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天才得知的消息，洛琛还是把时念借给了我们，只是不是借给我。


    麦麦这个名字和时念出现在了同一行。


    另一行令我惊讶的名字是靳染和灰石。


    灰石，蒲葵儿的那个灰石吗？


    “它在寻找新的契师，我看中它，可不想逼迫它。”靳染说。


    “然后呢？”我问。


    “我和它商量，等到这次课程结束，如果它愿意，我再和它结契。”


    靳染说这话时，眼睛里没有多少感情，我想她对灰石的看中完全是看中能力。


    也是。


    除了我和蒲葵儿，又还会有哪个契师爱上使魔呢？


    然而，契师和使魔亲密的事情却很常见，比我想象中的常见还要常见。


    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都俨然一副对这件事了如指掌的姿态。


    他们将自己的使魔送来的时候，言语直白地讨论起他们的“使用感受”。


    我听得恶心。


    被借用给我的使魔是一个叫铁女的、貌似一具行走的盔甲的存在。


    它的契师不断和人说他讨厌它。


    “为什么？”别人问。


    “How？”他回答。


    这是一个古老的黄色笑话，我听过，它源自渔夫面对人鱼。


    渔夫放走人鱼，另一个渔夫问“Why”，他耸耸肩膀，问“How”。


    我讨厌这类笑话，我觉得它们在侮辱女性。


    事实上，我不知道铁女算不算女性，使魔们的性别总是模糊不清。


    可它，不，她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女孩。


    她告诉我，铁女这个名字是她的契师给她取得。


    我说：“真难听。”


    她说：“我不觉得难听，我过去没有名字，是主人才让我有了名字。”


    她就是那类会叫契师主人的使魔。


    根据铁女所说，使魔们的名字通常分为三类：一、原本拥有；二、自己取下；三、被契师取下。


    铁女的名字是第三类，时念是第一类，灰石是第二类。


    铁女说：“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像时念那样生而拥有名字。”


    我觉得这个说法古怪极了，什么叫生而有名字，世界上怎么会有生而有名字的生物呢？


    铁女望着我，困惑地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再之后，我又试图从名字延展着问她一些关于她在禁区时候的事。


    她这回不说不知道，她说：“这是不值得谈论的事。”


    她的回答竟然和时念一模一样。


    我惊诧了一秒，问是不是有人教过她这样回答，她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


    当我们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借来或自己找来的使魔后，我们开始了户外的学习课程。


    地点是学院广阔的操场。


    倘若这时有外人误入学院，“他”会在这里的天空看见怪物与人类共舞。


    战斗本来就很像跳舞。


    我每次被铁女送向空中，我都享受地在空中旋转，用脚尖轻点大树的枝叶。


    我想到一种叫芭蕾的舞蹈。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芭蕾舞蹈艺术家。


    可当我的余光扫到一旁，看到另半边天空共舞的时念和麦麦的时候，我嫉妒地面目扭曲。


    随后，我忘记了维持平衡，契术也停了半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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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就这般笔直地向下坠落。


    铁女怔然地看我，她无法接我，她的身体比地面还要坚硬。


    天啊，耿晚，你完蛋了！


    其实，没有完蛋，我还来得及施展新的契术托住自己。


    可我故意不做。


    我故意让自己摔下去，就像一个在赌桌上把自己的全部筹码推向前方的赌徒。


    我见过阿准这么和人赌过。


    我也在赌。


    赌那个人抛下麦麦，过来接我。


    我……什么也没有等到。


    我的前方空荡荡的，我难过，合上眼睛，预备仓促释放一个保护的契术。


    就在这时，有人飞向我，接住了我。


    “他”抱住我，旋转我的身体卸掉我下降的冲力，然后，陪我一起落在地面。


    我欣喜地睁开眼睛，忘记确认“他”的身上有没有我熟悉的凛然的香气。


    所以，我失望了。


    我几乎同时看见“他”和站在我们不远处的时念。


    时念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看他，我看着面前救了我、又用严厉的目光瞪视我的人。


    这个人，除了她，还会是谁呢？


    安。


    “安老师……”


    安紧抓住我的肩膀，双手的力气大到宛如要将指尖嵌进我的骨骼。


    “耿晚，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愚蠢？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安的声音猝然而止，只有嘴唇惯性地张合，将话语补全。


    我读出了她想说的话。


    她对我说的是：‘你不该期待一个无法回应的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