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滢抬头，第一眼落在涂嘉书怀里的兔子上，嫌弃地皱起眉头：“这破兔子是你从实验楼带出来的？多脏啊，赶紧丢了。”


    许婉滢强势惯了，等了几秒不见回答，直接上手抢。


    “在实验楼里，暴露在空气中的东西是要烧掉的，别把病毒带出来了。”


    涂嘉书看着柔弱文静，没想到力气还真不小。


    许婉滢扯了两下，没能扯动，暗自诧异。


    “它才不是‘破兔子’。”涂嘉书脸上失去了表情，木木地注视着许婉滢。


    那眼神，目空一切，仿佛注视的不是什么活物。


    她收紧胳膊，箍得小兔子的脖子凹进去好大一块。


    “这是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许婉滢挑了挑眉，恶趣味地笑着：“小姑娘还挺倔。”


    涂嘉书薄而苍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然不高兴。


    “没事的，队长，观察员给小兔子消过毒了。”褚青缇拿筷子敲了敲锅沿，打断两人之间不太愉快的氛围。


    她盛出一碗面，夹了一大把火腿和青菜，递给涂嘉书，“喏，趁热吃，不然面条就坨了。”


    涂嘉书松开一只手，接过碗。


    褚青缇顺势接过涂嘉书怀里的小兔子玩偶，非常自然地说道：“不过，如果你想继续抱着它睡觉的话，得先给它也洗个澡、拿消毒水泡一泡哦。”


    涂嘉书乖乖松开另一只手，任由她拿走小兔子。


    “喂喂喂，怎么还双标啊。”许婉滢不满地抗议，“我不能碰，小缇子怎么就可以碰？”


    涂嘉书不理许队长，端着面碗，目光跟随着褚青缇。


    褚青缇利落地从角落的储水桶里倒出一盆水，喷上小半瓶消毒液，拿刷子搅和搅和，再将小兔子泡在水盆里。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瞥了一眼面碗。


    “怎么不吃东西？不好吃吗？”


    涂嘉书摇摇头，将手里的碗递回去，认真地道：“面要坨了，你快吃。”


    乖巧文弱的女孩子，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关心着别人。


    简直可爱到犯规。


    褚青缇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一起吃。”


    许婉滢朝天翻了个白眼：“有病！一碗面还让来让去的，你们不吃我吃。”


    三人坐在小板凳上，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着小锅里的面，呼哧呼哧嗦着面。


    涂嘉书的吃相最文雅，没有发出声音。


    她听到这串巨响，困惑地抬眼，当时就被狠狠地震撼住了。


    这就不得不说，许婉滢和褚青缇真不愧是【燎原】队的，两人吃起东西来一个德行，风卷残云。


    褚青缇尚有几分克制，许婉滢粗鲁得像八百年没吃过饱饭的流浪汉。


    “咳，队长，注意形象。”


    褚青缇拿筷子干净的那头杵了杵许婉滢。


    许婉滢不以为意：“都啥年代了还注意形象？每天跟异种打交道，搞不好这就是最后的晚餐，及时行乐吧。”


    褚青缇无奈，又翻出一筒面条，下了一把在水里。


    “队长，火。”


    许婉滢在百忙之中抽出一根手指头，敷衍地虚空一点，炉子里腾地燃起来，锅面微微冒着热气。


    她们俩……好像很默契。


    涂嘉书攥紧筷子。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句“家里还有客人”。


    她们俩才是“自己人”，而她只是个“客人”。


    褚青缇潜意识下的立场划分，令涂嘉书非常不高兴。


    但下一秒，一筷子面条落入她碗中。


    抬头一看，褚青缇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嘉书快吃，我们队长吃饭跟饕餮一样，你不吃快点，肯定吃不饱。”


    涂嘉书眼底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她扬起唇角，用力点头。


    “欸！青缇姐姐也快吃。”


    她决定原谅这个糟糕的世界三分钟。


    三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坐在矮墩子上，吃完了一顿面。


    吃过东西，褚青缇老老实实取洗碗，许婉滢老神在在地蹲在地上，拿着一根牙签……剔牙。


    涂嘉书嫌弃地撇开脸。


    真粗鲁。


    许婉滢很快意识到了涂嘉书的嫌弃。


    然而，我们这位许队长，生平最爱欺负人。


    ——当然，偶尔也欺负欺负猫。


    她露出了恶劣的笑容，搬着矮墩子凑过去，故意把自己的脸往涂嘉书眼皮子底下送。


    “喂，小妹妹，来一根呗？”她欠儿欠儿地递过一根牙签，“保护牙齿很重要的，牙好，才能保证我们无论处在什么环境，都能咬穿身边所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走开！”


    涂嘉书烦她烦得要命，霍然起身，跑到水池边，自告奋勇要帮褚青缇洗碗。


    褚青缇没有推辞，让出洗碗工的位置，自己则去角落里，拿旧牙刷刷小兔子。


    牙刷每刷一下，涂嘉书就下意识地颤动一下。


    仿佛刷毛不是落在小兔子的绒毛上，而是落在她的灵魂上。


    她肮脏的灵魂，从里到外，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洗完小兔子，褚青缇架着小兔子的两个腋窝，往队长跟前一放，理直气壮地要求：“队长，麻烦烘干一下。”


    “烘干费怎么算？”许婉滢没好气地问。


    “咱俩都这么熟了，谈钱多伤感情。”


    “滚，谈感情伤钱。”


    褚青缇拖长了音：“队长，队长，好队长，英明神武天下第一好的队长，帮忙弄个小火球出来，烘一下嘛。”


    “打住！肉麻死了！”许婉滢打了个寒颤，拍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耐烦地嘟囔，“葛朗台，就知道薅羊毛，连你们队长都不放过。”


    嘴上抱怨，手上却诚实地召唤出了几颗小火星子，围绕着小兔子打转，很快把小兔子烘干了。


    如果欧阳在这里，肯定忍不住跳脚，质问她们：珍贵的异能是这么浪费的吗？


    许婉滢把烘好的小兔子往涂嘉书怀里一丢，“饭也吃了，兔子也洗了，可以走了吧？”


    涂嘉书手忙脚乱地接住，疑惑地问：“走？去哪？”


    “去基地给你分配的宿舍啊。”


    许婉滢攥住涂嘉书的胳膊，涂嘉书岿然不动。


    嚯，忘了这小姑娘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了。


    “很晚了，小缇子要休息，你总不能一直打扰她吧？”


    涂嘉书眼神倔强，看向褚青缇。


    褚青缇只是温和地回以一笑。


    “我不想走。”涂嘉书咬紧牙，模仿着残疾小猫撒娇卖惨的神态，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青缇姐姐，我害怕，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许婉滢嘲笑：“这么窄的床，怎么够你们两个人睡？”


    宿舍楼的床位，是以前留下的0.9米宽的学生高低床，原本有四张床，基地把多出来的床位搬去了其它地方，只给褚青缇留下了一张床。


    因为上床很影响视野，起身时又容易磕到头，褚青缇索性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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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上床，只剩下一块床板。


    0.9米，一个人睡勉强能翻身，两个人躺一块就太拥挤了。


    涂嘉书赶紧表态：“我可以睡地板，不会影响到青缇姐姐的。”


    许婉滢撤下笑脸，“喂，过分了啊。”


    “就一晚？”褚青缇问。


    涂嘉书用力点头，“嗯！”


    “行。”褚青缇朝着面露忧色的队长摇摇头，“没事，嘉书刚来基地，会害怕很正常。明天我再带她去认路吧。”


    褚青缇把队长送出门。


    许婉滢站在走廊里，用气音质问道：“她敢睡在整栋楼都是污染体的研究院，却不敢睡在满地是人类的基地？你会信这种鬼话？”


    褚青缇无声地比了个唇型：放心。


    许婉滢老大不高兴地转身离开，噔噔几步，推开隔壁宿舍门，把门摔得哐哐响。


    褚青缇好气又好笑。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还好最近气温上升，夜里随便盖条被套就行。


    褚青缇擦了一遍地，用旧床单在地上一铺，痛快躺平，嘴里发出畅快的单音。


    涂嘉书抱着小兔子，站在地铺前，“青缇姐姐，你睡床。”


    “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两人拉扯了一段，涂嘉书咬着嘴唇：“其实，我们又不胖，学生床也够两个人睡的呀。”


    “是我的问题，我习惯一个人睡。”


    “这样吗？”涂嘉书低落地走回床边，“可我习惯跟妈妈睡。”


    这句话，也太孩子气了点。


    褚青缇笑出了声：“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妈妈一块睡？”


    “嗯，妈妈怀里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我一直是跟妈妈睡的。”


    困意来袭，褚青缇打了个哈欠。


    如果她还清醒，她一定能发现这句话里存在的漏洞。


    可她是在太困了。


    她随口回应：“原来你这么‘妈宝女’啊。”


    涂嘉书学着褚青缇的模样，躺在褚青缇的小床上。


    她身形纤瘦，狭窄的学生床能够轻松容纳她。


    她枕着褚青缇的枕头，盖着褚青缇的被子，整个人笼罩在褚青缇的世界里。


    不远处，睡着褚青缇本人，只要她偏偏头，就能轻松地从黑暗中捕捉到那张脸。


    小兔子在她臂弯里，脑袋枕在另外半边枕头。


    很安心。


    很温暖。


    涂嘉书却丝毫没有睡意。


    “青缇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褚青缇迷迷糊糊地回应：“你们小女生还听睡前故事的吗？”


    她实在太困了，把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搞反了。


    涂嘉书没有在意，开口讲起了睡前故事：“从前，有个被诅咒的女孩，困在高塔之上。”


    “嗯，我听说过，长发公主。”褚青缇声音含糊，现场瞎编，“有公主，那应该有骑士啊……我是指女骑士，怎么样？”


    涂嘉书自顾自地讲下去。


    “有一天，公主跟往日一样，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闯入森林的女骑士。


    “勇敢而善良的女骑士，试图营救被关在高塔上的公主。


    “女骑士叫公主跳下来。


    “女骑士承诺：‘我会接住你的。’”


    褚青缇打了几个大大的哈欠，“如果没接住，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涂嘉书轻声回答：“那也没关系的。”


    “她本来，就是一滩肮脏恶心的烂泥啊。”


    她语气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