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正自伤心，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恍若天籁之音。


    “我回来啦！”


    她几步奔入洞口，忘记了点灯，一着急，地上一滑，踉跄摔到青年的腿上。


    腿上的伤势好了大半，被想想扑上，顿时撞裂了正在愈合的痂，鲜血流了出来。


    “……”


    他闷哼一声。


    想想闻到了血腥味，慌忙爬了起来，眼里满是歉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回眸去看柳枝篮子，还好塞得很紧，没有掉下来。想想赶紧点上灯，给他重新上了点药，然后兴致勃勃道：“你要的药草我都找到啦！”


    “你找到了？”他的语气很惊诧。


    “嗯。”想想点头。正欲将其中受到的苦全都倒出，但是转念一想，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柔弱，应该给他安全感。


    想想吹嘘道：“也不是很难嘛，我在外面吃吃喝喝逛了很多天。”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哦。”


    想想将灯放在了石壁的凸起处。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半个山洞，也看清了他的面容。想想觉得，这一路上受的苦，都值得。


    她取出了银荌草和蜉蝣紫花。


    “我还给你带了山楂饼和一套新成衣！”想想正准备大献殷勤，骗鬼慌里慌张飘了进来。


    “老大，不好啦。”骗鬼很识时务地改了称呼，还偷偷瞄了一眼那个黑衣青年。这一看不要紧，它差点连不存在的眼珠子都吓掉了：“哎呦我去！”


    “有事说事。”想想不耐烦道。


    “老大我按着你的吩咐守着，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男的出来了！”


    想想一皱眉，巫师兄果然死死盯着她，连一个小别胜新婚的机会都不留给她。她抓起柳枝篮子里的蜡烛，准备去搞事。


    顺便一口气吹灭了琉璃灯。


    黑暗中，他低低说了几个字。


    “什么？”想想没有听清。


    “岑照夕。”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我的名字。”


    想想大喜过望，之前死缠烂打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现在，他主动告诉了自己。她恨不得转过身亲他一口，岑照夕似乎有所预感，微微侧身。


    她扑了个空。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嗯！”想想连连点头：“我知道！”


    眼前这一幕，骗鬼不忍直视，眼光差成这样，简直没救了。


    “快走吧。”骗鬼催促。


    想想匆忙离开，走出石林，爬到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点燃了两根蜡烛。这里可以看到大海，夜风吹来，火苗跃动。


    她收起骗鬼，神情严肃。


    浓浓夜色里，巫种玉走了半路，到了一个岔路口，正在寻思师妹会走哪条路，就看到她的身影。他顿时起疑，悄悄爬了上去，藏在后面的草木中。


    只见想想对月拜了几拜，双手合掌，大声道：“月神在上，信女想想，愿心上人从海外平安归来！”


    月神是传说中，万年前飞升的上古神灵，传闻，对月许愿可以梦想成真。巫种玉原本对此不屑一顾，但是听到想想这么说，心里的醋缸子一下子打翻了。


    他忍住没从灌木里跳出来，脑海里不断地想，是谁，是谁？！


    想想的许愿大概有点长，她又叨叨不觉说了一刻钟，大概是希望心上人能够喜欢她，多跟她说话，不要那么高冷。又过了会，阴云遮住明月，可能是上苍都觉得她太贪心了。


    白蜡烛燃尽。


    想想往回走。


    巫种玉一动都不敢动，躲在灌木丛里，目送想想离开。等想想走后，他才颓废地坐在地上，无暇去看身上被划破了几个口子，蚊虫咬肿了几块，脑海里在不断搜寻目标。


    出海……


    莫非是菩心门的寇凤泽？


    不，不可能，以想想的眼光和对他的态度，绝对是看不上寇凤泽的。难道是菩心门里的一个丑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两个人，长得不是很好看。


    那几天他都在炼丹，完全没有留意，这下糟了。


    巫种玉在想想没有回来的时候，已经将附近山林转了好几遍。他今夜跟踪想想，终于相信她没有藏什么魔族野男人。但是心理并不高兴，因为新的情敌出现了。


    他越想越心烦，走下坡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凸起的石头划破了脸。


    巫种玉伸手一摸，脸上血淋淋的，等他回到弟子舍小院，取出铜镜一瞧，乌黑的眼窝，头上顶着杂草，丑的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等等——丑？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走歪了路线。变得好看很难，变丑还不容易吗？！


    .


    岑照夕。


    岑照夕。


    岑照夕。


    黄梨木窗前，想想挥笔疾书，在泛黄的毛边纸上写下无数遍心上人的名字。


    满满几页纸上，都写着行草‘岑照夕’三字，看起来既凌乱，又不失美感。想想捧着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会，想想放下纸，想起一件事，神情有些失落。


    因为被巫师兄盯上了，这几日，她不打算去石林了。虽然昨晚对月祈愿，暂时迷惑了巫师兄，但是他向来多疑，还是不要再引起他的注意了。


    骗鬼飘在半空。


    “老大，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吗？”骗鬼想，只有救命之恩，才会不顾一切，以身相许。


    “不，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骗鬼忍了又忍，没忍住：“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想想立刻转身：“不许你侮辱我的心上人！”


    这个丑鬼肯定是嫉妒，或者以丑为美，想想抓起一把桃木，开始追它。骗鬼到处乱跑，并且发出‘嗷嗷’的声音。


    最后还是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救了骗鬼一条鬼命。


    想想赶紧将所有的毛边纸都收了起来，她不忍心烧掉，都叠好了放在箱柜的最底下。想想关好骗鬼，打开门，惊讶地发现门外是廖师叔门下的何采薇何师姐。


    何师姐从来没有主动拜访过她。


    她将何师姐请进院子，并且倒了一杯竹叶茶。


    何采薇在屋里坐下后，并没有喝茶，而是起身关好门窗。


    想想纳闷：“何师姐？”


    “我从师弟那里听说你回来了。”何采薇做完这一切，才坐下，她口中的师弟当然是苗墨雪。


    “嗯。昨天傍晚回来的。”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她压低声音，靠近了想想，想想也十分好奇地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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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宋清还一定是被夺舍了。”


    “……呃？”


    想想记得这件事。在她外出历练之前，何师姐就在饭桌上，跟众人说起了她的猜测。


    但是当时，大师兄说世上压根没有这种邪术，何师姐就没继续说下去。


    事情都过了快一个月了，看来何师姐还是没忘记这件事。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跟宋清还相处日久，对她的言谈举止，都很熟悉。”何采薇低声细说变化：“她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喜欢骂人，现在见谁都客气；以前吃饭嘴里有声响，现在也没了，以前……”


    何师姐滔滔不绝说了一刻钟，想想一边听，一边点头。


    “怎么，想想你也任可我的猜测？”何采薇激动地握住了想想的双手。


    “不。”想想摇头，欣慰道：“宋师姐终于改掉了她一身臭毛病。”


    何采薇：“……”


    她松开手，站起身，有些愠怒：“重点是她被夺舍了！是完全不同另外一个人！你们等着吧，我早晚会证明我是对的。”


    何师姐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想想不明白她怎么这样生气，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在宋师姐闭关之前，何师姐与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宋师姐身上的很多毛病，何师姐身上也有。


    比如，喜欢骂人，喜欢对小弟子颐指气使；


    喜欢占便宜，略有不顺心，就对人冷嘲热讽。


    等等……


    所以想想说改掉一身臭毛病，何师姐顿时感觉自己也被冒犯了。


    想想明白了她生气的缘故后，恍然大悟，随手又夹了一筷子腌笃鲜。宋师姐走进来的时候，许是因为听到那些话的缘故，想想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宋清还朝她挤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想想边吃边琢磨着，宋师姐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变得腼腆、和善了许多。


    难道世上真的有夺舍之说？还是说宋师姐闭关期间，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她正想着，门口同时传来几个弟子的惊呼声。


    “卧槽。”


    “我去。”


    “唉呀妈呀。”


    斋堂里，余下的人纷纷放下筷子，扭过头，跟随他们的目光，朝门口望去。想想还在琢磨着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热闹。


    巫种玉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的脸，又黑又脏，仿佛是一头栽进了炉灰里，没来及去洗。额头上，眼角下，还有几处伤痕，看着血淋淋的，压根没去处理伤口。一身道袍，又臭又脏。


    他平时最重视衣冠整洁，尤其是想想师妹在的时候。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炼丹房爆炸了？


    宋清还喃喃自语：“好一个黑旋风。”


    她的声音很轻，旁人都没有听到，大师兄起身，皱眉问他：“巫师弟，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他风轻云淡道，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想想。


    想想还在若有所思地想着别的事情。


    巫种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走过去坐在想想对面的桌子上，因为想想的面前无人，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


    他耐心等待。


    终于，想想想完了事情，准备夹菜，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