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书没想到姜如初竟然会问这个问题,表情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他茫然的抓了抓自己的发髻:“是,也不是......一部分吧,再说,师兄我也不是藏拙,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


    刚开始是藏拙,后面约莫藏着藏着......就变成真拙了......


    贺知书给自己找了一个强大的理由,顿时又来了些许底气:“我又不去科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识文断字不就成了。”


    姜如初一脸不解:“所以师兄你是专门跑到书院打瞌睡的?”


    她自然不信,一个真正不爱读书的人,怎么可能在幼时就将这书楼中的都读一遍,并且到现在连这些书籍的摆放位置都不曾忘记。


    这里几万本藏书,没个五六载根本读不完。即使是受到老太爷督促,孩童时期的贺师兄,也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自制力。


    他曾经必然真心喜爱读书。


    贺知书闻言却一脸认真,毫不脸红的说道:“睡觉多好,对身体好......以后我肯定活得比姜师妹你要长久。”


    姜如初白了他一眼:“那些胡子一大把的大儒们不都活得好好的?你这话要被你祖父听到,肯定抽你。”


    贺知书嬉笑一声:“旁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只要一看书就头痛,真要让我苦读几年,肯定是要短我命的。”


    姜如初劝解几句,见贺知书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再多言。


    左右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再说以贺知书的家世,有这座书楼在此,他就算不去参加科举,日子也不会过得比她差。


    二人各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案,便去院子里吃晚饭了。


    近日天气愈发闷热起来,贺老太爷便喜欢将晚饭摆在院中,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这叫餐霞饮景,别有一番意境。


    由于书楼防火,不能带一点烛火进去,因此每当入夜,姜如初不想浪费一点光阴,便只能自己在客房中看书练字。


    日夜如梭,田假很快结束,姜如初和贺知书也即将返回寻希书院。


    贺老太爷一大早就一脸的不高兴,贺知书哄了又哄,承诺七月份的田假早点回来看他,这才勉强将他哄好。


    老太爷还是有些不满:“为什么旬假不能回来?”


    书院一月三旬,每次旬试后便会放假一日。


    贺知书瞪眼哀嚎:“祖父,就一日功夫怎的来得及,下山再上山,您要累死孙儿不成?”


    姜如初在一旁扑哧一笑,尤其是见贺知书表情夸张的模样,笑意更深了一些。


    不过想到若是花费一日功夫就能见到她外祖父......姜如初的笑意便逐渐的淡了下来。


    若是她外祖父的话,即使是日夜兼程,她也是愿意的。


    姜如初和贺知书很快便踏上了回书院的行程。


    当初下山的时候她就只是带了一个小包袱,现在小包袱变成了一个重重的的大包袱,里面都是她这些日子抄写的书籍。


    还有许多贺老太爷非要她带上的糕点和瓜果,瓜果是早晨新采的,糕点是贺家的厨子现做的......嗯,其实主要是长者赐不可辞。


    姜如初也想带回去给姜母尝一尝。


    贺知书提出想帮姜如初拿行李,却被她委婉的拒绝。


    不过她只是客气一下,但凡贺知书再问两遍,她定然不会拒绝,因为她的包袱是真的很沉......


    贺知书虽然也带着许多瓜果点心,但他一路走一路吃,正好越走越轻松,整个人的神情也是愈发的愉悦。


    而姜如初走着走着,先是开始喘粗气,接着脚步也开始沉重,最后肩膀也开始火辣辣的痛......


    她开始满脑子都是:这家伙为什么不再问一问......


    爬到半山腰的八角亭的时候,姜如初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喘着粗气,语气要死不活:


    “师兄......我实在不行了,咱们休息......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贺知书一身轻松,带的吃食早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他悠闲的走在姜如初的前方。闻言他有些惊讶的回头,似乎还有些不解:


    “师妹,这山路走了还不到一半,你怎的就不行了?”


    他一脸惊奇的表情,似乎对姜如初的无用很是震惊的模样。


    姜如初:“......”只剩沉重的喘气声。


    他似乎忽略了自己肩膀上这个沉重的大包袱,若是往常,才走到一半她还不至于如此辛苦,但今日带了这么多的瓜果糕点,还有她抄的书。


    分量不轻,自然不同。


    姜如初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见到八角亭,这才加快了几分脚步喘着粗气往那边去。


    她一心往八角亭走去,自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贺知书嘴角悄悄的勾了勾。


    让你跟我客套,看你逞强到什么时候。


    贺知书等着姜如初追上自己,自己落在她的身后,这才勾着嘴角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姜如初脚步虚浮的走进亭子,将包袱往旁边一扔,往正中间的石桌旁一坐,这才重重的的吐出一口气。


    她一边轻轻揉着自己被包袱勒痛的肩膀,一边低呼,心想肯定破皮了。


    这时,后面的贺知书才走进亭子里来,跟着坐到她的旁边,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说道:


    “师妹,你这小身板该多练练了,别整日只知坐着读书。”


    姜如初这会儿坐着休息,终于能回击了,她瞪着圆眼:


    “贺师兄你还笑话我......你也不看看我背的包袱有多重,要是让你来背,估计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贺知书的身板比她也强壮不到哪里去,白皙清瘦,手无缚鸡之力,比起一般的少年郎,说他一句文弱书生也不为过。


    姜如初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知书见她气鼓鼓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他轻笑一声,揶揄道:“上山之前我可是问你了,谁让你要跟我假客套,就该让你累一累。”


    姜如初闻言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师兄你是故意的。”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憋了一路,原来就等着她撑不住的时候呢。


    贺知书屈指,敲她脑门:“让你跟我假客气,我又不是旁人,我家的饭你都吃过了,还跟我这般见外。”


    “该打。”他重重的敲了两下。


    姜如初顿时捂着额头,瞪着眼睛痛呼道:“贺知书,别敲我脑门,要把我敲傻了!”


    贺知书笑容扩大几分:“本来就傻,可别赖我头上。”


    后边的山路,姜如初也不再客气,毫无负担的直接将包袱给了贺知书。


    贺知书也不逞强,累了就还给姜如初,二人换来换去,自是轻松的回到了山上。


    似乎不知不觉中,这份同窗之谊,又拉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