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泉秘境的后门在悬崖，正面则是一处直插云顶的高峰。族长早来到山脚等待江霖，他身边是跪得笔直的江星儿。


    江星儿来这里做什么？


    江霖敛眉，向族长行了礼，“族长，我来了。”


    今日是第二次见到族长，格外好的阳光照出许多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族长也有一双墨蓝色的眼睛。


    族长看向江星儿，“你来说吧。”


    江星儿扎扎实实磕了个头才起身，她眸中有旁人看不懂的释然，“阿霖，你进了生死境，得了明漪纹对吗？”


    待得了肯定的答复，她神色越发松快起来，“得了明漪纹便是我部落的人了，再不能成为祭品。”


    江霖瞳孔略放大了些，乌木要她进生死境，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考虑？


    江星儿笑容柔和，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暖得很，“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且不用担心生离死别。”


    她又看向乌木，“季姨救过我一次，我侥幸多活了四年。她走得早，我先前还担心没法报恩，没成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江星儿是从部落外捡来的孩子，四年前因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让她为祭。


    季宗泽最疼江星儿，当即就闯了祭典将人捞了出来。再后来...就是季宗泽犯了族规，被拔除灵骨，废为常人。


    “祭品可以临时更换？这明漪纹有法子洗掉的吧。”江霖不管那许多，她皱眉看向族长，老人依旧是那副冷峻沉静的样子。


    江霖声音带了几分怒意，“我自愿赴死，不必牵连他人。”


    江星儿脸上笑容更柔和了些，“你说话的语气竟也和季姨像的很。”


    “族长，您得看好她，免得阿霖脾气上来了，也学着季姨跑去闹祭祀。她年纪小担不住罚，若因受罚殒命，我这恩不就白报了？”


    江霖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惯来不是多话的，这会儿只将灵力灌入明漪纹，试着拔出它。


    江星儿握住江霖的手腕，“明漪纹一旦种下，便与神魂相连，轻易拔除不了。”她看向族长，“族长。”


    族长声音里夹杂了灵力，响彻整个部落，“江霖不具祭祀资格，江星儿自愿赴死。”


    他直直地看向乌木，声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乌木，不要让我失望，该如何做你清楚。”


    乌木行礼，“是。”


    族长摆摆手，“星儿，日落前到峰顶即可。”说罢，他转身离开，磅礴浩瀚的灵力没入山体，云雾散开，一条登山路逐渐成型。


    江星儿抬头仰望直插云端的登山路，“别辜负我。这山路只有我能走，你替不了我。”


    江霖捏紧拳头，她昨日是不是莽撞了些，是不是不该去闯秘境？如果不去秘境，是不是祭祀就不会提前，部落还有大把机会去寻来合适的尸骨。


    她伸手握住江星儿的手腕，“你等等，你再等等。”


    灵力驱散云雾，阳光直射地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江星儿轻轻握住江霖的手，她声音温和，“阿霖，我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部落的安全，你懂吗？”


    她用了几分力，掰开江霖的手腕，不回头地走上登山路。


    江霖心里躁得很，她没法儿拦住江星儿，只能尽快想办法救人了，她回头看向乌木，“你之前说能送我出去？我想去见一面季前辈。”


    先要弄清楚到底如何救人。


    江霖咬一下嘴唇，狠狠地盯着江星儿的背影，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


    乌木皱眉，他直直地看向江霖的眼，“祭祀明日开始，还有时间。”


    “不到一日。还有一日。”江霖抹了一把脸，依旧压不住心底的焦躁。“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她揉了揉眉间，看到远处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


    乌南业从远处飞过来，他颤抖着把乌雅塞进乌木的怀里，声音带了哭音，“哥，对不起...我，我去送送星儿姐。”


    说罢他朝江星儿方向追过去了。


    江星儿速度并不慢，眼见就要走到山顶了，到底停下脚步，让乌南业有机会和她并肩。


    阳光明朗，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的情意更是明明白白。


    江霖有些疑惑地看向乌木。


    “就是你想的那样，南业师江星儿看着长大的。”乌木注意到江霖越发难看的脸色，他握住江霖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我们一定能救出江星儿。”


    他声音一向沉稳，几乎不含情绪，但在这种情况，没有什么比这中沉稳更能安定人心。


    江霖被这种冷静感染，拳头捏了又松，满脑子的焦躁散了些，“是，我们一定能救她。”


    她深呼几口气，彻底敛住情绪，“我们如何出去？”


    乌木松开手在指尖凝了道灵力，把怀里的小姑娘唤醒，“出去不难，小雅可以帮我们打开结界，对吗？”


    “小雅？”江霖有些不可思议，“她还那么小？如何能打开结界。”


    乌雅揉了揉眼睛，“我可以的。”小姑娘看不懂大人的表情，但能敏锐地察觉到情绪，她从乌木怀里跳下来，握住江霖的另一只手，神色认真“我真的可以！”


    “好。”


    三人的目的地在部落的另一头，几乎和渊泉秘境完全相反。穿过瘴气林，就到了那处熟悉的结界边缘。


    乌雅自个儿翻身下了飞行法器，她抬手贴在结界上，掌心各式玄妙的阵法划过，与面前的大阵相互消融。


    竟真的有作用！


    大阵开了个碗口大的口子后就不再变化


    乌雅擦掉额头的汗，她修行时间太短，这会儿灵力已经跟不上消耗了，“平时并不需要这么费劲。”


    乌木将手附在乌雅的肩头，支撑起如流水般的灵力消耗，“一刻钟。”


    缺口放大到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大小。


    “好。”江霖穿过缺口，顺着记忆碎片的指示，一路平安地穿过大大小小的坟堆，在一株古树前停下。


    那是一株参天的古树，青绿色的树皮显示其盎然生机。仰头，树干由墨绿色逐渐变得翠绿，树枝更是结满了大串粉红的花朵儿。


    粉红的花朵儿一簇一簇的，开满了枝丫，风吹过偶尔能看到一个人影斜靠在树干上。


    江霖抬手招呼，“季前辈，你看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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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什么过来！”阿福早化成原形，一溜烟爬上了树，对着季宗泽的魂魄嘤嘤嘤。


    季宗泽笑一下，她挠了挠狐狸的下巴，又顺了顺狐狸的背毛，“我这本命剑里封了只夭折的灵狐，打得了架卖得了萌，可招人喜欢。”


    她并起两指，随手一挥似是斩断了什么牵挂，“只可惜我们缘分不深，日后你或是另寻主人，或是回宗内剑冢，都随你。”


    小狐狸蹭蹭老主人，下巴尖指向结界另一头，示意它选定了新主人。


    也不知是看上了兄妹俩中的哪一个。


    “眼光不错。”季宗泽赞一句，抱着狐狸从树上跳下来，“小丫头，你来找我做什么？”


    江霖秉着对老前辈要尊重要客气，“这不是来看看您。”


    然而季宗泽揉了揉狐狸的脑袋，“你莫不是闯了什么祸？”虽是疑问句，但用了肯定的语气。


    可见前辈就是前辈，不过一面之缘就把江霖看得清楚。


    江霖收起客套，正色几分，“我实在好奇，便去闯了秘境。就昨夜的事。”


    季宗泽哈哈笑出声，她看向江霖的目光越发欣赏，“这样啊。”她笑容温和了几分，“今日地龙动确实与你有几分干系，但它闹地这么凶，应当是积攒了数年。”


    心中的巨石落下，祭祀提前果然同她有关系。


    江霖捏了捏拳头，既然如此，那江星儿就一定要救下来，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前辈如何知道？”


    “哦，我当年和它打了一架，它跟我说的。那蛇虽然被镇压，但灵智已开，脾气大话还多。”


    江霖大为震撼，“千年的邪物您都能打？”


    虽然知道剑修就是要越级干架，但这越得过分了吧？


    季宗泽摆摆手，“越阶挑战，剑修当如此。”她有些不好意思，“你莫学我，若不是那蛇被压着，我未必能活着离开。”


    江霖点头，季前辈怎么比她还猛。


    江霖开始反思，她果然还有进步空间。


    季宗泽敲了敲江霖的脑门，“你来找我，是想问如何救人吧。”她叹口气，“不是我不想帮，是我帮不了。”


    “祭品的本质是用修士的灵骨激发渊泉的运转，借助渊泉洗刷那邪物身上的怨气。修士只有一根灵骨，我的已经换给星儿了...”


    “说起来，你带了什么东西来吗？怎么有种熟悉的气息。”


    江霖眨眨眼，什么叫已经换给星儿姐了？


    她从怀里取出灵骨，“可我们在生死境里找到了这个，这是您的吗？”


    风穿过季宗泽的残魂，吹起江霖的发丝，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


    “竟还在么。”季宗泽不愿意多说，她嘴角依旧扬着，眸子里却浸着哀伤，“当年我取出灵骨后就昏过去了，乌良许是想了别的法子镇压邪物。”


    “具体怎么做我不清楚，但一定要先族长一步把灵骨祭给渊泉。另外，祭祀过程中，封印松动，那邪物也有一定的活动能力，你们千万小心。”


    她把阿福递给江霖，已然有送客的意思。


    江霖看懂了季宗泽的哀伤，不好多说只行礼道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