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被被E.P部赶到的警员匆匆带走，餐厅灯光又换回了红色，但明亮度比之前高了几个level，过于昏暗的灯光虽然能给人脸加上滤镜，增加浪漫的气氛，但发生意外事件时也会放大人心里的恐慌，使人坐立不安。


    林嘉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袖口上不慎沾染的洋葱汁，重新入座，满脸真诚的歉意：“抱歉，宫芙小姐，让你受惊了。”


    宫芙望着罪犯被带走的方向，好奇问：“他犯了什么罪？”


    林嘉眸光泛凉，“他冒充E.R部公职人员，上门回收报废电子人，私自改造以极高价格兜售给公民，导致很多公民上当受骗，犯罪金额累计已超过三百万星币。”


    这些受骗的公民不仅买到了一堆废铁，还要每年为这堆废铁缴纳高额电子人税。


    宫芙实在是佩服，“那他胆子挺大，连E.R部的职员都敢冒充，还得手了。”


    “盗用、仿造……只要罪犯想，没有什么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信息虽然处处保密，但其实并不安全。”林嘉说，“而且E.R部比其他三大部更为低调，只有一小部分公民见过E.R部的职员，冒充E.R部的职员确实更容易引人上当。”


    就像是殡仪馆的工作者，家里不死人是见不到的，死过人的才熟。难得约会，林嘉不大想跟宫芙谈过多的公事，伸手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钱包，将里面的卡拔了大半出来，一一推到宫芙的面前，说：


    “刚才对不起，宫芙小姐，我无意冒犯你还有琉先生，只是觉得你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助，以及E.P部监视你的事情，我也感到非常歉意，希望这些能让你能消气。”


    一张张黑的银的金的白金的卡叠放在桌面餐盘间的狭小缝隙里，摞得像是一盒昂贵扑克牌，宫芙捻起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上面印金的字体，呢喃道：“天王星区贝诺总行Debit卡……林司长，你是把自己的家产全部给我吗？”


    浅红色的灯光下，漂亮的电子人眼神戏谑，林嘉正经地坐直了身体，面不改色地隐含期待地提出自己的期望：“如果宫芙小姐愿意，希望每周都能和宫芙小姐一起吃个饭。”


    刹那，宫芙敛起眸底戏谑之色，软软往椅背上一靠，将卡片懒散地扔回到桌面上，淡淡道：“林司长，我是有主电子人，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宫芙小姐，我让你感到厌恶了吗？”


    “没有。”


    宫芙很淡地望着林嘉，这样赤忱老实的追求令她感到负累，倘若他更虚情假意一些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和他暧昧一下，调剂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虽然是恶役，但骄傲自负的大小姐从来不屑玩弄别人的真心。


    林嘉墨眸一凝，不大明白，“那为什么……”


    宫芙轻飘飘打断他，“我去下洗手间。”


    恰到好处的抽离能中止接下来糟糕的局势发展，双方心知肚明以电子人的构造根本不需要上洗手间。


    不由地，林嘉起身点了根烟，猩红的点光映入他乌黑的眸子里，让他的眸色愈发晦暗，追不到人的烦躁深深困扰着他。


    而宫芙离开了饭桌，随意的在餐厅走动，目光在各个席位间逡巡——她在寻找艾声。


    眨眼，宫芙来到了吧台附近，终于找到了艾声，艾声坐在吧台前，吧台的光调比餐桌的光调明亮，暖白色的灯光从上方海蓝色的穹顶垂下，棱镜的装饰让墙壁折射出一片细碎的彩色浮影来。


    他的背影在一众人群里格外突兀，蓝色的条纹毛衣没被牛仔裤腰扎紧，一截劲瘦的腰身显眼的显露出来，他端着一支高脚杯半伏在吧台上，背脊微弯出自然的曲线，宛如山峦流畅地起伏。


    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宫芙不自觉抿起红唇，有点心烦，难道她想多了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尽管她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兴趣去关注他的私生活。


    恰是此时，餐厅经理朝艾声走了过去，还带着个穿花西装的胖男人，艾声放下手中酒杯，侧过脸跟他们攀谈。


    三言两语后，餐厅经理走了，把花西装胖男人交给了他，艾声扶着醉醺醺的胖男人从高脚椅上下来。


    远远地，宫芙就看见装醉的猪头男趁机摸艾声的腰，一只手从衬衫底下探了进去，疯狂揩粉发电子人的油，他甚至故意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粉发电子人的身上，将纤细的电子人压得歪歪扭扭。


    看着油腻男凑着张猪脸去亲自己辛苦修复的仿真皮肤，宫芙被气笑了，所以他那么在意自己的脸，不惜花高昂手术费也要迅速将脸修复，是为了接客是吗？


    这个餐厅的经理居然是个皮条客，林嘉居然带她来这种淫/乱的餐厅！


    宫芙收拢五指，试图压下心中的火气，接着就见艾声扶着花西装胖男人摇摇晃晃地离开吧台，两人一路往餐厅的最深处走，宫芙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去，恰好路过自己的饭桌，抽烟的林嘉迅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诧异看向宫芙：“宫芙小姐？！”


    宫芙冷淡侧眸，“林司长，E.P部的业务包括电子人淫/秽案吗？”


    林嘉一怔，“当然。”


    宫芙点头示意，“跟我来。”


    穿过热闹人多的顾客用餐区，餐厅的深处是一条华丽安静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肖像油画还有哥特式装饰，一条螺旋上升的复古阶梯搭在走廊的尽头。


    宫芙不敢跟得太近，等艾声和胖男人的身影消失了，才和林嘉一起上去，她记得用餐前林嘉说过，这家餐厅的二楼秘不对外开放，原来秘不对外开放的原因是这个。


    林嘉的神色也尤为复杂，低声道：“电子淫/秽案一直是E.P部重点打击的对象，已经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过……”


    “嗯？”宫芙发现艾声不见了，漫不经心地道，“难道还有居家淫/秽案吗？”


    “是的。”


    电子人在很多人类眼里始终是个机器，而非同类，如果能带来利益，当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不过，这种案件林嘉并不想跟宫芙多聊，抬眼一扫，整个二楼的装潢极度奢靡，大颗大颗漂亮的宝石垂坠在天花板的吊灯上，玫瑰花瓣洒满孔雀尾羽点缀的宫廷式纯色毛绒地毯，十几扇相同的门有序排列，门派号和门把手都镶着金子，这里就像是一层专供贵族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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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豪奢酒店。


    这么多扇门，很难说淫/秽案嫌疑人进了哪扇，除非一一把门敲开核对，林嘉需要申请调令，抽调人手把这里围起来，如果这里真的是淫/秽窝点的话。


    “叮——”


    才打开智端，腕表发出提示声。


    宫芙迈开步子，发现林嘉在身后纹丝不动，回过头去，眉心微拧，“怎么了？”


    林嘉深吸一口气，再次表示歉意，“抱歉，宫芙小姐，E.P部有急事，我必须回去一趟，这里……”他扫了这些门一圈，“我稍后派人过来。”


    宫芙也没想到林嘉的急事会来得那么突然，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不满地皱着眉头，但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刚才在餐厅里抓的那个罪犯逃了。”具体更多的细节不好批露，林嘉没再继续讲下去，拔了腰间的枪/械放在地上，“宫芙小姐，这个留给你防身用，遇到坏人直接枪/毙，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宫芙的视线落在地上的枪/支上，挑了下眉，勉为其难原谅他的失陪，“好的林司长，路上小心。”


    ……


    林嘉走了以后，宫芙把地上的枪/支捡了起来，放在手上把玩，这支枪比她的巴掌大，做工也很精致，她按着林嘉之前操作的那样轻巧上膛，又拉下保险栓，手指插进板机缺口里绕着转了转，身后冷不丁响起：


    “宫医生。”


    是元气磁性的电子人声音。


    宫芙应声回眸，跟丢的粉毛电子人站在她的身后，一脸诧异地望着她，漂亮的白瞳在宝石吊灯的照耀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晕，他的双手沾着水珠，像是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宫芙直接问：“你的客人呢？”


    “客人？”粉毛电子人不解地扬起了眉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宫医生你是说阿比伯先生吗？他喝醉了，我把他放到了房间里。”


    “阿比伯？”


    “嗯对，阿比伯先生是持有天王星区最多稀土矿脉的大亨。实不相瞒，宫医生，我的主人是设计工程师，和阿比伯先生长期保持合作关系，因此我与阿比伯先生相熟，今天也是偶然撞到了阿比伯先生。”


    说完，艾声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朝着宫芙走近，故意含笑发问：


    “宫医生，你说的客人跟我想的客人是一个意思吗？”


    “……”


    宫芙顿时无语凝噎。


    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个乌龙……


    不过，那个阿比伯对他心思不纯是既定的事实吧？


    宫芙开始讨厌眼前的电子人，冷冷道：“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


    艾声歪了下脑袋，愉悦地勾起唇角，眉眼弯弯似是甜蜜，“谢谢你的担心，我很高兴宫医生。”


    ……


    奢华的房间里，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躺着个肥胖的男人。


    他仰头注视天花板，脸上是凝固的惊愕表情，喉咙处鲜血喷涌，像是被一根又细又锐利的东西割断。


    斑驳的血点溅在他的衣领上，色泽鲜艳一如满床的玫瑰。


    葬礼，无声举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