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安小月坐在矮榻上，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号角声，手心渗出细密的汗。


    她打开随身带的小包袱，里面藏着几包药粉，这是她偷偷从外头弄来的。


    药性猛烈，一副下去，定会流得干干净净。


    安小月手指抚过药包，忽然想起太子给她上药时的眼神，心头莫名一颤，但很快又硬起心肠。


    不怪她，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她深吸了口气，把药藏好，转身出了帐篷。


    夜色沉沉，猎场的风裹挟着草木气息掠过帐篷，烛火在纱罩中微微摇曳。


    萧衍掀帘入帐时，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倦色，玄色锦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安小月立刻迎上去，替他解下披风。


    “殿下忙到这么晚，可用过膳了？”


    她转身端出温在红泥小炉上的汤盅，“您不让妾身乱跑，妾身就炖了山药鸽子汤，还蒸了茯苓糕……”


    声音越说越轻，指尖在瓷碗边沿无意识地摩挲，似是怕他不喜。


    萧衍瞥了眼澄澈的汤面，突然伸手捏了块糕点。


    松软的茯苓糕在他修长指间碎开几点渣子，他吃得慢条斯理，喉结滚动时烛光在颈侧投下浅浅阴影。


    “过来按肩。”


    安小月连忙点头，跪坐在他身后，手指刚触到那紧绷的肩肌。


    就听太子淡淡道，“这次狩猎安欢颜也来了。”


    她指尖一颤，正按在某个穴位上，太子肩颈肌肉骤然绷紧，声音却平静，“你在外头安分些，孤不想看你们闹得人尽皆知。”


    “妾身哪敢招惹安良娣。”


    她手下力道突然加重，想起安禄海前日献上的那匹西域宝马，心头像塞了团浸醋的棉花。


    “殿下既舍不得她，何必带妾身来碍眼？”说罢猛地抽回手，“手酸了，按不动。”


    萧衍回头看她，眸色深不见底。


    安小月梗着脖子坐到矮几旁，抓起块糕点恶狠狠咬下去。


    甜腻的枣泥馅在舌尖化开，她一块接一块，竟不知不觉吃了半盘。


    “往日不是吃半块就喊腻？”萧衍忽然倾身，指尖擦过她唇角糕屑。


    “今日胃口倒好，莫不是……”


    “妾身醋吃多了饿得快！”她急声打断，却见太子似笑非笑地挑眉，“孤带了太医来。”


    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手腕，“你素来体弱，正好诊诊。”


    帐外忽然传来守夜侍卫的甲胄碰撞声。


    安小月耳尖烧得通红，慌忙抽手，“妾身好得很，殿下累了吧？妾身伺候您歇息。”


    她硬着头皮伺候太子睡下，又替他掖好锦被，这才退出大帐。


    这时夜已经深透了，草尖上的露水已经结成了霜。


    安小月仰头望着被云层半掩的月亮，突然打了个寒颤。


    远处隐约传来狼嚎，惊起宿鸟扑棱棱掠过围场旌旗。


    她抱紧双臂疾步走向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烛火摇曳，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她坐在床榻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绪翻涌如潮。


    这个月的月信迟迟未至，她虽未请太医诊脉，但身体的细微变化却骗不了自己。


    嗜睡，胃口大增，甚至偶尔晨起时的反胃……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


    她的手轻轻覆上小腹，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一丝酸涩。


    若在寻常人家，这该是件喜事，可在这深宫权谋之中，却成了她必须舍弃的筹码。


    不，或许……还能成为最锋利的刀。


    安欢颜那张骄矜的脸蓦地浮现在眼前。


    那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相府嫡女，曾无数次将她踩在脚下羞辱。


    即便现在安欢颜已付出代价，可只要想到她还能顶着太子未婚妻的名头耀武扬威，安小月就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


    烛花“啪”地爆了一声。


    安小月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若是能让安欢颜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太子第一个孩子的性命，足够让相府万劫不复。


    再加上母亲留下的那些证据……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夜风拂过帐帘，带来一丝凉意。


    安小月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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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想起方才太子吃她做的点心时，唇角那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若他知道她怀着怎样的心思，会不会后悔当初放过她？


    安小月猛地摇头，硬生生掐断这不该有的念头。


    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何况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


    她匆匆洗漱好，刚吹灭蜡烛，帐外恰好传来守夜侍卫交接的梆子声。


    安小月蜷进锦被里，在即将入睡的恍惚间，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幼兽的呜咽。


    第二日清早，太子刚带着亲卫出门狩猎，安小月便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是唤来伺候的宫女，低声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安大小姐今日在哪儿？是和哪家的小姐们在一处？”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


    “回娘子，安大小姐今日在梅林那边赏花，同行的有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和几位世家闺秀。”


    安小月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裙，发间簪了一支太子赏赐的金步摇，刻意摆出太子妾室的架势，带着两名宫女，慢悠悠地往梅林方向走去。


    远远地，她便瞧见安欢颜正和几位闺秀坐在亭子里说笑，姿态优雅，眉眼间尽是得意。


    安小月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故意抬高声音道，“这梅林的景致倒是不错，只可惜人多了些，吵吵闹闹的，扰了清净。”


    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亭子里的人听见。


    安欢颜果然皱了皱眉，转头看过来，见是安小月，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轻蔑。


    安小月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径直走到亭子附近，对身旁的婢女吩咐。


    “去，把亭子里的石凳擦一擦，我要在这里歇歇脚。”


    宫女立刻上前，作势要擦拭石凳。


    安欢颜脸色一沉，冷声道，“这亭子是我们先来的，安奉仪若是想歇脚，不如另寻他处？”


    安小月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安大小姐这话说的，这梅林是皇家猎场，又不是谁家的私产，我身为太子府的人，难道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刻意咬重“太子府”三个字，果然见安欢颜眼中怒火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