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似曾相识

作品:《明月照君还

    晡时已至,韩赴迟迟未归。


    裴定柔道:“难不成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怎的要谈这么久?”


    那壶茶早已喝尽,桌上的糕点亦叫她吃了好些。


    就连手边的画本子,也看完了最后一回。


    闲云提议:“公主在宫中闷了大半日了,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她在这吊榻上窝了快一个下午,身子懒懒的,起来活动下,松泛松泛也好。


    裴定柔欣然同意,起身任由她们把衣裙上的褶皱抚平,主仆三人便一同出了落柏宫。


    不到一个时辰便是晚膳时分了,各宫的内官、宫人们似乎都忙得紧。


    宫道上,往来的人也比午后多了许多。


    见了公主,行个礼,便又继续去办手头的差事了。


    天际一抹粉色初现,带着浅浅的红,慢慢朝近处卷来。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瞧见云霞满天。


    众人皆在忙碌,唯有一人,靠在长廊尽头躲懒,叫闲云瞧个正着。


    那人斜倚在美人靠上,一手搭着靠背,支起二郎腿来,一抖一抖的。


    悠哉悠哉。


    “郑义!”闲云有些兴奋,连忙往前跑了几步,伸手去拍他肩膀。


    右肩乍然被拍一下,郑义吓得猛然转过身来,惊呵道:“谁呀?!”


    人家忙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歇会。


    见来人是闲云,郑义目光一扫,又看到不远处带着散雪正朝他走来的嘉玉公主,郑义慌忙从美人靠上起来。


    “给公主请安。”


    裴定柔点头,人却顺势坐到了美人靠上。


    “我见旁人都忙忙碌碌的,你倒清闲,寻了这处好地方。”


    此处荫蔽,不时有风穿廊而过,吹得人甚是惬意。


    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郑义摆了摆双手,解释道:“公主明鉴,小人可没有偷懒啊。”


    裴定柔仔细瞧去,见他额上薄汗未消,想来人在此处也没有坐多久。


    “宁畅宫的差事很多吗?”


    郑义道:“公主有所不知,小人现下在六尚局的采办处当差。”


    六尚局采办处,顾名思义是专门负责后宫采购添置物品的地方。


    这差事原本是他自己求来的。


    郑义能言善辩,又是个热闹性子,比起在清清冷冷的宁畅宫做个小掌事,到采办处当个点账置物、八面玲珑的采办内官更叫他觉得才尽其用。


    况且购置物品必然要经手钱物,雁过拔毛,这中间差价能赚不少,因而采办是妥妥的肥差。


    他原想着到了采办处,能大显身手,狠干一番事业,叫宫里人都晓得,内官中还有他这样的人才在。


    过几年,升个掌事,再过几年,做到采办处总管的位置,从此名利双收。


    谁承想这里尽是些趋利若鹜的庸才,仗着自己有些年纪,便打压后来的人,将捞油水的采买差事据为己有,却吩咐他们去做运输的苦力差事。


    每日鸡未叫便动身,拿着采办单子,牵着驴车牛车出宫去,一样一样的将货物从外头拉回,送到各司去。


    至于银钱进出一类的事情,却从来不叫他们沾半分。


    “这么说,倒还不如在宁畅宫当差呢。”


    谁知郑义摇头道:“有好有坏吧。”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牌:“有了这个,进出宫倒方便不少。”


    比起整日守在宁畅宫,困在巴掌大点的地界,现在有了采办的身份,有了核验身份的木牌,白日他可以随时出宫去。


    只要在光华门下钥前回来就行。


    一听出宫,裴定柔便来了兴致,拿过那木牌一瞧。


    正中刻着“六尚局采办处”,右下角落着郑义的名字。


    这木牌做工并不精致,木料也并非名种,但用处却很合裴定柔心意。


    闲云听他讲完,兴奋地朝他道:“那今后,若有物品购置之需,你便可以直接出宫去买啦?”


    郑义点点头,又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今日已经运了两趟大的,累得人直喘气,好容易把东西送到各司,这才抽出空来在这猫一会儿。”


    “公主和两位姐姐若是有想买的东西,容我歇几天,等这一阵子忙过了,再去替你们买来。”


    闲云朝他一欠身,眸中满是笑意:“那就多谢郑大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


    郑义仍觉得有些热,揪住袖子扇起风,嘴里没由来的开始八卦:“几位还不知道吧,今日在尚食局门口,有人打架了。”


    他正好领着驴车送货,刚进六司便听到了厮打声。


    那真是掐脖子扯领子,东踢西踹,骂爹骂娘,好大一场架。


    狗凑过去都得挨两下。


    几个去拉架的宫人,脸上都挂了彩。


    散雪惊讶,忍不住开口:“什么人这样轻率放肆,居然敢在六司动手。”


    “我当时顾着手头的差事,也没了解得真切。后来打听了下,是尚食局的小四同其他几个人,为着钱财起了争执。”


    提到宫中新闻,郑义可是百事晓。


    一壶酒,几盘粗糙的油腥荤食,拉着几个在场的洒扫内官边吃边聊。


    不过一吊钱的事,这顿饭吃完,便将此事从头到尾了解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尚宫大人亲自发落了他们,挨板子的挨板子,挨棍子的挨棍子。”


    那几个争抢小四钱物的人,不仅一文钱捞不着,还得屁股开花躺几个月。


    郑义讲得绘声绘色,将几人因何争执,又如何动起手来,整个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甚至攥紧拳头,凌空一脚,手足并用地比划着,怒目圆睁,假作激愤,模仿起双方厮打的模样来。


    裴定柔瞧得专注,很是捧场地捂住嘴惊道:“原来是这样。”


    望着她莹润明亮的眼睛和颇为认真的神情,郑义顿感心满意足。


    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还有什么比听众的专注倾听和适时地反应,更叫人欢喜的呢?


    他忍不住想讲得更详细精彩些:“物什中有一块玉,叫他们抢来抢去,不知谁一时失手,摔到了地上,碎得干干净净。”


    “公主且看,这就是那其中一块碎块呢。”


    郑义从左袖内掏出半个拳头大的布包来,四角展开,托在手心上给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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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一小点点玉碎,若非躺在这深色的布上,当真是难以注意到。


    “那玉在争执中摔碎了,他们拾捡的时候,遗漏了这一小块。”


    叫其中一个洒扫内官发现了,见郑义热情招待一顿饭,又想着这碎块是边角料的边角料,不值什么钱,便慷慨地赠予他。


    裴定柔对金器玉器一向感兴趣,伸手去将那碎玉拾起,放到自己手心,摊在眼前瞧起来。


    乍一看,这玉通体色泽饱满,毫无杂质,除却碎裂的截面外,其他玉面摸起来温润细腻,甚至有些滑手。


    再放近一些细看,从里至表,玉色由浓转淡,渐变均匀,却不显割裂突兀。


    透光而视,内部纹理清晰可见。


    很是漂亮。


    “公主瞧什么呢?”


    见裴定柔举起玉碎,朝光去望,还不停地捻滚,转来转去地看,郑义有些疑惑。


    他得了这东西,也曾细细瞧过,看来看去不过是个能透光的边角料。


    即便拿红绳串了,当个手把件来盘都嫌硌得慌。


    要不然区区一顿饭,人家哪里愿意就此相送呢。


    都是守着微薄月俸当差的穷内官,但凡东西值钱些,人家早揣兜里了。


    若是完整的一块玉,应该值不少钱。可眼下这一点,任谁见了,便是连三五个铜板都不值了。


    可惜了,可惜了。


    好好的玉叫他们抢来抢去,摔得价值全无,就这么糟蹋了。


    “公主又看玉看入迷啦。”闲云似乎早已习惯自家公主这般行状。


    散雪见郑义怔在那里,笑道:“咱们公主喜爱玉饰,每每见了,总会忍不住把玩细赏,对各类玉种质地、色泽、纹理颇有见地。”


    “不说精通,倒比一般的工匠还强些呢。”


    毕竟裴定柔从小把珍珠当寻常玻璃弹打,金尊玉贵的娇养在宫中,见过的玉石珠子只怕比他们一辈子见的还多。


    她嘉玉公主的封号,亦是由此而来的。


    裴定柔捻着玉碎,迎光看了又看,思忖片刻,秀眉微微蹙起,喃喃道:“这纹理走势,崎岖攀折,瞧着很是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回忆着,脑海中一件一件,不断浮现出自己首饰库里的那些玉饰模样。


    额前镶玉的四方华胜、末端坠玉的金链璎珞、黄玉蝴蝶钗、碧珠白玉步摇,还是什么玉手串、玉镯子、玉禁步?


    许是她带玉的首饰太多,一时间竟想不起到底是哪件同这玉碎的纹样相似。


    闲云一把拉住她,将裴定柔神思唤回:“公主别瞧了,看了这么半天,眼睛该疼啦。”


    裴定柔这才将举着玉的手落下,揉了揉已经发酸的小臂。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裴定柔有些不甘心,握着那玉碎,朝郑义道:“这个可以借我几日吗?”


    她虽是公主,却并不想以威势强行夺了人家的东西,几乎是以商量的语气问郑义:“或者我用什么同你换?”


    郑义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小小物件,公主若喜欢,送给您便是。”


    “只盼日后郑义做了采办主管,再寻更好的玉,拿来给公主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