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诺的意思太明了了，傅宁昔抿直了唇角，他能想到的慕明诺同样能想到。


    他忽然意识到慕明诺是他和凌儿之间最大的阻碍。如果最初慕明诺是连接两人关系的人，那自三百年前起慕明诺就是成了障碍。


    他回首看了眼正与肖策交手的慕明诺，他的师父执掌整个古桓派，满心满眼只有古桓派。


    无情道有他该是幸事，但凌儿有这样的父亲万般不幸，他有这样的师父……


    傅宁昔撇过头，挥动手里的剑。


    剑阵起，百支剑矗立成一道剑屏，阻去她下冲的去路。


    她丝毫没有停歇，双掌展开，黑红气凝成一条巨大的锁链。她抓住锁链，用力一荡。


    顷刻，剑屏破碎。


    她越了过去。


    追在她身后的傅宁昔再次运起剑招。


    碎裂的剑气霎时聚拢成一柄巨剑，凌空劈下。


    她仰头，黑眸一转，咧嘴笑了笑。


    手里的锁链如蛇缠向巨剑，瞬间锁住巨剑的来势。


    巨剑抖动着一点点往下，锁链逐渐抽紧。


    乒——


    巨剑和锁链通通碎成点点星屑。


    十道剑意透过星屑直指她。


    她头也不回，不断加快速度，完全不顾身后追上的剑意。


    傅宁昔拧眉，她居然不躲，若是伤了……


    心念微动，那剑意擦过她身边，又回转直戳她门面。


    她推出一掌，想与剑意硬碰硬。


    傅宁昔大惊之下，撤去十道剑意。


    “宁昔！你在做什么？！”慕明诺分心看了眼底下，没想到居然是这般情形，大怒：“还不快些拦住她！护法大阵要是破了，古桓派的所有人都会死！”


    扑哧——


    一柄小刀穿透了慕明诺的肩胛，迅速打了个转，回到了肖策手里。


    肖策耍着手里的四把小刀：“和我交手还分心？怎么，瞧不起我？”


    小刀自肖策手心分散，从各个角度飞向慕明诺。


    慕明诺冷哼，一甩玉拂尘，拂尘丝刮向小刀。


    她一脚踏到护法大阵的阵眼，眉眼弯起，抬掌就要往地下拍去。


    傅宁昔执剑刺向她，她抬手抓住剑。


    “你？！”傅宁昔抽不回剑，她力气大得很，牢牢攥住了他的剑。


    她只是抓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另一手按在了地面。


    傅宁昔知道此刻他该用术法、符箓或其他来反击，但目光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看着她陌生诡异的容颜，他动不了。


    痛，胸口抽痛，像在热油里煎熬，滋一下刺痛，灼烫嘶嘶渗透，皮开肉绽。


    伤口反复灼伤，裂开再裂开，如薄刃深深穿入。


    窒闷裹挟住他，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困难……


    道心隐痛相较之下，轻之又轻。


    他捂住心口，原来这就是心痛……


    “傅宁昔！”天际爆出慕明诺的怒吼。


    玉拂尘猛甩向护法大阵，磅礴的灵气瞬间砸向了阵眼里的她。


    傅宁昔眼瞳一颤，松开剑，回身掐了个防御阵法。


    空中的慕明诺怒不可遏，还想斥责，身上又多了两道伤口。


    两把小刀依次穿过他的身体，回到肖策手里。


    “我说过和我交手该专心。”肖策阴森地盯着慕明诺，她快成了，绝不能让慕明诺坏事。


    至于傅宁昔，看样子不足畏惧。


    玉拂尘的重击转眼就到眼前，但防御法阵并没有与那灵气相撞。


    一团紫光猛然爆出。


    “凌儿？！”


    傅宁昔失声叫道，不可置信地看着紫光里模糊的身影。


    咔嚓，紫光碎裂。


    点点紫晶掉落在地，是紫晶落星钗的碎片。


    紫光消失，白色衣袂飘扬。


    凌涟漂浮在半空，徒手抵挡住了那重击。


    傅宁昔急忙上前，想把防御阵法推到她身前。


    在傅宁昔身后的她，霍然抬头看向凌涟，黑眸里闪过异光。


    磅礴的灵气顺着凌涟的手涌入她的体内，运转下变为阴气，最后化作她身上的鬼气。


    可惜转化效率还不够，只吸收了一半，凌涟不得不放弃吞噬全部力量的打算。于是她慢慢卸去抵抗，顺着重击往后飘。


    傅宁昔才把防御阵法推前，便眼见她被重伤往后倒去。


    “凌儿！”傅宁昔回身去搂凌涟，不想银光直冲面上，又一道黑影掠过。


    他抓住银光一看，是他的剑。而黑影已抱着凌涟退回到阵眼。


    哐——


    地面一阵摇动，是那余下的灵力撞上防御阵法，最后击倒了阵法外的一面墙。


    空中的慕明诺脸色铁青，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虽都忙着抵御魔修，可一半心思都在底下的护法大阵。


    现在倒好，全都看到了傅宁昔犯蠢！她还出现了！坐实了肖策的话！


    “你！”傅宁昔望着坐在阵眼里的两人，一时无措。


    那是她的肉身和魂魄。


    黑衣的她抱着白衣的她，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紧紧搂着。


    被抱在怀里的凌涟眨了眨眼，这感觉有点奇怪。


    自己的身体抱着自己的魂魄？


    她低下头，脸颊贴住凌涟的额头蹭了蹭，好似在疼爱她。


    “……”凌涟眼角微抽。


    “安……”她看向凌涟，嘴里喃喃，“安……安……”


    凌涟微微蹙眉，望向她的眼眸。


    是和她一样漆黑如墨的眼，但那里有……


    异光闪现，凌涟陡然定住。


    那是……什么……


    白光下，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娃娃。


    “小凌儿，乖乖地，娘亲给你唱歌。”年轻女子亲亲小娃娃的额头，开始哼唱。


    小娃娃咯咯地笑，嘴里吐着泡泡，撅着嘴亲那女子，糊了女子一脸的口水。


    “小凌儿，记得等你爹亲回来，这么亲你爹亲。”年轻女子搂着小娃娃轻晃。


    白光暖暖洒下，微风吹过，一片绿叶飘起。


    竹叶飒飒如落雨，沾了血，飘了一地。


    小娃娃跌坐着大哭。


    年轻女子捂着身上的伤口，大喊：“站住！谁都别想从我这里过去伤我女儿！”


    几个修士慢慢围拢她：“要怪就怪慕明诺，他不多管闲事，怎会连累到妻儿！”


    “明诺是替天行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修士的败类！要不是你们算计……你们早就死了我肖筝手下！”


    “嘴硬有屁用！成王败寇！快杀了她，带走孩子。”


    黑暗笼罩下，女子低喃：“小凌儿……小凌儿……”


    “安……安……”黑衣的她轻抚凌涟的额头，温柔至极。


    怪异，怪异至极的场景。


    傅宁昔上前一步，黑衣的她转眼瞪着傅宁昔，嘴里发出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