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空气涌入肺里，原本的窒息得到缓解。徐茵如同海上搁浅已久的鱼，张大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敏锐嗅觉让她嗅到了空气中的气味，油墨纸张的气味，木制家具的气味，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淡淡的怪味儿。


    徐茵深呼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由于休息过，她此刻精神挺好。


    她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一位笑容可掬的老人出现在她视线中。


    “小丫头，你可真调皮，怎么跑棺材里睡觉了。”


    老头约莫五十多岁，满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早已不时兴的藏青色中山装，笑得脸如同发皱的橘子皮。


    他伸出一只手，热心的想要将徐茵搀扶出来。


    徐茵目光一凝，她发现老者的手同他的脸一样皱巴巴的，如同只剩下皮包骨。更有一点让她不得不吐槽，是老者的指甲十分长，指甲前端甚至已经微微弯曲，指缝间还有黑黑的污垢，仿佛好多天都没有洗过手。


    徐茵立马警惕起来，余光勘察周围环境。


    她不动声色躲过老者的搀扶，脸上的神色不变，边一脸感激的对着老者道谢，一边从棺材里面站起，从另一边一步跨出了棺材。


    正如小蝴蝶所言，这是一家店铺，她待的区域除了她躺的那口漆黑棺材，旁边还齐齐摆了三口棺材，大小略微有些不同，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有些渗人。


    棺材周围摆满了各种样式的花圈纸人，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摆满了香烛纸钱。墙壁上还稀稀拉拉挂了几件样式古朴，给人感觉极为肃穆的寿衣。


    挨着店门口处有一张刷着漆，略微有些斑驳陈旧的红木桌。


    上面摆放着一盏烛火跳跃的煤油灯，灯盏有些昏黄，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跳跃的烛火下，阴影映照着桌面上的东西，赫然是一颗惨白人头。


    “啊？！”


    徐茵吓了一跳，身体忍不住往后倒退。


    “小丫头，吓着了。”老头也被徐茵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循着视线望去时，不禁咧嘴笑一笑。


    他走过去将人头抱在怀里，还十分恶趣味的掂了掂。


    “小丫头，你胆子可真小，仔细看看。”


    徐茵强忍着恐惧，再次看了过去。


    前一刻还是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眼神凶恶的人头，等她再看过去时，却已经变了模样。


    老头怀中抱着的哪里是人头？而是一白纸糊裱的纸人脑袋，惨白白的脸，红艳艳的腮红。


    唯一与她了解所不同的是，上面五官虽然画得极为抽象，但是眼睛的地方却只是简单勾勒出两条细线，仿佛一个尚未睁开眼睛的人，正在安静沉睡。


    真的只是自己看错了吗？


    徐茵心下生疑，还想继续确认，老头突然郑重的对她介绍。


    “老头子我姓陈，你可以喊我陈爷爷。”


    徐茵对他的身份有一点猜测，但是还未确定。看他突然间神色郑重，明白他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徐茵眼珠转了转，乖巧的弯腰行礼：“陈爷爷好。”


    “好好好，小丫头真有礼貌。”陈老头满意的笑，他示意两人在红木桌旁坐下，继续说，“这是一家专门做死人生意的棺材铺，名字叫做‘明月棺材铺’，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上门了。不过就算生意冷清规矩却不能坏，虽然证明你是活的，但如果你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铺子是不能留下你的。”


    “陈爷爷，我没想着留下，我只是误入这里，你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徐茵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人头，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直没有消下去。


    她已经十分肯定，自己根本就没眼花，因为桌上正对着自己的纸人脑袋眼睛处，原来只是一条线的简单勾勒，线条中间的位置多出黑点，那紧闭的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仿佛随时就会睁开。


    徐茵说完这句话，立马从椅子上弹起，向着店铺门口走去。


    只是当她来到店铺门口，看到店门外的场景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本来想要伸出的脚，又不争气的缩了回来。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到外面的画面十分魔幻。


    这似乎是一条商业街，周围对面全都是闪烁着霓虹的招牌。


    只是那些名字太过阴间，读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比如，《无指美甲店》、《血色麻辣烫》、《幽灵电影院》、《画皮服装店》诸如此类，听名字就让人后背直冒凉气。


    徐茵眨了眨眼，在瞬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若无其事转过身，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


    比起那些光是念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店名，她突然觉得‘明月棺材铺’在这些异类里，简直是一股清流。


    “咳咳！”徐茵握拳轻咳两声，一脸正色，“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里环境优美，别具一格极具特色。那个，帅气英明的陈爷爷，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我要怎么留下来？”


    虽然这个地方诡异，不算安全，但是看起来外面也没有安全到哪里。


    “哟！小丫头嘴真甜！”


    陈老头立马眉开眼笑，在她一脸期盼的目光中，佝偻着腰，一只手锤了锤膝盖。


    “老头我年纪大了，最近风湿又犯了，腿脚疼得很。刚好你来了，就在店里做个学徒打打杂，这样可以为我减轻一点负担，而你也可以有了身份暂时留在店里。”


    咦？这么说面前老人就是店铺主人，代号收尸人的天堕者了。


    目前看来他挺正常的，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


    其实目前来说，徐茵最想做的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和小男孩汇合，一起将小如意送回家，尽快完成小顺叔的心愿。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目前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老头说完，目光盯着她，十分认真问她：“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徐茵桌子下的腿忍不住抖了抖，别说陈老头隐含深意的目光。就连桌子上那个闭眼的纸人，此刻也半睁着眼，中间黑点似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将目光也望向了自己。它猩红的嘴，似乎勾了勾，咧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徐茵猛的站起来，几步走到老头身边，用桌子边的一套茶具，行云流水的倒了一杯茶，热情递给陈老头。


    “陈爷爷，您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了吧？快喝点水。”她极为热情，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对长者的关心。


    陈老头神色一顿，说话节奏被打断，他看着徐茵真挚的眼神，神情缓了缓，伸手想要接过那杯茶。


    他长长的指甲才触碰到杯沿，徐茵以为他拿稳撤回了手。


    “划拉”水泼了一半，浇了桌上白纸人头一脸。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白纸人头咆哮，语气充满恐惧与气愤，它本来抽象的五官，墨迹氤染后，看起来更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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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茵不好意思看了眼白纸人头，余光发现陈老头皱着眉头，目光盯着手中只剩一半的茶水。


    “哎呀呀！陈爷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再帮你倒一杯。”


    陈老头依旧皱着双眉，看着手中的茶杯。


    “小丫头，你这样是不对的。”


    “啊？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徐茵停下手中动作，羞愧地解释，眼中闪过不安。


    不会吧！不会生气了要变身，要吃掉自己吧！


    徐茵心中惴惴不安，身体有些颤抖。


    “哎！”陈老头叹了一口气，来到嘴边的呵斥，再见到她胆小的模样时咽了下去，换成一个相对温和的语气。


    “茶不是这么倒的！”


    “啊？”徐茵有些懵，“茶，茶怎么了？”


    “‘茶满欺客，酒满敬人’，记得下次给人倒茶，七分满就行。”


    陈老头坐在旁边，对着她一副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的慈祥模样。


    “啊？这样啊？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呀，陈爷爷你真厉害，什么都懂！”徐茵大眼睛里全是叹服，站在一旁极为耐心的听着他的话。


    哎呀！原来是自己猜错了，陈爷爷这么慈祥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徐茵放下心来，重新给陈老头倒了一杯茶，得到了对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肯定。


    “对了，还没有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徐茵甜甜一笑，正要吐出真名。


    [警告：收尸人的第一步收尸流程，首先确定尸体的身份，核对姓名。为了安全，请不要轻易对陌生人泄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徐……絮……”音节在嘴里转了一个弯，徐茵后背冒出汗，表情略微不自然。


    “哈哈，我叫絮絮，殷絮。”


    “殷絮，是个好名字。”陈老头闻言点了点头，对她的笑容更和善了几分。


    “小蝴蝶，小蝴蝶，我看陈爷爷也不像是坏人啊！他真的是收尸人吗？”徐茵忍不住在心里问蓝柯蝶。


    [蓝柯蝶只在关键或者危险时刻予以提示守护，生活日常人际交往，请自行甄别。]


    “哦！谢谢小蝴蝶提醒。”徐茵对蓝柯蝶很感谢，既然说只在关键时刻提示，说明刚刚如果自己不小心透露了名字，的确会遇到危险。


    陈爷爷真的是收尸人吗？徐茵心中疑惑，突然耳边传来嘎嘎怪笑。


    “嘿嘿嘿！嘿嘿嘿！”


    只见桌上糊了脸的纸人头，正笑得极为开心。


    “殷絮，殷絮，你死定了，死定了。”


    徐茵瞅见他恶毒的目光，害怕挪到陈老头身边，指着白纸人头，对陈老头开口。


    “陈爷爷，桌上的纸人脑袋被水打湿了，还能不能要？”


    徐茵说完话，便偷偷观察陈老头的表情，发现他目光淡淡的望向了桌上的纸人头一眼，神色就没有半点变化。


    “嗯，无妨，给它晾一晾就好。”陈老头说着，指了指后面一扇小门，“那里是一个单独开辟的小杂间，你既然暂时在这里工作，就去里面换上墙上面挂着的工作服。等你出来了，我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


    “哦，好的，谢谢陈爷爷给我这个工作机会。”徐茵十分感激的对着老人鞠了个躬，转身准备去换上工作服。


    身后白纸人头依旧在癫狂大笑，口中一个劲念叨，你死定了，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