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想想又来了。


    她带着昨天的包子，腌笋丝，在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偷偷溜了过来。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想想没有到石林，今日快要走到的时候不免心中忐忑，担心小哥哥已经离开了。


    当想想看到道路上凌乱的足迹时，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快步走到了石洞，探了探头，什么都没瞧见，顿时提起心来。想想焦灼不安地转过身，却看到他站在前面一棵枯树下，淡淡地看着自己。


    瘦削青年，黑发如墨，眉眼俊美。


    “咦……你能起来走路啦！”她用眼神舔完他的颜，并且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天色尚未全黑，还有一丝光亮，想想又往下看，发现他摔了很多次，身上多了新的红痕和污泥。而且，他的黑衣被自己撕的七零八碎的，现在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想想强忍住没做什么变态的举动，又忍不住夸赞他：“你今天好好看哦。”


    他却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在听她说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想想却觉得，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说明美男子都是喜欢夸赞的。她心花怒放，继续用贫瘠的语言赞美他：“小哥哥，你的眼睛比星星还亮，浑身肌肤仿佛皑皑白雪，一双浓黑的剑眉……”


    他忍无可忍打断：“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想想辩解：“我的审美是全宗门最好的。”


    这话是真的，在菩心门拜访之前，想想是全宗门公认的审美最佳。过年过节，需要装饰的时候，都把她喊过去把关。


    只不过最近，听说门主师伯新修葺了茶室，并没有喊她去瞅瞅。


    想想对此颇为失落，但是一想自己最近也挺忙，忙着养野男人，心里也就释然了。


    青年皱眉：“你们宗门……”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宗门。


    想想看着他似乎不太信的样子，觉得这小哥哥可能不太出门，没有对比，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多么稀缺。所以自己要加紧努力，在别人没有发现珍宝之前，拿下他。


    “吃包子吗？”她笑眼弯弯：“还有新的春笋！”


    不等他答话，她就蹦蹦跳跳进了石室，帮他简单收拾了一遍。想想觉得他越来越能接受自己了，起码不会怀疑食物下毒。


    过了会，他才慢慢走了回来。


    外面彻底黑了，想想点亮了琉璃灯。经过昨日巫师兄的事情，她有些担忧。


    想想搬来一块石头坐好，托腮看他：“抱歉哦小哥哥，昨夜我没来，我有个师兄好像发现什么了。”


    他语气平静：“你本就不该来。”


    哼，不识好歹。


    想想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但是什么都没说。她开始寻思怎么在附近布置一个简单的阵法，就算巫师兄来到此处，也发现不了什么。


    可是，这种阵法太高级了，需要消耗很多灵石，她现在很穷。


    想想在心里默默叹气，只好叮嘱他：“小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注意哦。万一被人发现了，当成魔族可就不好了。”


    他听了，心里只觉得好笑。


    想想没想到别的好办法，她手里的补气丹也不多了。昨夜跟巫师兄闹掰，她跟苗墨雪彻夜长谈，终于明白巫师兄为什么总‘关心’她。


    原来巫师兄喜欢她很久了，想想一直没发现。


    之前，想想每买一瓶补气丹，巫师兄都给她优惠一个灵石。现在想想打算把灵石还给他，不占这个便宜了。


    于是，她的手头更紧了。


    想想取出剩余的补气丹，全放在他身侧，趁机往他身旁凑了凑，小声道：“最近补气丹不多了，你尽量省着点吃，等我能出门了接点任务……”


    他没有看想想，本想说不要，但是想到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冷不淡道：“补气丹对我没用。”


    不仅没用，还烧心烧肺的，极其难受。


    “呃？”想想一愣：“怎么会？”


    补气丹对人对妖都有用，是万能的良药。想想偏过头，拿起之前的瓶子，里面沉甸甸的，果然一粒也没有吃。


    难道他是……


    不可能。


    想想很快摇了摇头，否则了自己的猜测。他一定是伤的太重，所以普通的补气丹对他没有用了。


    “那什么对你有用呢？”想想呆呆地问。


    他随口道：“需要——”


    话才说了两个字，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收住了。


    想想还在催促：“你怎么不说啦？”


    他凝思片刻，缓缓出声：“那些你找不到的。”


    那些疗伤的药草，都生长在魔界，就算人界有替代品，也生长在阴冷邪恶之地，而且极其稀少。


    “没关系，我去找！”


    想想立刻起身，两侧铃铛叮当作响。她压根不觉得那是什么难题，既然心上人开口了，就算走遍天涯海角，她也能找到！


    她借机靠近了他，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他不着痕迹朝侧边退了退。


    想想假装没有注意到，又追问他到底需要什么。面对少女的痴缠，青年有些心烦地皱起眉。


    他随即闭目打坐，不理睬她。


    不过这么做也没什么用，想想又自言自语说了半天的话，终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方才恋恋不舍离去。


    .


    想想已经有两日没有见到巫师兄了。


    沧海派发了月供，想想领灵石的时候，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没有看到巫师兄的身影。


    她现在有了四块灵石，又问苗墨雪借了两块，准备去还给巫师兄。


    晴空万里无云，想想离开宗门账房，走到了一旁的执事堂。她的紫地丁早就采集够了，今天顺路，才来交任务。


    执事堂的弟子批给了她两吊钱。


    想想接过钱准备走，那个弟子又叫住了她：“想想师妹，你的历练任务什么时候去做？”


    “不是有禁令，近日不能出宗门吗？”想想问。


    “哦，禁令今早就取消了。”


    想想的精神瞬间就来了，急忙跑到挂满木牌的墙壁前，仰着头，认真地看有没有新的任务。果然，有几个历练任务她不曾见过，应该是新上的。


    她选了两个跟李家庄之行顺路的任务，分别是捉鬼、除妖，两个任务加起来，一共能得到六块灵石。


    灵石有点少，但是任务并不难完成。


    想想取下木牌，递给执事堂的弟子。


    “想想师妹，你要一口气完成这么多历练任务吗？”他诧异地指着木牌：“有的任务比较紧急，需要十日内完成，算上行程，也挺赶时间的。”


    “没事，我跑得快。”想想信誓旦旦道。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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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事堂弟子也不再多说，将任务批给了她。


    傍晚时分，大师兄果然没有再清点山门内弟子人数，看来传说中的流窜妖族，已经不在这一带出没了。


    想想借着出门历练的名义，去斋堂买了一大包干粮，又打了几个葫芦的山泉水，天刚黑，就往石林赶去。


    他还在黑暗的石洞里闭目打坐。


    “我要出门啦！”想想气喘吁吁地将干粮和水放在石洞里，凑过去道：“这些干粮都是给你的，我去大概十天左右。”


    虽然想想的心里很舍不得他，但是她不能耽于男色，影响外出历练挣灵石。而且，这次她要顺路做点别的事情。


    想想盯着黑衣青年。


    “你到底需要什么药材呀？”


    他坐在那里，恍若未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想想昨夜试了很多种办法，无论她怎么说，对方都不松口，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时间不多了，想想把心一横。


    她提起琉璃灯，走过去近距离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盛世美颜，然后蹲下身，轻飘飘道：“你若是还不告诉我，我就亲你了哦。”


    想想仗着他受伤，自己力气更大，于是右手撑着石壁，一脸坏笑，慢慢靠近他。


    她当然是威胁。


    不过，若是能占个便宜，也不错。


    青年蓦然睁开眼，看着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从她的眼瞳中，他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面庞。


    这个中了妖毒后肿胀发黑的头颅，他自己都恶心透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告诉你便是。”他冷声道。


    想想眨了眨眼，略有些遗憾地退了回去。


    明明自己是为了帮他采集药材，却看起来像是强迫良家妇男。她有些回过神，脸红了，但藏不住眉眼的笑意。


    青年沉声说了几个药草。


    想想一个都没有听说过，果然是难找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她有一本师父给的《药草图鉴》，里面大致记载修真界的药草形貌极其出处。想想心满意足起身：“等我好消息，我走啦！”


    他道：“嗯。”


    虽然这个反应她不太满意，但总比不理她要好。想想吹灭了琉璃灯，石洞重新陷入黑暗中。


    走到石洞口，想想踌躇了一下，转过身，大声道：“我会想你的！”


    风吹过，只有草木声动。


    她走了几步，忽然懊恼没有给他画一幅工笔画像，现在回忆着画也来不及了。不然，就能揣在怀里，时时刻刻拿出来欣赏了。


    想想仔细清除了洞外，以及一路上自己留下的痕迹，这才离去。


    ……


    一晃又过了三日。


    石林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她大呼小叫的声音，午夜时分，也不会有铃铛伴随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在石洞里，耳畔十分清净，每日打坐修炼，一点点慢慢恢复。


    又是一个月夜。


    黑衣青年起身，扶着石壁，缓步到了石林中。月光洒落，万物渡上一层银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月，心头飘过想想的身影。


    那些药草极其难寻，不说十天半月，就算是半年，一年，都不一定找得到。


    就算她真的能找得到，回来，也看不到他了。


    他的黑瞳里闪过一丝冷笑。


    但愿她永远不要再回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