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依旧温柔:“这一小壶,大半都进了你这小肚子。”


    “再喝,仔细醉了,回头崔姑可要念我。”


    祁长安端着空杯,动作一滞。


    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小脸,霎时垮了下来。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小嘴也委屈地噘着。


    “可是……凌姐姐……”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眼圈儿也悄悄红了。


    “以后……以后我就喝不到你酿的酒了……”


    凌曦心中一动。


    这丫头,看着没心没肺,原来也知道愁。


    她伸出手指,爱怜地点了点祁长安光洁的额头。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


    “宫里又不止只有你一位公主。”


    “和亲,怎么算也轮不到你这最小的吧。”


    祁长安听了这话,方才被哄得舒展的小脸又皱巴起来。


    她嘟了嘟殷红的小嘴,咕哝:“那也有可能是我啊!”


    说着,她索性趴在了手臂上,闷闷不乐。


    凌曦见她这副模样笑了:“还当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面前,那些豪言壮语。”


    祁长安闻言,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从手臂间偷偷抬起一只眼,闪过一丝讶异。


    “昭昭跟我说的。”凌曦补充,眼底笑意更深,却无半分嘲弄。


    “哦……原来是这样。”祁长安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辩解:“那不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声音越说越低,像蚊子哼哼。


    “话虽这般说,可……可真想起来,还是会有些怕的。”


    她偷偷觑了凌曦一眼,小心翼翼:“凌姐姐,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怎么会。”凌曦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动作极尽温柔。


    “我们长安,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女子!”


    祁长安眼圈蓦地一红,却倔强地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凌曦声音愈发轻柔:“但是,勇敢的人也会疼,也会受伤的。怕,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看着小公主。


    “毕竟要离开大恒那么远,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


    “怎么会不怕呢!”


    凌曦心头微叹。


    这跟她当年,背着包去千里之外的城市求学、工作,可完全是两码事。


    家,她想回,随时都能买张车票,飞机票。


    最不济,打个视频电话,也能日日相见。


    可和亲……


    她眼帘微垂,眸光幽深。


    说得好听是联姻,说白了,就是一场交易。


    拿公主的终身,换取盟约。


    这古代,山高路远,驿马日夜兼程,一封家书也要数月才能抵达。


    何况,身为异国太子妃,水土不服,饮食不惯,言语不通,孤立无援……


    桩桩件件,哪一样不叫人胆寒?


    人对未知,总是恐惧的。


    怕,才会想着提前做足准备,防患于未然。


    不过……


    凌曦垂眸,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倏然一软。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嗝~凌姐姐,这个好喝,明天我还要喝!”


    凌曦回神一看,神游间小公主已经将那壶荷香谣倒了个精光。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两颊染红,娇娇道:“我~还~要~嘿嘿……”


    凌曦:……


    ……


    观山院


    次日,凌曦睡了个大懒觉。


    全醉的祁长安会吐人一身,微醉的祁长安像只难缠的小猫。


    缠着她再要壶酒,整个人扒在她身上不放,最后被崔姑接走。


    崔姑离开前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若不是她刚受封县主,怕是也会被赏一巴掌吧?


    像白冰瑶挨一样?


    唉——


    她暗中叹了口气转头。


    却见窗边软榻上,沈晏一袭素色常服,斜倚着,手里捧着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