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界没有他的魂魄，那她便去下界找找看。


    贺郁芙站在麒月阁朱红色的门匾前，曾经阴淅砚造梦带她来过这里，没想到梦境与现实的路线完全一致，也省去她一番苦寻。


    阴淅砚的一缕神识曾经夺舍刘述，恐怕麒月长老不会轻易帮助贺郁芙，可是如今只有通灵之法了……她还是想试一试。


    扫门的小修士见贺郁芙上山，立马跑进去汇报，过了很久才出来，“你们回吧，麒月长老不会帮你的。”


    果真如她所料，贺郁芙拿出二百块灵石和五十块高级灵石，其蕴含的足够供给麒月一族三十年所需灵力来源，她轻轻把灵石装入百宝袋递给小修士。


    “这是我的见面礼，想请贵门派长老帮个忙。”她出手很阔气，这些灵石足够开创一个小型族门了，重建麒月阁也是绰绰有余。


    小修士咽了咽口水，不敢接过如此厚礼。


    贺郁芙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几块方糖递给他，小修士脸上露出一抹藏不住的喜悦，接过东西交差去了。


    半晌，麒月长老被人搀扶着出来了，见来人确实贺郁芙，遂罢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数啊。”


    “长老，我想……”


    “你进来吧。”没等她开口长老便道，“清晨我扔了一卦，察觉今日有一难事，需老夫过阴。”


    不愧为上古占星术的传承者，虽然长老只是筑基期，却有着元婴修士也不能比的算命术。


    麒月长老将她二人引上山，山上的亭子间早已点好了摩耶香，香味芬芳，微风吹动，白烟却直直往上飘去。


    “刘述小子那日惹了官府的人，重伤倒在山门外，本就奄奄一息了。”几个月的时间，麒月长老早已查清楚了这件事，“此事不怪那魔王，这些贵礼老夫不收。只需要事成之后，你去官府找到一人名为孙旗，杀了他为刘述报仇便好。”


    “好。”贺郁芙听他这样说，似乎隐约感觉到长老的心中有了把握。


    麒月长老闭上眼，手中握笔蘸取金墨，一张阴淅砚的画像跃然纸上——画像上那人眉眼温和，与其说是阴淅砚，不如说是刘述。


    贺郁芙顿悟，原来麒月长老言事能成，原因竟在于此。


    “阴淅砚的魂魄全散，但他曾经有一道神识，夺舍刘述三年。”麒月长老缓缓地将画像卷起，中间一角对着白色蜡烛焚烧，“这道神识所经历人间七情六欲，意念强盛。在阴淅砚死后，以人之身份入了转世轮回之路。”


    麒月长老说完这话，倏忽一阵狂风大作，一道灰色的透明身影飘在亭子中央。


    “拜见魔王大人。”白桃连忙跪拜行大礼。


    “找到了！”麒月长老坐正，将手边桌子上大量的金色元宝焚烧过去，作为媒介与阴兵交换劳动。


    贺郁芙恍了神，他还穿着崭新的筑基期修士衣服飘在原地，干净的面庞，微微浮上的笑意，隔着两米的距离对她笑。


    她害怕这一切是假的，于是连忙拿出锁魂链将这道新魂引了进去，接着她用灵视内视看到魂魄稳固这才放下心来。


    “偷魂之事只能对下界隐瞒三日，你快快离开麒月阁。”麒月长老一边将烧尽的烟灰泼入符水中，一边对贺郁芙下了逐客令。


    “被发现了会如何？”贺郁芙尽管内心喜悦，但她也仍时刻警惕着。


    “那就离死了人的地方，远一点。”麒月长老一双漆黑的眼睛迸发出锐利的视线，“到时老夫不敢掩盖事实，无数阴兵会寻到你，从你手中夺魂，不死不休。”


    贺郁芙内心猛地咯噔一下，她曾经听说过下界阎王的实力，单单是一个城的鬼王，就有化神期的修为。


    下界绝非她一人之力所能对抗，贺郁芙必须在三日之内找到对策。


    “谢过麒月长老，小女定杀孙旗作为还恩。”贺郁芙没有犹豫，说完这话便飞走了。


    她走后，麒月长老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了神，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难违。”


    *


    麒月长老也算是一位贵人，他没有收下这些灵石，也算给贺郁芙留了丰厚的盘缠。


    贺郁芙找了十位野修去人界打探消息，随后和白桃另辟了一处洞府打坐，这几日白桃体力消耗过度，需要好好调息一番。


    贺郁芙坐在洞口替她护法，不经意间开启锁魂链，将刘述放了出来。


    那日阴淅砚侵占修真大陆后，就把这缕神识收回了，所以刘述的模样一直保留在他最后一次送药给贺郁芙，穿着那身白色干净的道衣。


    白色的光衬得他整个人轮廓温和，与贺郁芙记忆中那个刘述完完整整的重叠，她想着那段美好的记忆心境也缓和了不少，盯着他愣是看了好一会。


    贺郁芙从锁魂链中拿出两只无主游魂，撕裂了喂给刘述，他如见到了什么美食般大口大口迅速将其全部吸收，有几道残魂想跑，被他猛地抓住一口吞噬。


    这番模样倒是又有几分阴淅砚的影子。


    渐渐地他的魂魄也稳固了，身形变成透明白色，已经能看得到脚了。


    贺郁芙一喜，又扔出一道游魂喂给他，但这次他却没有动静了，捂着肚子打了个嗝。


    见他能说话了，贺郁芙试探性地问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二……二小姐。”刘述的意识逐渐恢复，恭恭敬敬行礼道，“在下刘述。”


    他能苏醒的记忆有限，贺郁芙并不打算告诉他是阴淅砚一缕神识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他自会想起来。


    “你还在害怕我？”贺郁芙察觉到了他眼神中躲闪着的恐惧，“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她轻声安慰着他。


    刘述木讷地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自己透明的双手以及轻飘飘的身体，猛地抬头心疼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害死的？”他眉宇间的温和瞬间变成了汹涌的怒意。


    刘述只知道自己死了，这几日跟着阴间使者走流程呢，却并不知道贺郁芙把他带上来了。


    “我没事。”贺郁芙莞尔一笑，为何刘述会对她有这么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如此爱她。她不相信书上写的受虐型人格，她只相信事出有因。


    “我没有死，我们都不会死。”她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用阴淅砚的话，来安慰他自己。


    刘述这才情绪稳定下来，对比之下她确实身上布满了活人气息，这时他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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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她胳膊手臂上的道道划痕，眼底顿时多了一丝心疼，想抚摸她伤痕，但是摸不到。


    “没事的。”贺郁芙见刘述这番模样，心底某一处也不自觉软了下来，若是阴淅砚平常是这样就好了，他平日里太凶了，又没有分寸。


    “怪我没能保护好二小姐。”刘述低下头，睫毛长长的，有些自责。


    不出半日，有关孙旗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原来孙旗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他在人界有一个王爷表哥，名为赵子宸。三年前，麒月族的小修士刘述在街上替人算卦，正巧遇到作恶多端的孙旗挑衅，小修士直接算出孙旗不举的隐疾，结果被他记恨在心。


    夜里派人将这个小修士捉去，把人打的只剩一口气，扔在了麒月族的门外。


    好说，只不过是杀一个凡人。如今牧怀瑾重伤在黎月骨岛养伤，她直接找个僻静角落，将那孙旗抹了脖子便可。


    可是贺郁芙没想到，她接连跟踪了这小子一日，发现他一直流连于风月场所，身边不是美人环绕就是歌舞升平。


    不是说他不举吗？


    贺郁芙心里暗骂一声，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样简直就是在耽误时间。她一个飞身，闪到了孙旗取乐的包间内。


    此刻他正被几个青楼女子围绕着喂酒喝，见贺郁芙来，迷离着的眼神突神一亮，“哟，这新来的果然姿色非凡，就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不管了，快过来伺候小爷我。”


    贺郁芙眼底汇聚着冰冷的杀意，“我从不会伺候人，但是我可以帮你个忙——送你去投胎。”


    孙旗喝下的酒醒了大半，他哆嗦着往女人的身后退，“你是何人？你敢杀我，你可知我表哥是皇城中最尊贵的王爷，我的嫂嫂可是修真界贺家的大小姐。”


    贺郁芙愣了一下，下一秒娇影掠过，剑影惊鸿，孙旗脖子上空空如也。后来贺郁芙带着白桃，将他的项上人头打包好放在了麒月阁门外。


    做完任务已经是晚上了。


    令贺郁芙惊讶的是，贺绫芸竟然还没有死，封灵阁大阵运转，灵丝会将阁内的犯人抽筋剥骨，活活折磨致死。


    贺绫芸竟然在如此巨大的疼痛下活了下来，大概是那日公孙瓒灭贺家时破了封印，让她被赵子宸看准时机救走。


    贺郁芙揉了揉眉心，她这个姐姐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三番五次的逃跑，如今贺郁芙下定决心要亲自动手结果她了。


    可当她来到赵王爷府上，看见贺绫芸灵根尽毁，已然成为了一个凡人女子。她小心翼翼地给赵子宸的母亲敬茶侍奉，却仍不讨喜地被母亲泼了一手水泡。


    身后的小妾捂着嘴嘲笑她，她佝偻着背，却也默默忍下了。


    男人是最不可靠的，贺绫芸想尽一切办法执意要活着，可她换来的却是一身傲骨被困在这大院中被折磨不堪，受尽凌辱。


    贺郁芙冷笑一声，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折磨了。当赵子宸真的厌烦她的那天，府上的蛇蝎女子都围了上来，咬上她一口，那才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犯下滔天大错，既然不愿体面的死去，那便痛苦的活着吧。


    而距离阴兵索魂的时间，还剩下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