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Chapter·表白

作品:《离轨[网游]

    医院住院部


    护士正在给时和扎针,医生搬进来一盆多肉放在病床边。见时和眼神不为所动,他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进来的一瞬间,时和蹙眉转头,像是对阳光的存在感到非常厌恶一样抿着唇。


    “小和,养过多肉吗?”医生走上前,半蹲在病床边,把多肉举到时和视线范围内。


    时和不想说话。


    医生捕捉到他眼神闪动,知道这是看见了,便把多肉放下,又拿起旁边一个养护手册自顾自地翻开:“多肉跟仙人掌差不多,生在旱地,但能凭借自身储存的水分和养分活下来,所以需要等土壤干燥再浇水。它喜欢阳光,阳光晒足才鲜艳。”


    “这盆多肉我准备送给我女儿做生日礼物,可是白天太忙了没时间养,”他稍稍起身,靠近时和:“小和,我相信你可以帮我养好它,对吗?”


    时和依旧没说话。但这盆多肉还是被留下了。


    病房只剩下了时和和濯清。


    医生说,时和这是典型的创伤事件诱发的身心连锁反应,至于创伤源,需要等时和状态好一些再进行两次涂鸦分析。


    可直觉告诉濯清,跟游戏和宴云川有关。


    她端着一杯水问时和:“宝贝,想喝水吗?”


    见时和摇头,她又问:“那要睡一会吗?”


    时和“嗯”一声。


    她赶忙起身走到窗边:“妈妈给你关窗帘。”


    时和嘴唇动了动,默许了。


    等时和躺下,濯清拉着一张椅子坐到窗边,一只手像哄睡似的拍着被子,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去拿桌子上闪烁不停的手机。那是时和的手机。


    濯清刚解锁,被窝里的人睁开眼:“妈。”


    这声称呼唤起了濯清的紧张。她放下手机弯腰,用手背贴着时和额头问:“宝贝,是哪里不舒服吗?头疼还是胸闷?”


    时和说:“妈,这是我的手机。”濯清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宝贝,妈妈只是——”只是担心你。


    “妈,这是我的手机。”时和又说了一遍。


    时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濯清和时熵离婚的这半年来,他只想着哄好濯清,赢得濯清信任。濯清想看他浏览记录,他就给濯清看,濯清要查他聊天信息,他就给濯清查。


    他的手机没上锁,就是为了濯清随时可以打开。就像刚才一样,很正常才对,这半年都是这么过的。可突然的,他就过腻了。


    “妈,”时和侧过身看着濯清问,“那天是你打电话给宴云川的么。”


    “哪天?”


    “我没带手机那天。”


    “嗯,怎么了吗?”濯清很顺理成章的问。


    时和不知怎的,突然笑了。


    一开始,他以为宴云川是从沈停那知道自己离家出走的。可刚才濯清拿起手机的那一瞬,他就明白过来了。


    “妈,为什么。”时和压在被子里的手握紧。


    为什么要打给宴云川?这种感觉就像他强行把宴云川拉进了一场毫无尊严,充满污点的傀儡戏。


    濯清不明白时和突如其来的质问是为哪般。她未加思索地开口:“你突然一声不吭跑出去妈妈能不担心吗?妈妈——”找你不应该吗?


    话没说完,时和低声问:“那为什么不能是沈停呢……”


    天花板的顶灯光透亮,照的墙上阴影抖动了一下。濯清撑着床板,嘴唇微张。


    是啊……她为什么会打给宴云川呢。就好像潜意识认定找宴云川会比找沈停更快一样。


    床上的人半只手露在被单外,针头延着药水,有节奏的从瓶口滴落,像是无声的控诉。


    濯清起身,捋了捋发丝,挂着淡淡的笑,理所应当地回答:“他不是你学长吗。”


    “这两者有关系吗?”时和突然情绪爆发撑起身子,“你们每个人都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哪、我在想什么!可是我永远都不知道你们在哪、在干嘛、怎么想!我不知道你回来,不知道你找了宴云川,什么事我都得靠后知后觉的猜!”


    说得急了,他大口喘着气,眼尾洇上了水雾:“妈,这不公平……”


    病房隔音很好,这困兽般的嘶鸣只锁在一亩三分的房间里不断回荡。


    濯清只当时和是犯病了所以情绪容易波动。她挂着开会用的微笑,小心扶着时和肩膀,手轻轻拍着时和后背,用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语气哄着说:“好好好,妈妈不看你手机了,也不打电话给小川了好不好?宝贝,我们深呼吸,先吸气……”


    等时和呼吸平复一些,濯清问:“小和——”


    她本想问“你是不是跟小川吵架了”,看见时和现在的状态,又把问题压了下去,


    “宝贝,这游戏咱不玩了。听话。”她说道。


    时和后背徒然绷紧,又慢慢放松:“嗯。”


    哄睡时和,濯清悄声关上门准备去找心理医生。她边走边刷着微信信息,看见沈停在半小时前发来微信:[阿姨,时和没事吧?]


    她没多想沈停怎么知道的,回道:[着凉发了点烧,没大事。]


    走出住院部,沈停又问:[阿姨,我可以去看看时和么?]


    时和毕竟在心理卫生医院,濯清没答应。


    沈停在那头又发了几段慰问。


    濯清隔两三条回一下,回到最后,她倏地想到什么,问沈停:[对了,小停。]


    濯清:[小和跟小川闹矛盾了吗?]


    沈停隔了几分钟才回:[怎么会呢!]


    [那——]濯清打了个“那小和怎么回事”的开头,想到问沈停也没用,她又删掉。


    她指尖敲着手机侧面,从脑海里划过的十几个猜测里拎出一个问:[小和是谈网恋了吗?]


    这会沈停秒回了:[那更不会了!]


    沈停:[时和整天跟我们玩在一块,我周围就柚子一个女生,人家单身主义。]


    沈停:[您放心吧阿姨!]


    濯清将信将疑,回了个:[行吧。]


    窗外的榕树开始落叶。榕城下了三场雨,从病房往外看,可以看见几个小孩把落叶堆积在一起,捧起来,像蝴蝶散花一样扬了一地。


    时和看了眼墙上电子钟,原来已经立秋了。他把晒够太阳的多肉搬回室内,拉上窗帘。


    窗边的手机依旧明明灭灭的亮着。虽然退了帮派群,可他没有删单身他们。


    单身和柚子几个人每天跟打卡一样给他发来早安问候,除了刚退帮那几天追问原因,后来几人很有默契的不提帮派和游戏的事,也不提宴云川。


    他就这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没有游戏,没有宴云川的半个月。


    跟半年前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吃饭、睡觉、散步、吃药。如果非得找点区别,大概是他会不经意见点开宴云川的微信,会看论坛视频,想着会不会有宴云川新的PK锦集,会在读书的时候不自觉写出宴云川的名字,会在走廊听见一个叫“云川”的人,驻足回头。以至于他到后面产生了错觉,总感觉有个视线隔三差五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帮派有个人给他微信转了一个帖子。


    #川云己见闹掰内幕#


    仅是“川云”两个字,就让这半个月的刻意回避成了镜花水月的一场幻梦。


    转发的人发了又立马撤回,说道:[不好意思啊见爹……我发错人了!下跪.jpg]


    可时和已经下意识点进去了。


    帖子洋洋洒洒几百个字,大意说他有神经病,不能跟人交往,人多了就会发疯。他还是个妈宝男,家里有只母老虎。如果被母老虎发现时和跟一个搞网吧的玩一块,高低得给人网吧掀了。


    时和看着发帖IP,还有帖子下面一个新号的评论:[草了!你们是傻逼?贴主哪里造谣?我他妈跟这逼一个学校的,这逼半年前就因为犯病休学了!他去酒吧被他妈发现当场抓回去!他妈还因为这点破事闹到了教务处!害得跟他一个宿舍的人全部写检讨!有一个还丢了奖学金!不信你们去苍大问!]


    这条评论下面的楼中楼格外热闹:


    [施情、化忆:所以!己见在苍大读书,但是人一直在榕城咯?]


    [白:你们不觉得己见平时打本太安静了吗?]


    [酒爷:而且从不开麦,我还以为他是人妖。]


    [那ー抹可笑的悲恸:你们还记得两个月前尹川直播抽奖那会吗?他抽到己见,结果己见突然就下线了。那会儿己见还是个新号呢!我合理分析,己见是被长安大街的人头吓离线的!]


    热闹总是这样,越坏越好看。


    评论下的楼中楼说:[这样一来,他解除师徒的行为就很细思极恐啊?先说明,我对精神疾病没有偏见,可听说他们的确容易做出过激的事。]


    又有人跟上:[对对对!我朋友抑郁症,我天!莫名其妙就拿圆珠笔划自己!我上回都被吓哭了!]


    房间格外安静,门上贴着“请勿反锁房门”的提示条,地面两步可见防跌倒的警示,桌上摆着病房禁止携带锐器/危险品的告示牌,无棱角的家具、防撞软包墙面,还有写着他名字的病床。


    时和安静的环视病房一圈,安静的看着手机里用文字陈述出来的事实。他以为自己会犯病,可最后只是很平淡的关了手机,转身对角落处理公事的濯清说:“妈,我想回家了。”


    **


    [川云:解除师徒是我的原因。网吧忙不过来,我没太多时间玩,所以让他解了。另外,不爱说话、不擅长打交道,这些和‘精神病’跟两回事。我也不爱说话。]


    宴云川十分钟前发了这段评论,就一直靠着椅子放空的看着微信界面。


    “哥……”


    “哥。”


    林朔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包厢,喊了宴云川好几声,见宴云川一直不应,他弯下腰直接拔了显示器的插头:“哥!”


    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宴云川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要么盯着火机,要么盯着时和微信头像。几天几夜谁不上好觉,眼里的红血丝一天比一天重,还有几次吓跑了几个来网吧的新客。


    见宴云川要插插头,林朔野拦下来。


    “哥!”他皱着眉,“月下让我跟你说,你要的东西他在问了,但是需要一点时间……沈停说他阿姨这几天回消息的频率挺快,应该心情不错……”


    “……哥,宝贝儿A了是么。”


    像触发了“PLAY”键一样,宴云川终于有了反应。他把手插进衣兜里,淡淡说:“也许吧。”


    说完,林朔野深吸一口气:“哥,后悔吗?”


    单人包厢狭窄又安静,宴云川抬了抬眸。曾经他就站在林朔野现在的位置,看着时和紧张又强装镇定的绷直后背,尾指细细勾着鼠标线。


    “我后悔什么。”宴云川拿过桌边火机。火机在手上磨了半个月,棱角已经开始慢慢圆滑。


    林朔野说:“后悔把人推走了。”


    火机顿了一下。宴云川像是真的不后悔一样语气平静:“没什么后悔的,他总要离开网吧。”


    林朔野:“……”


    如果他没跟宴云川相处十几年,他都要信了。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就跟在宴云川屁股后面了。那几年爸妈赚钱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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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云川就带他回家,给他补课,惹事儿了还帮他出头摆平。


    如果没有宴云川,就没有在榕大的林朔野。他依赖宴云川,比依赖父母还要多。所以,最开始利用时和也好,现在自己闯了祸又在这里假惺惺的关切也好。他想做的只有一个,想让宴云川好好的。


    “哥,”林朔野眼神逼过去,“你喜欢上宝贝儿了。”


    包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朔野以为会听见宴云川的否认,都做好了继续逼问的准备。没曾想,宴云川只是开开合合把玩着火机金属盖,在一次金属叩盖的声音中,很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夹杂在“嗡”的余波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起来了似的。


    林朔野听见了,愣了几秒。


    他问道:“喜欢为什么要推开?”


    宴云川放下火机:“阿朔,你知道——”


    话说到一半,林朔野上前一步:“可宝贝儿不是凌岳哥,他们不一样!”


    “哥,你从来没把宝贝儿当成凌岳哥,不是吗?”他说,“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去解释?”


    今天的网吧依旧络绎不绝,那个帖子发出去后,来网吧的客人又多了几波。从包厢玻璃可以看见好几双裤腿走来走去,格外热闹。


    至于为什么不解释……


    宴云川笑了笑:“怎么解释?告诉他我害死过一个人,还是告诉他我其实有病?”


    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的砸进了林朔野心里。


    “哥……”林朔野握着拳,“两年前那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宴云川盯着键盘,“如果不是我让凌岳送U盘,他就不会出车祸。”


    “警察都说了车祸是因为驾驶中接电话!那通电话是凌叔叔的!是凌叔叔造成的车祸!”


    “阿朔,不能这么偷换概念。”宴云川抬头。


    包厢剑拔弩张的氛围因为这句“偷换概念”沉寂下来。林朔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又什么更有说服力的话可以消除宴云川的心结。


    宴云川对上他的眼神,很认真的回:“如果不是我让他过来,他可以在网吧接那通电话。”


    这是事实。就像,如果不是他收了时和做徒弟,时和现在就不会在医院。


    他不想未来有一天也这么对别人说:“如果不是他和时和在一起,时和就不会出事。”那样太可怕了,比两年不间断的噩梦还要可怕。


    包厢两人都没说话。宴云川看着林朔野肩膀慢慢松懈下来,透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颓然。


    他起身:“阿朔,就到这里吧。不要再管我的事了。”说着又推开包厢门,“我累了,回去一趟。”


    等他离开,林朔野掏出手机,保存好录音,一键转发给了时和。


    **


    录音发过去的时候时和正在等濯清办出院手续。他看见微信一晃而过林朔野的备注,正想点开,濯清拿着出院单走了过来。


    后来上了车,时和点开微信,林朔野的消息被帮派几个人顶到了底下。


    为首的是下午发错消息的人。这人像是为下午的失误将功赎罪一样发了一张图。


    图片里是宴云川的评论。


    他看完了评论内容,晃了一路的神。等他再回神想起林朔野的微信时,已经是晚上了。


    濯清在整理这几天在医院换洗的衣服,准备拿去干洗店统一消毒。


    时和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刷着微信。刷到录音文件时,他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才点开。


    录音点开是一段走路声,走了两分钟,又变成冗长的沉默。录音总共二十七分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时和摆弄着手机音量键,以为是手机出了毛病。见手机还能正常听歌,他又起身拿耳机。


    正准备带上,录音那头响起林朔野的声音。他站着听了一会,直到听见宴云川的声音才坐下。


    听见林朔野问:“你喜欢上宝贝儿了。”后面接着沉默的时候,时和自己都没注意到呼吸跟着沉默一块停了下来。


    再然后,一声金属叩下,他猛地起身。


    濯清在楼下听见动静跑上来,就看见时和胸口起伏地拿着手机。前几分钟还两眼无焦的人这会倒像是忽然恢复面部神经了,怔楞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就像……她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场那样。靠近过山车的时候,又期待,又小心翼翼。


    “怎么了宝贝?”濯清走上去。


    时和滞缓地摇摇头:“没。”


    濯清不信,二话不说就想拿他手机。他下意识把手机藏了起来。只是这次和之前歇斯底里的发泄不同,莫名带上了几分心虚。


    “我……”时和哑着声音,又咳一下,“我刚被一个视频吓着了。”


    “什么视频给你吓成这样?”濯清皱着眉。


    表白视频。


    “妈,”时和又咳了一声,推着人往门口走,“我没事。我、我是饿了,没站稳。”


    两次口径不一的答案加大了濯清的疑虑,只是考虑到时和刚回家,加上医生千叮万嘱不能刺激情绪,她才忍了追问的心。


    门再次被关上。这次时和走到门边站着犹豫了一会,给门上了锁。他在房间里东转西摸的转了好几次,才把刚才的录音拖出来,在那句“嗯”上面反复听了几遍,继续往下。


    濯清在厨房做着简餐,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她走出去,只看到时和边拉着鞋跟边往外跑,步子很急,一秒都不耽误。


    她刚想拦人,人已经跑出半层楼了。


    “你去哪!”濯清站在楼梯间探着头问。


    时和的声音回荡在楼层里:“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