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今夕何夕
作品:《招惹死对头后被抢婚了》 “嘭”
一道亮金色弧线划破暗夜,落入竹筒里,发出爆破声。
竹筒内的炮蕊被点燃后,更盛大的焰火在半空中爆开来,银光流泻,顷刻隐于夜空。
“阿言,我投中了。”
谢微跳将起来,弯眉下眸子闪烁,拉着沈令言的衣袖指向另一只竹筒,“你投那个。”
沈令言手中拿着线香,正要点燃自己手心的那颗炮仗,手腕被谢微拉着轻轻晃动,无奈下眉眼含笑的应了声“好”。
今夜除夕。
早在请灶神这一日,六军营的士兵们便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有些营帐门上郑重其事的张贴了对联,有的人甚至托去北境城镇上采买的兄弟带回了些纸糊的灯笼,虽不精致,但挂在营门口也颇有过节的气氛。
以是营中各处张灯结彩,一扫往日的肃重沉闷。
与往年不同,今年将军看世子爷还尚在营中,专遣人去边镇上请了举办庙会的戏团来,在六军营中划出一片空地,齐集了杂技、喷火、舞狮、猜灯谜等节目,营中士兵早已聚在那,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沈令言眼前这项是“攻炮城”。若将鞭炮投到十步之外的竹筒里,便能赢得一个香包。
她们挤在人流中,均一身窄袖戎服。对面是一排高悬竹筒的木架子。只见泛着微弱光芒的鞭炮投了过去,落在地上发出噼啪声响。
“啊,没中”,谢微咬着唇瓣,有些失落,从摊位上随意抓了个香包,又遥遥一指,拉着沈令言走向另一处摊位:“没事,我们去那看看。”
“第一次在军营过除夕,倒也热闹。”
赵闻达身披鹤氅,与萧遇走在人群中,看着各处火树银花,欢声笑语,不禁感叹。
“嗯”,萧遇微倾下颌,“他们自入营起,便无假期,同家人见不上面,如此节日,虽不说,倒也知心中清苦,所以请城中戏班子来陪一夜,以解思乡之情。”
“不错”,赵闻达投来赞赏的一瞥,“你这主将体恤治下,倒有模有样。”
此时长风起,一盏灯笼掉落在地,萧遇顺手捡起,刚置于小摊上,那摊主恭敬地将墨笔递向萧遇,扬声道:
“大人,不如写上心愿,放飞天灯,天女娘娘会保佑大人心想事成的。”
“不错,我写一个。”赵闻达接过笔,从中挑了个灯笼,见萧遇仍立在原地,不解道:“萧兄,别愣着了,你也写一个。”
赵闻达提笔,一番龙飞凤舞,潇洒写完,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阿言,这半天,怎么点不燃?”
他抬起眸子,正瞧见萧遇的目光也落在声音那处,他往那一瞄。
只见两个常服小兵聚在一处,一人托着天灯高高举起,一人拿着线香在其下想要点燃,身旁地面上还落着一盏天灯。
俩人身材瘦小,乌黑发顶凑在了一处,动作看上去有些费劲,却始终没能点燃手中那盏天灯。
“不如我们去拿个火折子?”谢微将天灯给沈令言拿着,自己提步小跑到摊前。
赵闻达欲要从袖中拿出火折子递给那俩人,却见萧遇敛下眉眼,背转了身子,提笔在灯面上写了起来。
赵闻达古怪地看了一眼,又抬眼往原先那处看去,倒正撞见沈令言与他对视,他轻轻朝她点头,沈令言也抿唇回以一个浅浅的笑,虽未说话,也算照面。
谢微从摊主那借走了火折子,和沈令言再一次试图将天灯燃起来。
萧遇长身立在阴影中,手一顿,搁笔,赵闻达凑过来,往灯面上瞄:“你写了什么?”
“兔子?”赵闻达眉宇一跳,大惑不解地看向萧遇。
灯笼上什么字也未写,只寥寥几笔,画了一只长耳兔子,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你没心愿要许吗?”
萧遇垂着眸子,看不到眼底思绪,只听他沉声说:“这就是我的心愿。”
“早就听说,你待这只兔子与众不同,如今看果真如此”
又听得一阵零落掌声,谢微跳着雀跃道:“可以了。”
萧遇和赵闻达均抬眼望去,只见两盏天灯被点燃,灯烛辉煌,映在纸面上明亮夺目,徐徐升至无边夜空。
“想有很多钱”,赵闻达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勾起的嘴角压不住:“这定是谢兄弟写的。果然,质朴无华。”
又看向另一盏,只见灯面上铁画银钩,力透薄纸:“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赵闻达见笔力劲挺,果断出声:“这笔力,定是沈兄弟写的。”
又望着夜空中那盏天灯,由衷赞许道:“听说,上次沈兄弟夺了第一,将那一箱金元宝都分给了旁人,反而是收下了那管玉骨笛。果真是个投我脾性的妙人。”
闻言,萧遇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忽而带着一丝冷意。转瞬又朝天灯下的身影看去。
女子仰首望向愈来愈暗的天灯,露出尖尖的下巴,虽眉眼沉静,眸间却暗泛涟漪,久久未低头。
天灯浮于半空,星点渐远,那一行字再也看不清楚。
怨境死水河上,魂火浮沉时,比眼前的寥寥几盏天灯更为壮观。
却一片死寂,不比如今的热闹。
虽身处幻境,可是谢微的盈盈笑语便在耳旁,霍成的仗义、张驰的不苟言笑,甚至是,萧遇的阴晴不定,都让她觉得有如在真实的人世。
如今已过四个月,恐怕那场青龙谷大战在即,这群人将化成光尘。
不,这些人在俗世中早已是光与尘。
沈令言怆然伤怀,遥见那盏天灯灭于黑暗中。
忽鼓声擂响,激昂的声响击破了暗夜中这股缓缓流动的戚戚之意。
“开饭了!”
谢微牵着她的手,“走咯,吃年夜饭去。”
俩人相视一笑,涌入人群中一道离去。
巡哨五队的人同聚在一张桌前,只见红烧蹄膀、荷叶鸡、八宝饭……,比往日丰盛数倍,众人直吞咽口水。
听说是将军专请了城中的厨子来,色香味俱全。
“终于不是霍成烙的干巴巴的饼子了。”谢微眸子亮晶晶,腹中早已鸣响。
霍成剜了一眼,气哼哼接道:“你下次休想再想吃我烙的饼子”
“不吃就不吃”,谢微扮了个鬼脸,惹得一众哈哈大笑。
“沈兄弟,我敬你。”
忽而小六子端起酒杯,脸上浮起愧色:“上次是我贪心,祸害了大家,你非但不计较,反而分奖资给我,我实在……有愧,在这给你赔罪了。”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沈令言淡漠出声,“是队长。”
人心本是不足,更何况是幻境中人,沈令言分那一箱金子时并未多计较。只不过,张驰受了一拳,冷不丁被队友打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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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便冷待了他们直到如今。
“队长。”小六子将盈满酒水的酒杯递了过去,伏低了头,“我……”
“我也……”另一人也起身,将酒杯递向张弛。
张驰朝俩人看了一眼,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我承你们这杯。往后若再有下次,我们五队也会和另两队一样。”
另两队赛后已分崩离析,早已换了一波血液。连萧将军都说此次比赛足以警戒大家,勿为了蝇头小利,伤了兄弟生死情谊。
小六子同那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多谢队长,再也不会了。”
巡哨五队诸人均笑逐颜开,共同举杯,语笑喧阗下痛快的喝酒吃肉,均深觉餍足。
“阿言,我们去赛马吧。今日定没什么人想用马,将军又准我们出营,不如我们去赛马如何?”谢微两颊浮着酡红,双眼微眯,同沈令言央求道。
“好啊”,霍成举手赞成,“我许久都没碰过马了,喂马的事倒是不少。”
“既如此,我们就去赛马。”张驰也在一旁应道。
沈令言此时也有些醉酒,被众人一同架着,在马圈里随意挑了匹马,几人奔出了营门。
夜空四野垂落,银河静静流淌,星光万点。
四下寂静,本有重重人影晃在眼前,你追我赶,却渐渐丢了人影,声音也沉寂了,沈令言脑袋微胀,从马上翻了下去,落在了松软的地上。
她爬起来随意屈膝坐着,夜风微凉,自袖中取出那管驭魂笛,摸着光洁碧透的笛身微微发愣,随即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似那夜萧长仪所奏,音符流转,在暗夜中跳动,清润动听。
只不过星子依旧定在天边不应,也无魂火前来相伴。
她放下笛子,怔愣半晌,喃喃发声:“为何你无法驭魂?”
忽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回头,微微歪脸,只见一人从坡后转过来,长身暗影拢过来,缓步下从容不迫,气质端方,暗香拂面。
她睁着迷离的双眼,往来人看去,却始终不真切:“萧长仪?”
人身前倾栽下,倒入来人怀中。
赵闻达蹙起眉头,扶着她的肩胛:“沈兄弟。”
只见她面似晚霞,双眼闭着,含糊应声,人早已醉酒昏了过去。
赵闻达打量下纳闷道:“酒量这么差?”
“她素来这么差”,一个疏离的声音从背后淡淡响起,似这暗夜的清风。
“你可算来了,萧长仪。”
赵闻达仍扶着她,却身姿板正:“我可没碰到她,你快接过去。”
又一声调侃:“我就知你将女子放在营中,必不简单。”
一声清冷笑声,萧遇的长臂将沈令言整个身子揽了过去。
“我走了。”赵闻达长舒口气,起身离去。
萧遇低下头,只见怀中熏醉之人已落入沉睡,嘴角浮现一个恬然的淡笑。
他眸间潮意泛起,茫然出声:“你究竟是谁?”
她的手微微蜷缩,那管长笛悬在手心上,刚才那道流转笛音,好似在哪听过,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他的千里驹已被她牵出,此时也卧在坡上休憩。
许久之后,烟火从远处遥遥炸响,火树银花,与万里银河相应,他轻轻开口:“该迎新了,小兔子。”
声音隐没在一片静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