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故人

作品:《今天师祖黑化了吗

    像当年一样?


    俞思州站在边上,听到叶青鸢这句话,唇角轻轻勾了勾。


    这也是她与这师妹的旧事了。


    现今婆罗州外的大海连着魔域外的黑海,在黑海中央有一根天脊直切入海水,用于封印魔域。


    不过这个封印并不稳固,仙门百家不时要组织起来镇压魔域往外渗出的阴灵,俞思州多年前最后参与的那一次围剿,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她自己灵脉俱毁,重伤不治,但本在宗门议事的闻漱却从天而降,在这个地方捞回去一个叶青鸢,命盘一推,说她是超凡脱俗的气运之女,生来便注定入道。


    俞思州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次见叶青鸢,便是在宗门拜师会后远远的一眼。


    洪钟响起,云鹤齐鸣,俞思州眯眼望天,看见闻漱恨生殿里养的仙鹤载着个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女飞过弟子居上空,华光烨烨,夺目逼人。


    而俞思州身后,传来医修弟子的低声私语:“掌门新收的叶师妹真是好气派!不过他们有没有提小俞师姐的伤要怎么办?”


    “昨日沈砚清师兄带着叶师妹来看过,他说先调养着,若调不好了,就问一句外门哪里还有缺,让小俞师姐做些轻松的洒扫活儿。”


    “什么?洒扫?没听错吧?不让她修炼了?”


    “你说呢?叶师妹这命盘一出,长老欢喜得胡子都炸了,都在想怎么教好她,后面掌门估计会亲自带她出去云游,哪有心思管别人,而且小俞师姐她修炼,本来就是在强求,按掌门和两位师兄的意思,早日放弃,对她来说是好事。”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掌门弟子随掌门出去云游本是惯例了,但小俞师姐好像从没被掌门带出去过,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小俞师姐天资稍有不足,你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那一手剑意,在我们门派里拜师都是问题。”


    俞思州直挺挺站着听完墙角,一边安慰自己笑一笑算了,但发现好像笑不出来,于是又板板正正躺回了榻上,装作无事发生,闭眼睡觉。


    第二天天亮,她抄着剑站到了叶青鸢对面,当着闻漱和两个师兄,说我要和你比剑,全力以赴,生死不论。


    ——可以呀。


    叶青鸢背着手道。


    沈砚清没说话,倒是江见真抱臂上下扫了俞思州一眼,非常直白地说:“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你非要和一个从没练过剑的人比剑,但你现在很弱,打不过她的。”


    “我一定要比。”一种无言的迫切冲动促使着俞思州抓紧剑柄,看向闻漱。


    闻漱轻轻阖眼,颔首允许。


    站上校场的两个人,俞思州重伤未愈,叶青鸢从没拿过剑,看起来似乎半斤八两。


    但这场比试的结果正如江见真所言——俞思州输了。


    新手叶青鸢,只出了一招,若不是不染尘出鞘挡下,恐怕俞思州要伤上加伤。


    俞思州当然看见了闻漱眼里的欣赏,只不过这欣赏不是对她的,在此刻,她俨然成了天才的一个陪衬角色,还是她自找来的。


    叶青鸢把俞思州的断剑随手扔开,又过来扶她,甜甜地喊师姐,说你输了,但是我不伤你,等你好了我再来和你讨教呀。


    俞思州忍着痛推开她,看了看闻漱波澜不惊的脸,对叶青鸢说我不是你师姐,你好好修炼吧,我先告辞了。


    那是俞思州第一回在闻漱面前表露自己生气,但在场的人当中都没有人在意。


    校场上聚集了相当多看热闹的弟子,这一幕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俞思州一路走,他们的话一路流进她的耳朵。


    “俞思州输的真的很难看哎,她练了那么久的剑,专门跑来打架,还打输了,是嫉妒人家吗?”围观弟子小声道。


    “果然,我当初看俞思州拜师会那一场就说了,修道这一路光靠努力是不够的,还是得靠天资啊,你看,这不就是


    了。”


    这样的声音不断涌来,俞思州由走变跑,飞快地逃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从这个时候起,她便真切地感受到,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原来并没有被人真正看见。


    *


    海崖边上,浓云滚滚。


    叶青鸢放完话便挑剑上前和那个黑衣的“俞思州”斗在一处,而边上的正主俞思州收了思绪,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缠斗。


    那个黑袍子的她已经不再用剑,而是用一手出神入化的诡术,护着那琉璃似的冰蓝花朵,她极少出声,整张脸都被黑色的帽兜遮住,看起来颇有几分高人姿态。


    俞思州不着边际地想,要是换到现在,战前放话,她高低都会回两句嘴的。


    “基础不牢,空有天资。”


    一边,姬闻雪和她一起看打架,然后开始即兴点评起两人的招数。


    俞思州失笑,侧头看过去,知道他说的是叶青鸢,就问:“那依你看,另一个怎么样。”


    “路数不同,但身法比另一个要扎实得多。”姬闻雪如实道,“看起来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俞思州眯眼笑起来,心说可真是稀奇,她当年学剑的时候可从没有人说过她是好苗子。


    俞思州笑着,随口接道:“嗨,那真是可惜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人坚持不了原来的路。”


    若是当年她没有受伤,若是当年……


    天边,此时降下一道惊雷。


    俞思州循声而望,看见远处风云雷动,从黑云中飞出一只白鹤,载着一位白衣仙君翩然而至。


    闻漱那张久违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咔嚓”。俞思州咬碎嘴里的糖块,看着凌霜君皱着眉从仙鹤上下来,他腰间的不染尘一声长鸣,直直冲那和叶青鸢缠斗的黑衣身影刺去。


    俞思州看着那把剑,心里不失玩味地想道:若是当年那次剿灭阴灵,闻漱先来救她,而不是先去找叶青鸢,也许她现在还能拿剑再舞一段。


    不过,万事没有如果。


    眼下,闻漱肯定也不是为“俞思州”而来。


    她重伤苏醒之后和叶青鸢的那一场比试,本意比的并不是剑术,只是在暗戳戳的比,闻漱会比较在意谁而已。


    “凌霜君也来了,有趣,他们不是说这一夜仙门根本没有人在婆罗州么。”姬闻雪随意道,拉着俞思州站退两步,轻巧避开不染尘的刺眼剑光。


    “……”俞思州无言,她是真的不记得见过这些人。


    不染尘步步紧逼“俞思州”,闻漱向前几步,将叶青鸢拦在身后。


    “师尊!那朵花我一定要拿到手的。”叶青鸢抓着闻漱的衣袖道。


    “你师兄被我遣去降阴灵了,你也去。”闻漱头也不回地对她说。


    “我不去!”她喊道,“我想帮师尊拿到那朵花!”


    这个时候,“俞思州”说话了,语调低沉,似笑非笑:“藏冥山家大业大不缺这一朵寒留花,凌霜君过生辰自有人来献宝,用不着的东西不如留给我喽。”


    “哪里用不上!师尊身上还带着伤!师姐,你好歹曾经是他的弟子,总得念几分情分吧。”叶青鸢柳眉倒竖,抓着闻漱的袖子,凝眸望向“俞思州”怀里的寒留花。


    “哎呀——情分很多时候都可以念嘛,何必非得这个时候。”黑袍的俞思州掸了掸袖子,“你师尊没教你不要和别人乱套近乎么,这里没你师姐。”


    “你要这花做什么?”闻漱出声问。


    “你管我做什么。”黑袍的俞思州平静地答。


    闻漱轻轻叹了口气:“孽障。”


    不染尘飞回他掌心,银剑剑身清澈如水,发出隐隐嗡鸣。


    “和我回藏冥山。”闻漱道。


    *


    在一边围观的俞思州突然觉得幻境有些不对。


    风雪吹进了伞中,沾湿她的发丝,她转过头,发现姬闻雪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变得透明。


    “幻境要破了?”她伸手想戳一戳姬闻雪,笑道。


    姬闻雪伸出手,掐指一算,点点头:“张小霜马上就要破幻境了,这里可能不太稳定。”


    “那你这又会又要被弄到哪里去?”俞思州问,“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他的身体渐渐消失,但依旧尽力为她撑着伞,笑道:“没事,我不会走太远的。”


    他的声音也含着笑,顺着话音落下,俞思州眼前一白,幻境凝滞,似乎被卡住了一刻。


    不多时,白光散去。


    俞思州睁开眼,看见面前一柄雪亮的银剑指向自己额间,正对着自己的闻漱目光如冷霜一般,似要穿透笼在她面上的衣料。


    俞思州只愣了一瞬,就知道她这是被这幻境一个乾坤大挪移给挪成了那个黑袍子的“俞思州”。


    低头一看,她怀里还抱着那朵寒留花。


    “又要来体会一次吗?”她无奈道。


    面前的闻漱闻言,眉间蹙痕更深。


    俞思州接受得挺快,反正都是她自己,不过她倒是真切地好奇起来,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人。


    “跟我回山。”闻漱再次重复。


    “我不回。”俞思州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道。


    她十分适应身上被阴灵气环绕带来的浑身冰冷的感觉,甚至还非常大胆地放出了阴灵气,顺着不染尘的剑尖去激闻漱。


    闻漱察觉到触及他指尖的那一小抹阴灵气,目光更冷,直直挥剑而来!


    剑影闪烁,啸声穿耳。


    俞思州站在原地没动,后手阴灵气汇聚,躲也懒得躲,想直接站着硬接他一剑。


    气浪翻滚,阴阳灵气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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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起浓烈的水雾,而正是此时,本被制住的叶青鸢,像鬼影一般突出,挡在飞速切进的不染尘剑前!就要去拿那朵寒留花!


    即使闻漱骤然停下剑招,也无济于事了,俞思州那一手用来接剑招的阴灵气,一记猛地扣在了叶青鸢肩膀上!


    “噗——”叶青鸢猛然吐了一口血,身躯像一片枯叶一般倒飞出去,肩膀上衣衫瞬间结冻成黑色的坚冰。


    “手感不太对啊。”俞思州漠然伸手看了看,觉得似乎和自己从前用阴灵气对敌的感觉不一样了。


    灵气运转顺畅,好像更厉害了一点点。


    闻漱接住叶青鸢的身体,飞速点穴压制阴灵气蔓延,然后,不染尘凌厉的剑招随后便至,剑气所扫之处,飞沙走石。


    雷霆道法化作雷笼,暴怒的万钧之力将俞思州整个笼罩而上。


    “这朵花,你给她又能如何?”俞思州听见闻漱的话。


    “我就不给!”她一边应付雷诀,一边冷道。


    在间隙中,她听见沈砚清疾行而来的声音:“师尊!那些阴灵已经暴动了,必须要在它们四散离去之前全部牵制起来!”


    他的身后,江见真也跟来了。


    “师尊……师兄……好痛。”叶青鸢抓着结冻的黑冰,一张小脸被冻的雪白。


    “师妹。”沈砚清蹲下身,眉头紧蹙。


    “她做的?”江见真看向俞思州,垂眸拔剑。


    “当务之急,把那些阴灵聚拢起来。”闻漱道,他闭了闭眼,将叶青鸢轻轻拢至怀中,手指替她化去黑冰。


    “可是阴灵实在太多了,除非……”沈砚清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他扫了俞思州一眼,低声道:“用她吧,这样也好。”


    紧接着,江见真也像是反应过来,问:“要用俞思州来引阴灵?可……”


    “能吸引阴灵的命盘,门中唯有二人。”闻漱轻声道,“一个是她,一个是青鸢。”


    “……”江见真一下子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她有能力挣脱,也有能力反抗。”


    沈砚清知道,他已经默认了,与此同时,他们心中浮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俞思州不会挣脱的。


    她不会,她一定不会。


    闻漱轻轻抬手,让不染尘回来,然后,雷笼化出荆棘,一道模样如龙一般的白色雷电自他指尖击出!


    俞思州踩碎雷笼,反身迎击。


    可谁知这雷光并不是冲她而来,而是冲她手里那朵寒留花。


    若她放手,这雷便打不中她。


    但,俞思州没有放手。


    胸口被霎时捅穿。


    寒留花从她手中滑落,向海中落去。


    “竟然不痛啊……”俞思州睁着眼睛,一下一下数自己的心跳,默默道。


    她的身躯往后无力倒去,跟着那朵冰蓝色的花落向海水。


    她还看见漫天的阴灵。


    面容扭曲的阴灵聚集成黑压压的云,追逐着她急落的身躯,成千上万只阴灵的手向她伸来,似乎要抓住她,又似乎在把她推向深渊。


    这一幕俞思州记得。


    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她从海崖跌落,整个婆罗州的阴灵争抢她的躯体,庞大的阴灵气兜头而下,她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泡在阴灵气当中,那种感觉像是被埋在雪里冻成冰雕冻了几千年。


    反抗也可以,但她现在竟然没有反抗的想法。


    因为婆罗州有很多人。


    比如让给她那间破屋子,还偷偷摸摸给她带饭的小孩。


    俞思州记得,这个小孩已经被阴灵附身,但还是和她说,虽然一定会死,但还是想晚点再死,想再和阿娘多呆一会。


    安静中,俞思州只能听见耳边血液流动的声音里混着结冰的碎响。


    沙沙,沙沙,沙沙。


    她的眼前已经黑了下去,四周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现在感觉不到冷,但她曾经真切地体会过这样针扎地狱一般的苦寒。


    她被阴灵们托着,悬浮于海面,尚能感觉到,自己依旧死死护着那朵花。


    “我不能死。”她听见自己说,“有人还在等我回去。”


    “我特意收了阴灵做祭坛,里面的星图很漂亮。”


    她朝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她摸到了一缕头发。


    不是她自己的头发,这发丝像水一样泼洒下来,像是有人撑到了她身上,和她面对面。


    这个人穿着粗布衫,身形修长瘦削,发丝摸起来如冰凉的绸缎。


    俞思州还闻见了浓烈的药材味道,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香。


    这就是那个人。


    她看不见,但她突然无比笃定。


    这就是那个,她忘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