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霄门的时候云弈莫名有些提心吊胆的，最近几日她过得都还不错，也没再碰到奇怪的人，遇到奇怪的事，但这并没让她安心，反而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过她这回应该是多心了，碧霄门一切如常，从他们出门到现在，连一根树枝都不曾挪过位置。


    她松了口气，和沈悟与洛江越道了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今天本来打算趁出门玩的机会问洛江越的问题完全忘记问了。


    没想起来还好，一旦想起来，云弈就总觉得不对劲，干脆趁着洛江越还没熄灯去敲他的门。


    洛江越刚刚洗过澡，平日里束好的墨发如瀑般垂落至腰间，还带着些许未干的水汽，一双金色的瞳孔泛着点点光芒。


    “我就知道是阿姐来看我了。”洛江越在看到云弈的一瞬间就笑了起来，一阵凉风吹过，细小的水珠被带走，留下一片冰凉，他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先进屋再说吧。”云弈赶紧把人往屋里赶，生怕他着凉了，直到进屋关上门才放下心来。


    他很是享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阿姐找我是想问碧霄门的事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洛江越显然早就心里有数。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云弈有些意外。


    “我自然最懂阿姐的心了，”洛江越没有正面回答，随后一直挂着的笑容收了起来，“碧霄门有问题。”


    云弈心里一惊，下意识去用灵力查探附近有没有人偷听，扫了一圈之后才压低声音问：“什么问题？”


    洛江越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道：“不清楚。”


    “喂！”云弈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逗我玩呢？”


    洛江越揉着被敲的地方，他皮肤白皙，这一下就敲出红痕来，配上他委屈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弈怎么着他了。


    “好了好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手松开，我看看。”云弈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模样，哪怕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也顺着他的心意给他吹了吹。


    “阿姐别生我气，”洛江越很懂得见好就收，“我只是感受到碧霄门的灵气流动有些不对劲，至于这意味着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


    “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啊……”云弈听完这话又试着感受了一番，还是没有觉出什么异样。


    “阿姐稍等一下，”洛江越闭上眼睛，施了个不知是什么的术法，两指在云弈眉心点了一下，“我把我眼睛的能力暂时分给你，你现在应该也能看到了。”


    在感受到额心的触感时，云弈就感到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能直接看到周遭灵气的流动痕迹，以及其中夹杂的一些神秘符号，她盯着这痕迹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变了。


    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后，云弈眼睛略微睁大了些，下意识转头看向洛江越道：“是练成阵。”


    这个阵法做得极其隐秘，又和门派本身的阵法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这特殊能力，根本没人能发现。


    “这个方向……玄冥真君……”云弈脸色凝重。这些天来她一直未能见到玄冥真君的真容，据沈悟所说，他这位师尊很少露面，尤其是近些年，甚至都已经到了不出洞府的地步了。


    本来以为只是个闭关修炼的修练狂而已，但在发现这练成阵之后，大致就能推导出来一个结论了。


    “玄冥真君洞府内正在重塑肉身。”


    练成阵在修仙界的评价有些微妙，不至于像夺舍一般人人喊打，但一般也是很少被光明正大提起的话题，这阵法运行过程中会极大损耗人的寿命，练成时刻又需要足以抽空一座灵脉的灵气，在灵气资源趋于匮乏的如今属实是个过于奢侈的东西。


    不过这毕竟也只是碧霄门的事情，目前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管，相比之下，还是眼前人更让她在意一点。刚才洛江越施的术法已经消除了作用，她看不见那些痕迹了。


    云弈很是好奇，虽然之前就知道他一双金瞳肯定不同于常人，但一直也没问，毕竟除了黑色以外的眼睛颜色多半都与妖族或者魔族有关，一向都是修士们比较避讳的一件事。


    洛江越脸色有些发白，刚才的术法消耗了他过多的灵力，让他一时有些缓不过来。云弈也顾不得问了，赶紧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输送些灵力过去。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的灵力在进入对方的身体后就如滴水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有被对方强制汲取的倾向，云弈连忙停了手。


    她又重新查探了对方的境界，确实是练气七层。这不对劲。


    筑基期给练气期输送灵力，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要么是对方其实是隐藏实力的超级大能，要么就是对方灵力的来源和构成有问题。而隐藏实力这一点几乎可以排除了，能把灵力压缩到练气期的外表，还一点强者的气息都不露出来，当今世上能做到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过了许久，洛江越才缓过来，直接面对的就是面容严肃，微微皱起眉毛，嘴唇抿得紧紧的云弈。


    “阿姐……？你别担心，我一点儿事都没有，你看。”洛江越试图装傻，两只手撑在腮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不想说就算了，”云弈板着脸严肃了没一会儿就累了，脸部肌肉都放松下来，还伸了个懒腰，“我不想逼你说谎，至少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洛江越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松了口气之后又有点不确定云弈的态度，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角晃了晃，声音也放软了些：“我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说，阿姐不要生我的气。”


    云弈似乎被他讨好自己的表情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挑，轻叹了声，道：“放心，没生你气。”


    听到这话的洛江越反而有些莫名的慌乱，她的语气虽然没有丝毫怒意，但他敏锐地从其中捕捉到了些许疏离感。他得到云弈的信任并不容易，但现在，这种信任似乎已经岌岌可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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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了向云弈展示眼睛的能力而过度使用秘术。他也是头一次使用这法术，没成想会消耗那么大。


    “话说你眼睛的能力是天生的吗？”云弈绕开了之前的话题。


    “嗯，天生的，只要我想，就能看到灵气和灵力运行的一切细节。”这个是他本来就打算告诉云弈的，也就老实讲了。


    “那要是想偷偷避开长老们的灵力监视去偷懒岂不是很方便？”云弈挑挑眉，毕竟一般人查探灵力流动都只能看个大概，具体细节是只有本人能知道的。


    “……应该吧。”洛江越没想到云弈第一反应会是这个，有些愣神。


    “嗯，想要偷学别人的功法应该也很方便。”云弈又在思考实际应用，只是都不怎么正当。


    洛江越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态度，明明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云弈察觉到了他的迷茫，笑着问道，“怎么了？”


    “阿姐你真的没生气？”洛江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当然没有。”云弈没有丝毫犹豫。


    她确实没因为对方的隐瞒而生气，相反，她完全能理解洛江越不愿意说的原因，毕竟她也并不是什么都告诉了对方，一点个人的小秘密不会影响两人的关系。


    她只是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多天以来，对方的表现让她几乎完全放下了戒心，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小弟弟了，但事实不是如此。眼前这个人虽然年岁看着比她还要小一些，但也早已成年了，更何况他是散修，早就一个人行走世间许久，经历过的事不见得会比自己少，与真正不经世事的沈悟一对比就能明显看出心态上的差别。


    比起对洛江越，云弈此时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不满。她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松懈了，秘源剑这么久没动静，她也就顺理成章地忘记了它的存在，更忘记了它带来的灾难，甚至已经有些沉浸在和洛江越假扮的姐弟关系中，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很多东西。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洛江越讲了，云弈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洛江越的肩膀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啊。”


    她推开了门，婉拒了洛江越说要送她回去的想法，独自一人走入夜色中。


    虽然已经天黑了，但碧霄门拘了不少萤火虫做路灯，倒也不至于看不清路。夜里有些冷了，云弈把外衣裹紧了些，却是放慢了脚步。凉风吹得她有些头疼，却也把她混沌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些。


    深呼吸了一口冷风，云弈终于冷静下来。从前，她一直依赖师姐林清如，师姐消失后，她依赖的对象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洛江越。或许是因为他出现得太过凑巧，刚好填补了她最茫然无助的时期，或许是他的外表实在很有欺骗性，让人不自觉就想信任他。但她早该意识到，自从自己拿到秘源剑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不该依赖任何人。


    尤其是一个知晓秘源剑秘密的洛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