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践诺

作品:《贪图

    过了半月,云岫终于把身边的奸细揪了出来。


    奸细名叫卫衡,本是他手下一个得力的副手,却早就背叛,与敌人暗通款曲。那日,他意外在帐外偷听到了云岫与姜满说话,于是将埋伏的计划提前,又在云岫早上酒未醒之时,趁着扶着他去大帐的间隙,把兵符偷到了手。


    真相大白,云岫再一次站在大门前,不敢上前一步。


    门口没有她在,她如今变得更加沉默,终日在屋子里看书,写字,也不与他多说话。


    是他的错。


    他明明信誓旦旦地说要信她,却没有做到。


    从前,他坚定地认为,他不会是朱腾,她也不再是曾经的姜满。


    他太害怕成为那个朱腾了,他怕她对自己虚与委蛇,假笑顺从,像是没有感情,只会迎合自己的木偶。


    他喜欢的是那个会对他调皮地挑起眉毛,眼睛里都是光,笑起来灿烂无比的姜满。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始终无法完全信任她。他怕她骗他,他怕又是空欢喜一场,他怕来怕去,最后,作茧自缚。


    她应该很难过。


    他沉重地走进屋,来到她的面前,垂头丧气。


    她的眼睛甚至没有从书里抬起来。


    二人之间沉默许久,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缓解了干涩的喉咙,先开口说:“我已经查清楚了,抓到了奸细,你是清白的,是我错怪了你,我给你赔不是,你想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她终于抬眼,缓缓地看向他。


    她说出了那句令他无比伤心的话:“我想要的,已经彻底得不到了。”


    在那一刻,他仿佛真的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云岫,你就不怕,我是别的势力派来的奸细,来窃夺你的军机密报,甚至,来杀你?”


    ——“我不怕。”


    ——“你以后,会后悔娶我吗?”


    ——“我不会后悔。”


    句句承诺,声声笃定。


    他塌了肩,跪伏在她身前,双手渴求地攀附着她的膝,却连头也不敢抬起,只一味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将眼神收束回书中,不曾一语。


    人间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转眼三月过去,他又要出征了。


    她站在城楼上看他整军。


    遥遥一望,似是陌生,又似是熟悉。


    她好像从来都没怎么认真地看过他,也从未深究过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只记得,她被他从火海中救起,趴在他背上的那一刻,从未有如此一刻,让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被稳稳地托举,宽厚的肩膀是她遇见过的,最坚实的依靠。


    她问他,她会死吗?


    这吃人的乱世,炎炎地狱,她这片无根的浮萍,还有的活吗?


    他说:“有卑职在,不会。”


    她就此安心地趴在他背上,活了下来。


    可他真的是她的依靠吗?


    她从未深想过。


    下面将士认识姜满的,都纷纷起哄,“将军!夫人来送你了!”


    千军万马,刀甲冷光映日。


    他策马回头望向她,背对阳光万千,英俊坚毅。


    少年将军,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满眼期待,眼神动容。


    她心中暗自叹口气,像是唾弃自己,又或许是彻底妥协了。


    她一字一字地对他说着口型。


    他看懂了,高兴地大声吼一声“好!”,拉起缰绳,马高高地抬起前蹄,他扭转马头,顺着阳光而行。


    此一别,不知归期。


    可她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他说,好。


    这又是一个承诺,这也是一个期待。


    可他这一走,她快要临盆了,也未回来。


    夜正央,夏虫不倦地鸣叫,她艰难地翻了个身,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微微喘息着,想着夏夜难熬。


    突然,一只羽剑破窗而入,正插在她刚才躺的地方,嗡嗡作响。


    她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突然涌来许多黑衣人,围住了她的房间。她心中一窒。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


    她猛地拔起床上的箭指向他。


    男人却突然干净利落地对她跪下。


    “云将军走时派我等保护夫人安危,今夜恐有变故,夫人身子不便,不能远走,请夫人安心地待在房内,我等必誓死守护夫人安全。”


    她渐渐放下手中箭,手却突然捂住了肚子,五官痛苦地扭在了一起。


    风雪更加霜,她要生了,在这生死未卜的时候,她要生了。


    男人飞快地跑出房间,不一会儿就将产婆和丫鬟拎过来。而屋外,杀喊声与此同时响起。


    男人一抱拳,“夫人万请放心!”一转身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要将人吞进黑暗的疼痛。


    产婆紧紧握住她的手,着急地说:“夫人您放松,您松口气啊……”


    她听得见外面厮杀的声音,听得见年轻的生命临死前的一声呐喊,像极了那年的落石村。


    生命轮转不息,只待从头,给你轻蔑一笑。


    可她再也经不起这样的血腥了,再经不起这样的罪。


    疼到深处,心生无力,她受了惊,此时正是难产。她猛地抓紧产婆的手,瞪着墨黑的眼,用尽所有力气一字一句地说:“走,你们快走,让他们都撤了!”


    产婆吓得哭了,“不能啊,夫人。我们的命都是云岫将军捡回来的,现在云岫将军在前方生死未卜,我们就算是都死了,也要保住云岫将军的最后一丝血脉啊!”


    姜满怒得刚要起身却突然弓起身子,痛苦地长声嘶喊。可她只喊了一声就逼着自己咬紧牙关,将剩余的声音都压抑在喉咙里,逼得眼泪簌簌地落。


    产婆哭着说:“夫人,你别动了,我们不会走的。”


    长夜像是望不到尽头,她的气力一丝一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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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身体剥离,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一门之外,刀剑之声就未曾停过。


    丫鬟们看着倾盆的血和迟迟不出来的孩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姜满蠕动苍白的嘴唇,“不,许,哭……”


    不能让外面拼死护我们的人,再觉悲凉。


    产婆忍着哭腔安慰她,“夫人,您再坚持一下,快出来了。”


    到了如此地步,他们谁都没想过再活下来,所有的希望,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忠字当头,姜满甚至没办法让他们离开。


    她又想起了云岫。


    如果他在的话……


    她似乎又陷入了火场之中,可这一回,再也没有英雄一般的人,从天而降,救她出地狱。


    窗外一丝一丝地再现光明,孩子在日出时,映着阳光被产婆捧起。


    远在千里的战场上,云岫浑身鲜血浸透,一个翻身,长枪猛地一挑,挑落了敌军总帅的头颅。


    屋外的杀伐声也渐渐平息。


    这场战争,终于在阳光来临时落下了幕。


    这个早晨,格外安静。


    姜满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她费劲地转头,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皱皱巴巴的脸,眼里一片祥和的宁静。


    丫鬟产婆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低低抽泣。


    这个坚强的女子,即将享受她的最后一次黎明。


    那个最该伤心的人,却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她的孩子,看一眼,便少一眼的光阴。


    “都出去吧,明华留下……”


    明华已然哭成了个泪人,“主子……”


    “我交代你一件事,你务必将它办好。”


    “夫人放心……”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将她一辈子最后的话说完了。


    那天的清晨,窗边的荼蘼悄然绽放,洁白的花瓣,很是好看。风声也很温柔,她都听得见……


    年轻的女子像是沉沉地睡着了,面容温柔安详。


    “夫人……”


    “夫人……!”


    纵使千人唤,却没一个是他的声音,那她还有什么留恋呢。


    唯一遗憾的是,这一次,她当了那个不守诺的人,没有等他回来。


    希望不会落了他的埋怨吧。


    云岫凯旋归来,直奔里屋,四处寻找,也没看见姜满。


    屋子里还摆着她看的书,还没绣完的帕子,一切都是她还在的样子,可偏偏屋子正中的案子上,是一方小小的盒子。


    他们对他说,那里面的是姜满。


    云岫觉得他在做梦。


    要么,就是他们合起伙儿来在骗他。


    怎么可能呢?


    她说过要等他回来,她一向说话算数。


    明华抱着孩子,孩子皱着脸,手舞足蹈,看着他直哭。


    明华说这是他女儿,姜满拼死留给他的。


    他像是没听见,问:“姜满呢?她到底去哪儿了?”


    明华崩溃地哭了,“将军,夫人死了,夫人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