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听到这句话两眼都黑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柳未夏是这么别扭的人，传闻不是说她善解人意很有主见么？


    这传闻假的吧？谁传的？有求证过么？


    任务在前，纵然大长老内心不愿，还是自作主张同意了这个要求。


    陈林照已经有半个百年不参与三宗议事，魔族地界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大长老信守承诺带上了陈林照，尽管貌似不太满意，但这并不在柳未夏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夏成溪为什么要见她，上一次对方主动邀约，是为了和她打一架。


    那一战记忆犹新，她实在不想回忆。


    虽周边没了窥视感，那股不舒服依旧挥之不去，就连大长老例行的客套也没听进去几分。


    身边陈林照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刚开始只是跟着，没走几步路就贴上来，手指顺着袖口钻进去，与她十指相贴。


    滔滔不绝的魔毫无察觉，只有柳未夏微微侧头，与含着笑的陈林照四目相望。


    她别过去脑袋，不看陈林照的眼睛。


    避开了那道目光，她却知道陈林照一直在看着她，连大长老什么时候停下了说话声也没发觉。


    再次抬眼，面前矣进宏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木梁房，长长廊道挨着枯死树干，周边飘浮着魔气。


    门前有魔族严防死守，见到他们点头示好，应该是有人提前知会过，见到她和陈林照也没有拦着。


    柳未夏环顾四周，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不是夏成溪的居所。


    夏成溪此人性格阴晴不定，入魔后有了魔族的暴虐和嗜血，但喜欢的却一直是那种亮晶晶且显眼的东西。


    和他本人的性格倒是很有反差感。


    隔着一层纱幔幕帘，看不清里面的人，贵妃榻上的夏成溪盘腿而坐，一只手撑着脑袋，瀑布般的发丝垂下散开。


    闻声抬头，血色眸子精准钉在中间纤细的身影上。


    大长老把他们带到这里不欲往前，笑呵呵的露出獠牙，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二人独自离开。


    静悄悄的内事无人说话，心有灵犀般等着对方开口。


    直到柳未夏上前一步，她伸手撕开中间遮挡的轻纱，布料随着力道从空中坠落。


    氛围终于被打破，不过不是什么画本子里的秀丽插图，而是被一句极具破坏氛围的话。


    扯掉布料就看到夏成溪支着头的样子，看不出眼睛是否睁着，但他身上的宝石非常耀眼，柳未夏冷不丁被晃了眼睛：“这是什么装扮？”


    不像是魔族那个整天打打杀杀的尊主，倒像是正在开屏的孔雀，每一根尾羽上都想镶上一块宝石的那种。


    柳未夏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理解为夏成溪在封印阵里呆疯了。


    收拾了一个时辰才挑好衣服换上的夏成溪：“……”


    扯起嘴角邪魅地冷哼一声，像极了三流本子里的俗套故事魔王：“这么多年过去，你眼睛终于瞎了。”


    “惭愧，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审美虽不见长，但你的审美倒是倒退的厉害。”柳未夏耸耸肩，对他的明嘲暗讽不做反应。


    “呵。”夏成溪再次冷哼。


    他在这里等得有些久了，等待的空隙想了很长时间见面后的平和详谈，没想到一开口还是这么火药冲天。


    最无法忍受的是……


    夏成溪问：“他是谁？”


    从他们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陈林照，这个男人很亲密地和她挨在一起，并且柳未夏没有抗拒的表现。


    两个人同进同出，出奇的有默契，真是碍眼得很。


    柳未夏不明白他的关注点为什么在陈林照身上，于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之疑惑：“魔族自始至终都不肯和三宗握手言和，甚至将倚天城变成浴血之地，你身处封印二十年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但为什么……”


    她几乎是以一种玩笑的方式说出这种话，


    她上挑的眉眼虚虚压着，以一种挑衅的目光望着夏成溪，微微抬起眉梢，音调扬起，如同上辈子一般的玩世不恭：“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夏成溪什么样柳未夏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这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太过少见，或者说对方从来都是一副虎头虎脑。


    就是那种传统的虽然长了张好脸，但不知道怎么用。


    比如现在。


    听到她这么说夏成溪也笑了，起身绕着她身侧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面前，似笑非笑看着她：“封印虽然可隔绝外界，却不是完全坚不可摧，只要找到机会就能传递消息。”


    他很干脆承认了，甚至抬起眉毛挑衅回去。


    真是毫不意外。


    “所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全部知道？”柳未夏倒有点想向他打听打听了。


    夏成溪耸耸肩，也奇怪道：“差不多知道大半，不过你死过一次之中惊天动地的事情却一个字也没听说过。”


    “……”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探究的神色。


    柳未夏终于明白自己从夏成溪这里挖不倒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不准备和他多说，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下，飞出的一柄到擦着耳朵插进竹门之中，刀柄微微颤着晃动，发出轻微嗡鸣。


    夏成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来到我的地盘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招待二位。”


    他悄无声息来到身后，恢复的魔力还未用处就被遏制，腰腹间抵着一根短刀，自陈林照袖口探出，刚好堵着不让他前进一步。


    夏成溪面无表情抬起眼睛，整张脸难看出了菜色。


    “别紧张，只是想和你们好好吃一顿饭而已。”夏成溪说。


    他说是平安吃一顿和平的饭，就真的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从三人同行至湖中亭到下人布完菜，其中什么冲突都没有。


    坐在湖中亭石椅上，柳未夏垂眸看着眼下的饭菜，大多都是人间的菜式，约摸是从哪个饭店里抢来的，魔人的耐心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出一盘惊喜好看的饭菜。


    时间缓缓流逝而过，这一顿饭吃居然还算不错。


    但陈林照不这么认为。


    夏成溪和柳未夏虽为敌对，但对对方都算熟悉，也还算说得上话。


    夏成溪说起来也是没完没了，从初见柳未夏扯到封印那天，盯着柳未夏半天，之后慢慢说：“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什么？”挑完碗里的葱花，柳未夏抬头。


    刚才对碗里的东西太过专注，没听到夏成溪在说什么，抬头就看到夏成溪一脸无语的表情。


    夏成溪：“……”


    他是真没想到柳未夏挑葱花也能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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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都是些小事。封印解除的事情魔族已经人尽皆知，三宗消息灵通，此刻怕是已经聚在一起找怎么样才能继续把我弄回去了。”他伸手点着桌面，话到此处也没必要瞒着，说出了主要意图：“当年一战耗损太多人，我死后手下的魔元气大伤，现如今存活的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将。”


    “魔族并非一定要与三宗做对立，对于我们而言恨意与血是最好的食物，但也并非唯一。”


    说到这已经不用往下继续，这意思非常明显，同时也让柳未夏觉得意外。


    柳未夏垂眸扫了一下满桌食物：“所以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是为了跟我握手言和？”


    陈林照笑出了声，整个人松散地向后靠在柱边。


    夏成溪简直要被她这幅轻描淡写的模样震惊到了，双手用力，撑着双手站起来，都要气笑了：“这是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


    只不过柳未夏看着他的表情，突兀地笑了一下，夏成溪是真被她气到了，抿着唇不说话。


    柳未夏笑容有点淡：“小事不算，但有件事你忘了，我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对于道苍宗而言柳未夏是一个已死的人。


    二十年过去，尸体都化成了白骨。


    死去的人说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夏成溪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悲伤的成分。


    很遗憾没有。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柳未夏极其冷静，似乎他们口中死过一次的人不是自己，她静静与夏成溪四目相对，眸中没有一点波澜。


    夏成溪忽然笑了，伸手捂着额头闷声轻笑，声音逐渐变大。


    空气中回荡着他的癫狂笑声，陈林照挑着眉梢，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手指蹭过脖颈。


    有点痒。


    柳未夏侧目，伸手想要打开陈林照的手指，刚碰到就被抓住手指，从而被扣住整个手腕。


    感受着手指强势挤进手掌里，柳未夏眼睫轻颤一下。


    夏成溪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在那两个人眼里就跟空气似的。


    他刚想要发火，却觉得不对。


    这亲密的姿势，这天然的互动，结合之前二人之间的氛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他心里飘出来。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夏成溪瞳孔剧烈震颤。


    柳未夏被他这一问问得发蒙，直了截当问：“你脑子坏了？”


    纯粹的攻击，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把夏成溪骂得怀疑人生，还真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觉得，反思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明明是他们俩有问题，他怎么还反思上了？！


    不等他问更深的问题，远方飞来捷报，一只鸟而吊着一卷情报落在桌上，蹦跶两下吐出情报。


    夏成溪顺手撒个鸟一捧米粒，拾起捷报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就连陈林照也意识到他脸色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这模样恐怕是什么大事。


    他问：“如何？”


    夏成溪捏着短小的情报条，被上面的信息震住，脸色成了菜色：“今天一日，楚轻薇大开杀戒，杀得倚天城里只剩下半数魔，现在城内所有魔对她避之不及，唯恐性命不保。”


    “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