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唐小姐扒裤子
作品:《听说你是唐小姐》 门是关着的。
仅一小片台灯暖光虚落在她脸上。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柏菲能听到他匀称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就像在头顶悬着,迫使自己也不敢大声喘息。
片刻后。
一道声音打破凝固的空气,“今天身体不舒服?”
唐小姐终于睁了眼。
原本还怕被他看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会难堪,但映入眼帘的,是傅程铭穿着特别正经的黑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没领带和袖箍,腕上一块儿银色浪琴,大概是普通款。他人也是目不斜视,板板正正坐着,替她把托盘上三个小碟子摆好,揭开炖汤的瓷盅,将盖子侧放一旁,盅口慢慢氤出热气。
他做完这些,唐柏菲以为要看过来了,就出声:“你先别看我,头发还是乱的。”
好在,傅程铭似乎并没有要看的意思,只是垂下视线,靠住椅背,“好,不看。”
每次睡醒是最邋遢的时候,就好比现在。
头发散乱,睡衣领前的扣子开了三颗,开到锁骨下方,露出一点内衣白色边。
真是要命。
她踢开一床被子,以指作梳理顺头发,中途又偷看他一眼,才肯低头把扣子系好。
整理完,又静静看了傅程铭几秒,“好了。”
他抬眼看她,带一点笑,端起白瓷盅递过去,“小心烫。”
唐柏菲端好它,挺沉的,凑到嘴边喝一大口。
“听成姨说,你一下午都没出来,她怕你生病,让我进来看看。”
“没有,就是累,”她解释,还带着鼻音,“我上午不是说了吗,想回来睡觉。”
傅程铭接话:“那就好。”
她脸埋进去,鼻尖被热气蒸着,小口小口喝。
喝掉三分之一,手机铃声响起。
应该是傅程铭的。
唐柏菲看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贴在耳旁,手点着屏幕,向自己示意要接电话。
她点头。
目光追随着他起身,踱步到小阳台里,空闲的手叉着腰。
傅程铭讲电话声音刻意放低,她却眉间紧锁竖起耳朵听,倒是听了个大概。
“随他去。”
“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左右走两步,笑得很冷,“好,那就去跳。”
“记着告诉他,三十多层没必要,容易伤着人,砸到车,要想死的话,六层足够,”傅程铭平平淡淡的说,向后看了一眼,女孩子一半脸被瓷盅挡住,剩下一双眼睛怔怔盯着,后又即刻避开他的视线,大口大口喝汤,佯作没偷看的样子,“好啊,往下一纵,没人能泼他脏水。”
电话里,冯少爷大笑。
说太好了,没人惯着高总,他无理取闹碰上硬茬了。
“都应该这样。”
冯圣法问他,“你一向有耐心,怎么不和他沟通了。”
傅程铭答:“因为他是蠢材。”
唐柏菲喝太快,呛着了,又咬住麻椒,忍不住开始咳嗽。
他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身,缓缓走近,重新坐回椅子上,仍举着电话,眼神询问她。
她表情像被辣到,口型在说:有麻椒。
傅程铭手机贴着面,接过瓷盅,端放床头柜上,握着汤匙舀里头未滤净的麻椒。
统共撇出去三粒。
他抬眼,示意可以喝了。
唐柏菲摇摇头,抱起腿靠坐床头,不吃了。
冯圣法问:“他不是讲,自己家很有背景?没人敢搞他。”
“每一个要完的,都说自家有多大势力。”傅程铭嘴角在笑,眼里却淌着冷意。
“行,接下来我就盼着,盼着他爸什么时候倒台。”
这句傅程铭没接。
“刚怎么听着有人咳嗽?”
“陪我太太吃点东西。”
“这好啊!我真是个电灯泡,”冯圣法大喊,声音从话筒传到半空,两个人都听见了,“我怎么能打扰你春宵一刻值千金!”
“讲话注意点儿。”
他冷冷抛下一句,挂了。
唐小姐低下头,紧抓膝间的睡衣,面颊有些热。
“抱歉,他说话不中听,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说,“明天替你训他。”
鉴于傅程铭上午的种种言行,唐柏菲不想和他多交流,她又不是缺心眼儿,前脚生气后脚忘了。但还得讲点儿什么,让他也不自在,想罢,扯出灿烂的笑,“无所谓,我知道他在开玩笑,都是假的,我和你结婚也是假的。你上午不是说喜欢哪个交给你把关吗?我确实有几个特别喜欢的男生,就在手机里,你要不要看看?”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
傅程铭原本温和看着她,现在眉梢略紧。他两腿分开,一手撑在膝盖上,以此向前探身,“好。”
就这么沉沉说了一个字。
打开某个社交软件,唐小姐随便搜几个关键词,什么年轻帅哥,年下弟弟,青春男大,属于是慌不择路了。挑了三个,将屏幕摆在傅程铭眼前,“看吧,这些人我都要,我有他们联系方式,经常聊到半夜,语音和视频都有。他们很会哄人,特别能提供情绪价值,而且,非常年轻,和我一样大。”
他面容沉静,没什么波澜,认认真真点开那几人主页。
看了半分不到,傅程铭轻笑一声,似是无奈,又像是戏谑。
唐柏菲不明所以。
“第一位,主页写着女生勿扰,我猜,他应该喜欢同性,”傅程铭看着屏幕,仔细分析,“第二位,写着已经有未婚妻,第三位只有十六岁,是未成年,主页写明,这是他母亲的账号,用来记录他儿子的高中生活。”
分析完,她尴尬得冒冷汗,将手臂放下。
没有手机作遮挡,加之傅程铭刻意探身,两人的距离格外近。
唐柏菲视线都没来得及收回,就正正对着他,光线不清明,在他的脸上打下一些阴影,更显棱角分明,甚至能看到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他气势太强,让她下意识向后靠,可惜背抵在床头,早已退无可退。
“唐小姐,”这么坐,傅程铭比她矮一些,他抬眼去看,“你是在和我置气么?”
她提上来一口气,迟迟放不下。
人精,真是个人精。
怎么也不明白,她的情绪和想法,他怎么会全部猜到?怎么做到的?
是阅历和年龄吗?不可能的,爸爸就猜不透她那点儿心思,去什么签售会,演唱会,偷偷朝家里要钱,借口是去研讨,爸爸二话不说给了,后来偷偷和白尽州谈恋爱,有些天被他带去夜店,爸爸也没发现。
是相处时间久了?更不可能,她和白尽州谈恋爱,每次想要什么还得摆明了说,那蠢货猜出来就怪了。更有时候他还抱怨,说大小姐的心思他别猜,有时笑着,却在生气,有时生气,又说是装的。
“我并没有要惹你生气的意思,”傅程铭坐回去,离她远了,“我只是觉着,你应该警惕社会上的男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觊觎唐先生的财产。”
“我当然知道。”唐柏菲转过头,不看他。
“另有一点,最好不要在网上认识,聊得来也不要打视频。”傅程铭也诧异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明显是个人习惯,他干嘛去制止。
她极小声:“真封建。”
“还有今天上午那位,如果哪天再来纠缠,你只管告我。”
这句唐柏菲没有回。
傅程铭收拾托盘,临走前,向她说早点休息。
临近十二点唐柏菲去洗个澡,后又躺回床上,侧睡着,软软的枕头遮住她一半脸,她双手抱肩,摸着睡衣纹样,默默想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她发现,傅程铭说什么都那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和腔调,说的话得让她拐个弯去想。
就比如。
她喜欢谁都和他没关系了,那为什么要管她和哪位打视频电话。
为什么要替自己管白姓男的事情。
为什么要教她警惕社会上的哪些男人,他自己就挺可怕的,怂恿别人去跳楼,不是吗?
唐小姐决定再不把这些放心里,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所幸挑个日子,约毛晚栗出去买买买。
北京二环内的商圈逛遍了,唐柏菲就挑出来一条巴黎世家的丝巾,又替毛晚栗选鞋子,送了她小一百的新款。
买好了,准备去雍和宫附近的饭店。
今天唐小姐开着自己赚钱后买的车——不到二十万的大红mini。
她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在副驾的毛晚栗,“怎么样,这辆车没花家里一分钱。”
车很Q,唐柏菲在车前灯上贴了假睫毛、画了紫色眼影,车前盖到车尾灯,都粘着贴纸,什么植物大战僵尸,星之卡比,美少女战士,还有一句犀利提示语:追尾我?你也配。车载音箱后期改装过,3D立体音环绕,放着刺耳摇滚乐,声波直穿肺泡。
毛晚栗紧紧拉住扶手,表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别看我啊看路,你行吗?”
“在小瞧我吗?”
“我快吐了真的,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儿的。”
刹车油门踩得猛,两个人身体在前后晃。
前面红灯,车停下。
唐柏菲靠着椅背,“我晚上能去你家吗?”
“又和你老公搞分居。”
“我们一直这样。”
“他不会是女人吧——”毛晚栗笑,“你前天和我说,他让你警惕社会上一些男人,教你不要打视频,不要在网上认识男人,不要这样那样,菲菲,你这不是结婚,是你爸给你找了个爹,接替他继续管你。”
红灯还有十秒。
唐小姐拿出口红,补个妆。
毛晚栗继续,“他真的很封建,像世纪刚拿上大哥大的人。现在网恋多普遍,他都要和你离婚了还管这么宽,你就算点个男模,他都犯不着管。”
她不愿意再回想了,“不聊他。”
毛晚栗试探的看,发现她有些落寞,这种情绪在唐小姐身上可从没见过。
“诶,绿灯了,快走。”
唐小姐回过神,手猛地落在方向盘上,听着后面的鸣笛声,踩油门飞出去。
车拐过路口,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就和她隔着三米远。
她心跳到嗓子眼,差点喊出来,狂踩刹车。
橡胶摩擦沥青地面,发出尖锐一声。
车停下。
唐柏菲的头磕在仪表盘上,整个人又向后靠。
车玻璃外,坐轮椅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流了一滩血。
两个人都很慌,毛晚栗吓出满头汗,睁大眼睛,握住唐柏菲的手,“咱们刚才是不是撞人了?流血了,鞋都掉了一个,不会已经死了吧...”
“我没有,”唐小姐额头还因磕碰红了一片,“我没有撞他。”
“快点儿,你跟我下去看看。”
下了车。
路口已经围着一群人。
一些遛弯儿的大爷说起风凉话,“现在年轻小姑娘不知道操的什么心,车和人都花里胡哨的,放的音乐那么大声,瞧瞧,撞人了吧。”
“得赔不少。”
“造孽呢。”
男人躺在血渍上,痛苦地睁眼,哼哼着说疼死了,又抱住小腿,问那群路人,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唐柏菲看车前灯有血渍,但是,刚才并没有撞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你刚才有听到砰的一声吗?”她问毛晚栗。
“好像...没有,我只听见刺啦一声,就在你急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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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
“如果我把他撞成这样,那声音应该不小。”
“你的意思是。”
唐柏菲很笃定,“他在碰瓷。”
“真的?”毛晚栗放低声音,“你不敢乱讲,这儿站了好多人。”
唐小姐双手叉腰,俯视男人,“我撞到你哪里了。”
男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是碾,不是撞,你的车从我腿上碾过去了,我骨头断了,满地血你看不见吗?”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车灯上有血,不是车轮底下。”
“地上也有血,这么一大片儿,你自己看啊。”
“我说的是轮胎,”唐柏菲蹲下,又看了两个前轮,“两个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男人手肘撑地,大口呼吸着,“你把我一个残疾人害成这样,还诬陷我碰瓷。”
一群人唏嘘。
附和着,就是呀,太狠心了,怎么这样。
“碾过去不应该是内伤?这么快就出血。”
“我这条腿...本来就有伤,这礼拜刚缝好。”
“我看看。”
唐柏菲碰男人裤子上的血,不顾他挣扎,摸了一手,又凑近鼻子闻。
一点儿腥味没有。
她在外留学时,曾听过著名设计师WERS的讲座,她列举了某年RobertWun在巴黎的高定秀场,主题是血色鬼魅新娘,超模穿着带血的婚纱,有些手里握着菜刀,像是在婚礼现场犯罪后,奔向属于她们的自由。而婚纱上就是人造血,为此,唐小姐还学完整个人造血的历史。
她对人造血太熟悉了。
“你这是人造血,”唐小姐站起来,双手抱胸,“说吧,为什么讹我钱。”
男人开始假模假样的哭,对围观群众说,现在人戾气真重,这是要逼他去死啊,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那我就把你裤子扒下来,看看到底有没有碾过去,正好,也让所有人看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残疾人,”唐柏菲气势很足,拍一下毛晚栗手臂,“来吧,和我一起扒。”
-
今天上午,林婉珍的学生来看她。
人不多,不过十个,有男有女,这是最早一批,平均年龄五十多岁了。
这些人全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有些钱多到花不完,去山里隐居,也有在做生意,首次投股就开了港交所的门,更有人已经做了多年教授。
每人来时坐车,由司机开着,都想带林婉珍去附近买点儿东西,林婉珍拒绝了,选择自己走着去。
傅程铭也受邀陪这一群人。
人在前面走,车在后面慢慢跟,排场很大。
有学生问她:“林老师,您是晕车吗?还想着今天带您去太古里买点儿东西。”
“不习惯坐车,从前胡同里住着,我和他爷爷都是骑自行车。”
有人就猜测:“傅老先生蹬车轮,您在后头坐。”
林婉珍笑,没具体答,只告诉他们:“买东西也不用,都是身外之物,我这么老了,再穿戴也比不上年轻人,等过些年一咽气,放火里一烧,还剩什么呢。”她身体每况愈下,小毛病频出,不要命,但折磨人,早些年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现在也懒得去了,顶多让老常开几幅中药调理。
傅程铭垂眼看她,“您不要悲观,常主任开的药,记得按时喝。”
其余人附和着,
“就是说。”
“学富五车的人往往更长寿,就像老师您。”
“别说九十岁了,到一百往后都没问题。”
又有人问起,“您怎么还住三里河呢?那儿多旧啊。”
林婉珍说,“上世纪的房子了,我住了大半辈子,老了不想折腾。”
傅程铭之前就想让林婉珍搬,次次被拒绝。三里河旧,但还住在里面儿的人,左一个局长右一个部长,随便一个都有身份,附近又是各种党/政/机关。
“听说傅先生今年结婚了。”
他点头。
“在这儿祝您新婚快乐,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就去送礼,顺便讨一杯喜酒喝。”
傅程铭礼貌一笑,“还没有定时间。”
提到唐小姐,林婉珍脸色变了。
她并不想提这号人,说多了丢脸。
他们位于商圈之内,高厦林立,楼宇间鼓进一阵穿堂风,这风携带着冷意和声音,齐齐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老天爷呐,当街扒裤子了!”
“扒得好!”
“嘿,还是红裤衩呢!”
这些混杂声中,一道轻细的女人声格外明显,“都来看一看!是他诬陷我在先,是他说我冷血无情,是他碰瓷我的车要我赔钱!怎么了,就要扒你裤子,有本事告我啊,告我啊,我看你敢不敢!”
一行人循着声源瞧去。
就在岔路口,红车停在某家奶茶店下。傅程铭站在风里,锁定那熟悉的身影,女孩子正雄赳赳气昂昂的指着男人大骂,发丝不时卷进嘴里,她晃晃头再揪出来。周围一群人拍手叫好,那男人一边捂屁/股,一边抱轮椅准备跑,瞧着手忙脚乱,她又甩包砸在男人身上,一出手就打个不停。
这些滑稽的闹剧尽入眼中,傅程铭抬眼看天,又望向她,依旧没忍住嘴角勾起。
当中有人认出来,那位小姐就是傅太太。
八九个人小声唏嘘,一个传另一个,也就全知晓了。
林婉珍也看见了,脸黑得不能再黑,气压极低,学生们纷纷吓得闭上嘴。她压低声音,对傅程铭讲:“把她给我叫过来,没人教养,我来,今天我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好好教育她,教会她怎么在公众场合讲话,平时她怎么和你相处的我懒得管,但眼下,她让我在学生面前丢脸,也丢你的脸,那千万别怪我骂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