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作品:《论如何在缉妖司公费恋爱

    “东瀛人舌下□□,还不等我们问出什么,人已经没命了。”副使抱拳道,“是属下无能。”


    上旬,东瀛使者来朝访问时,长安城正逢花节。裴晟虽日日赴宴,锦衣华服出入各色筵席,却总觉得不对。他太清楚这些东瀛人的把戏,每次来访,表面恭敬有礼,暗地里总要闹出些风波。


    “桩桩件件的,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就只为了寐仙,图一个长生吗?”裴晟开口,每个字都在舌尖细细碾过,“再设个套,让他们钻一钻,这次留活口。”


    “是。”


    *


    夜色沉沉,走廊里只留了一盏照路的素烛。沈出莹站在那间客房门前,微微偏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里面传出男|欢|女|爱的温情音,她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你还有这癖好?”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裴晟的影子从身侧覆上来。


    她偏头,道:“要一起吗?”


    裴晟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但转瞬间,他眼底的诧异就化作了兴味盎然的光。


    “好啊,听你的。”裴晟低笑一声,当真俯身凑近门缝。


    沈出莹在裴晟背后轻声问道:“男人会怀孕吗?”


    裴晟侧眸,见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南疆蛊术可令男子腹中生瘤,形如怀孕。”


    沈出莹将刚刚在楼下所见所闻尽数告知裴晟,随即道:“那你说的这个南疆蛊术,中招的男子会如何?”


    “这蛊有个别致的名儿,叫负心茧。专治那些在外花天酒地,却对家中妻儿不闻不问的薄幸郎。”裴晟背过手,给她讲解起来,“起初只是腹中微胀,如同饮多了酒。”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个圆弧,“渐渐地,那肚子会一日大过一日,重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夜不能寐,翻来覆去。到最后,连躺着都成了奢望。那肚皮会被撑得薄如蝉翼,最后破掉。”


    虽说手段有些残忍,但听起来挺大快人心的。


    沈出莹静静听完:“你嗅到妖味了吗?”


    裴晟目光微动,鼻尖轻轻一嗅,摇头道:“没有。”


    既然不是妖。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她干脆利落地转身。


    掌柜的坑她只有一间极贵的二品房,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使一些把戏。眉心钻出一缕黑烟,在掌柜眼前打了个旋儿。那老头儿顿时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大师!大师何故跟我生气,我就是个忘性大的,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客房空着。嘿嘿……不收钱。”


    裴晟无奈笑道:“沈七,不要跟平民百姓计较。”


    沈出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门扉合上的瞬间,裴晟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


    睡了不知多久,沈出莹在浅眠中蹙了蹙眉。


    “沈七。”


    门外传来一声低唤,嗓音沉缓,带着几分倦懒的哑意,是裴晟的声音。


    沈出莹眼皮撑开,指尖无声滑向枕下短刀,拥被而起:“大人何事?”


    “方才在楼下撞见掌柜的。”门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轻笑,“那老儿抖得筛糠似的,说你把他吓得尿了裤子。”


    指尖在短刀上收紧,沈出莹无声起身。


    脚步轻得像猫,她靠近门边。烛火从门缝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线昏黄。沈出莹微微俯身,从门缝向外望去。


    裴晟站在门外,身形被烛光映着,看不清神色。他单手按着腰间佩刀,另一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曲起。


    “所以?”她故意让语调显出几分困倦的含糊。


    裴晟这狗官半夜寻她作甚?


    试探?


    陷阱?


    还是纯属玩弄她?


    门外,裴晟的声音低低传来:“有要事商量。”


    他顿了顿,指节在门板上轻轻一叩,“让我进去说话。”


    沈出莹倏地拉开房门,却未完全让开,半边身子挡在门框间,短刀仍隐在袖中未露。


    夜风从走廊灌入,吹得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成一团模糊的暗色。


    裴晟站在门外,衣袍微乱,似是匆忙而来。他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挡门的姿态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你在防贼?”


    沈出莹不动声色:“大人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裴晟忽然倾身,气息逼近,带着淡淡的冷香:“我一个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所以来叨扰叨扰你,不过分吧?”


    沈出莹额角一跳,指节在门框上捏得发白。


    狗官。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那股直冲天灵盖的火气,扯出一个假笑:“大人若是睡不着,属下建议您去院子里打套拳。”


    说罢,她克制地关上门。


    “沈七......”门外传来带着笑意的唤声。


    “狗官。”


    这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沈出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居然对着顶头上司骂出了口。


    门外静默两息,传来一声低笑,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出莹盯着门缝下那道消失的影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裴晟这厮......该不会就是专程来讨她这句骂的吧?


    什么癖好?


    天色大亮时,沈出莹才勉强从浅眠中醒来,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她刚推开门,就见裴晟抱臂倚在廊柱边,一身衣服齐整利落,哪有半点昨夜的模样。


    “醒了?”他抬眼看她,唇角微勾,“再不起,我就要踹门了。”


    晨光斜照,沈出莹看着裴晟那张理直气壮的脸,一股无名火直窜上来。


    “不是半夜你来找我惊到我了吗?”她冷笑,“非让我陪你睡?”


    裴晟原本懒散倚着廊柱的身形骤然一僵,随即站直了身子:“睡懵了?怎么满口胡话。”


    “我编?”沈出莹气笑了,一把拽过他的衣袖,“大人又失忆了?”


    裴晟抽回袖子:“我哪有找过你?”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走廊上的空气仿佛凝固。店小二哆哆嗦嗦地贴着墙根溜过,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张纸。


    “两位客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千万不要动手啊!小店小本生意,遭不住的。”


    沈出莹看裴晟的眼睛沉静如水,没有半点玩笑或闪躲。


    她的火气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如果昨晚那个带着酒气、死缠烂打要进她房间的裴晟不是他......


    那会是谁?


    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连声音、气息都分毫不差?


    甚至,感受不到妖气……


    裴晟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店小二看气氛和缓了一些,搓着手道:“二位要是退房的话,我就进房间收拾了?”


    “不行。”沈出莹一把拦住小二,转而拽住裴晟的胳膊,“大人跟我来。”


    裴晟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却罕见地没挣开,任由她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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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穿过回廊,直到停在那间房门前。


    正是昨夜传出异动的屋子。


    沈出莹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门板轰然弹开!


    进门一眼便是那个佝偻的男人。


    他横尸在床,舌头耷拉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度痛苦的张大着,脸上有泛着腥臭的水渍,脖子上密密麻麻都是抓痕,渗出血来。


    更骇人的是他的肚子。绛紫色的皮肤像被吹胀的皮囊,裂开的伤口边缘挂着半透明的膜。腹腔空空如也,却不见一滴血,仿佛内脏被什么东西舔得干干净净。


    而不远处的床榻上,女人的尸体像具被抽干水分的干尸。她的右手还掐着自己的脖子,左手却温柔地搭在男人肩上。


    “诶,有话好好说,别坏了我的门。那可是上好的木材,很贵的。”掌柜的闻声冲上楼,刚想训斥沈出莹踹门的莽撞,一看屋内的场景,吓得腿都软了,扭头对楼下嘶喊:“……快!快去报官!”


    小二站在走廊转角处,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他静静地盯着他们,眼珠在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掌柜跌坐在地,扭头看见自家人,忙不迭吩咐说:“傻愣着干什么,去报官啊!”


    小二却悠悠地开口:“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


    掌柜的一愣,不明所以地瞪着他:“你这蠢材,发什么癫——”


    话音未落,小二咧开嘴,嘴角以一种非人的弧度扯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头猛地向前一探,作势要咬掌柜的脖颈。


    “啊呀!”掌柜的蹭地一下往后躲开,年迈的身躯灵活得不像话,直接跑到了沈出莹身后,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衣袖,“客官救、救命!这厮疯了!”


    小二站在房门口,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掌柜。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滴着不知名的黏液。


    沈出莹扭过头:“不许进来,滚蛋。”


    小二一听,狠狠瞪了沈出莹一眼,侧身走了。


    裴晟看着这一屋狼藉,道:“昨晚上是不是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想进你的房间?”


    沈出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掌柜:“你去缉妖司报官。”


    闻言,掌柜的膝盖一软,更是不舍得放开沈出莹袖子的一角,他眼珠子在沈出莹和裴晟之间来回转动。


    寻常人撞见妖邪作祟,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吓得魂飞魄散。可这两人太镇定了,镇定得不似常人。


    掌柜的后背冷汗涔涔。前半个月附近开了一家客栈,受人欢迎,生意比他的好。于是他花了点钱,雇人在那家店里边闹了点妖祸,把顾客们一惊。客栈赔了不少钱,名声变得不好,生意就愈发惨淡起来。


    他怀疑这些一定是那间客栈老板做的局!


    “我、我不敢...”掌柜的瘫坐在地上,“那妖怪肯定躲在暗处...我、我一出去就会被...”


    “不对。”沈出莹轻笑一声,这笑声在死寂的客栈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蹲下身,平视着掌柜惊恐的双眼:“掌柜的,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整间客栈,除了我们,没有一个客人出来看热闹?”


    掌柜这才注意到,整条走廊安静得可怕。没有脚步声,没有窃窃私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那些紧闭的房门后,仿佛空无一人。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昨儿明明住满了客人。


    掌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踉跄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楼下冲。


    “我这就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