家里没了人,还是死了夫,一直自己一个人打理生意。


    亓新国民风较之其他国家已然算是开放,可邵昭在此生活十几年,从未见过第二个能独自做生意的女人。


    除了她讲话尖酸刻薄,不讨人喜,这姐姐还是蛮令人敬佩的。


    “都放这儿,放这儿。”她兴高采烈指挥着一众劳工,等水缸安全无恙摆放整齐,她从兜里掏出钱袋:“几位大哥辛苦了,坐吧坐吧,歇一会儿,我给你们上点好茶,你们呐,分分钱,哈哈。”


    邵昭百无聊赖注视着对面的热闹,那几名劳工拿到钱以后,捡了个桌子围坐在一起说话。


    过了没多久,胖女人从房间里端着一套茶具出来了。


    “老板娘,你这钱不够啊。”那些劳工把钱袋往桌上一扔,纷纷用挑衅目光打量着笑容凝固在脸上的胖女人。


    这很明显,他们是想多要点钱。


    看到这儿,邵昭站起了身。


    她本就与胖女人不和,每天两人要是同时在院中,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不免会冒出来。邵昭心里总盼望着她何时能离开这里,想必那胖女人心里也是这么赶着她的。


    所以,她巴不得离的远远的,不要去沾惹荤腥。


    她直觉接下来不会发生好事情,转身回了房。


    那劳工想必觉得就她一个人在,讲话很是放肆:“说好的十两,你只给了三两,你打发叫花子呢!?哥几个从山脚给你背上来这大水缸,你自己试试,这水有多重?合着三两就把我们打发了!?”


    “胡说八道,山脚上说的可就是三两,坐地起价也没有你这么讹人的!”


    “哎哟,瞧把你能的,我说十两就是十两,你给不给?”


    邵昭回到房间,将门虚掩住,耳边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她站在窗边,听见外面稀里哗啦像是响起了打斗声。


    这声音表明他们还在僵持着。


    忽然一道尖锐的水缸破碎声音刺穿了整片竹林,与这水缸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是女人哇的破音尖叫。


    胖女人似乎很心疼自己被打碎的缸,声嘶力竭喊道:“都拿去!给你们!都给你们!你们这群流氓!!流氓!!”


    听到这儿,邵昭心里也不由绷紧了。


    她忙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朝外张望。那些劳工脸上略有怯意,胖女人整个人瘫坐在地,仰头痛骂,手脚不断扑腾着,凌乱的衣衫头发让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正式她崩溃的哭喊吓到了这些劳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朝四周看看,看到邵昭所在的院子时,惊慌达到了顶点。


    这些人也是赚着辛苦钱,一个一个脸上晒的黝黑,衣服打着补丁。


    他们想要钱,却并不想真的惹事。


    离门最近的那一个转身跑下了山,钱都忘记拿。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落荒而逃。


    顿时门外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院子和还在像个孩子一个满地打滚尖叫的胖女人。


    “怎么回事儿?”荆溪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邵昭对他摇摇头,从窗边离开,上了楼。


    楼梯走了一半,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金饼怎么样了?”


    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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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不方便出面,让荆溪去刑场把金饼带了回来。她在城外马车里等着,心里是满腹想对一个亲人说的话,虽然金饼成为她徒弟不过才几天,可这孩子整天在她身边转悠,老实听话,连割草都要提前对草道个歉,她心里早把他当成了邵家的孩子。


    能寄托她对亲人的思念感情的,这世界上,就剩下金饼一个了。


    等的心急如焚,没想荆溪直接一路将金饼抗回了马车,邵昭吓了个半死,以为他扛了一具尸体呢。


    “哎,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荆溪站在了她离开的窗前,一提到金饼的事,他态度就十分模棱两可。


    邵昭没想明白他这种情绪的来源,干脆忽略了过去。


    庄子里有很多像竹林里的院子这样的房子,这房子用处很多,可以做铺子,也可以做个客栈。邵昭这些天又在庄子内闲逛了几圈,发现比之前几年,庄内盖了不少风格迥异的小楼。


    有像他们这样山腰竹林的,有像亭子一样建在湖心的,还有赏花极其方便的花圃内的小楼,通通建的格外用心,邵昭看见都想进去转一圈。


    她的这间院子其实是她自己挑的,只是没想和那胖女人想到了一处,都挑了竹林。


    这小院共有三层,是用竹条垒叠起来的,无需燃香,屋内自由一股子清甜。


    一楼他们用做了铺子,四周皆架起五斗柜,里头是邵昭这些天进的瓷器载体以及做好的成品。


    厨房在后院,不过邵昭打算在后院种些瓜果蔬菜,因此他们吃饭会在耳房,或者直接端到前院。


    二楼以及三楼是他们的卧房,邵昭住在三楼,二楼给了荆溪和金饼。


    金饼一直昏迷两天一夜,这到了第二天晚上了,还没有转醒的样子,前一天还发了烧,叫了郎中来看说是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


    这不,厨房里还温着顿好的鸡,叫荆溪热了好几回了,可惜金饼一直不醒。


    邵昭悄悄开门进去,竹床上铺了几层褥子,虽说天气已经不冷了,可金饼发烧后嘴唇一直发抖,她又给加的厚了些。


    金饼还是安安静静躺着,若不是胸膛有轻微的起伏,就如同个死人似的。


    邵昭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拿过荆溪放在柜子里半扣着的书看起来。邵昭又发现荆溪一个奇怪的特点,他似乎很爱看书。


    说奇怪,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个护院,也不是说她看不起护院这个身份,主要是大部分的仆从都不会将心思放在书上面,更没有时间去静心看一本书。


    而荆溪完全不同,他只有一有空闲,总习惯到处摸本书来翻一翻。


    邵昭没有细想,因为这会儿她走神的片刻,忽然听见床上的金饼咳嗽了一声。


    金饼眉头蹙了起来,发黄的脸颊已然形成凹陷,这让那小男孩的一双浓眉长睫显出一种楚楚可怜之相。


    “金饼?”邵昭试探轻声唤了他一下,停顿片刻,金饼并没有再出现动静。


    她起身打算出去,突然看见金饼的眼睫颤抖一下。


    缓缓的,那双沉睡已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金饼,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邵昭语气中略带惊喜,尽管声音已经压制了不少,还是透出几分轻俏。


    金饼迷茫的眼睛朝这边一瞥,猛然睁大了。


    他嘴角一下控制不住地往下撇去,豆大的一颗泪珠霎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然后是一颗接着一颗,像是雨点似的,不要钱般砸在了褥子上,晕染一片深色。


    “唔..咳...”金饼嘴唇颤了两下,哑声吐出两个字:“...小姐...”


    邵昭一下红了眼眶,这浓重哭音中含着最最真诚的情感,任谁听了也忍不住心脏跟着颤抖。


    这小孩才十二岁,到底经历怎样的苦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