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将饭店门口的鎏金招牌染成金光一片时，何洁第三次按亮了手机屏幕——11:47，堂姐何晴应该快到了。听见身旁顾章的皮鞋跟焦躁地叩击着大理石地面。


    大伯与大伯母已经提前进去了，何洁让顾章进去陪大伯说话，他这会又出来，是出来搬酒的，大伯把上次堂姐回来带的茅台酒又带过来了。


    不过今天带的是飞天，不是茅台五十年了。


    顾章趁着搬酒的机会，陪何洁在下面等。


    “不会吧？”顾章突然掐灭烟头。


    “什么不会吧？”


    何洁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低沉的引擎嗡鸣，像猛兽压抑的喘息。通体玄黑的劳斯莱斯幻影，车头欢庆女神立标在阳光下淬出冷芒。何洁的瞳孔微微收缩——那辆车窗降下半寸，露出半张被钻石耳钉点亮的侧脸，正是许久未见的何晴。


    车队如黑绸般滑停。穿燕尾服的司机小跑至加车门前，车门无声旋开，12度角精准停顿，何晴的高跟鞋踏在红毯上时，裙摆的丝光如液态黄金流淌。


    “小洁。”


    这时，王萍从另外一侧下来。


    两个人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同时明白对方心里所想：“乖乖，不得了，坐大劳，带保镖，妥妥的豪门配置啊。”


    顾章与何洁忙与二人打招呼，然后几人一起去包厢，顾章抱着一箱茅台酒走到最后。


    来到包厢，何父与何母看到女儿高兴之余心中也感叹不已。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的不假，以前家里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女儿混好了，不但自己开着保时捷911还给家里买了一台迈巴赫S680。


    这样都不说了，上次回来，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进不去的君晓广场，女儿轻描淡写的就搞定了，帮自己开了个肉蟹煲店。


    无论是与品牌商，还是与商场包括装修的各个环节，都给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支持。


    这不，开业才10天，营业额已经破了50万了，这里面主要是开业前三天，就做了20万的销售，但就按进入稳态期的营业额计算，每月也过百万了。


    这家店是以何父的名义开的，收款账户也是他的，何父这辈子都没见过50万，现在每天看着到账信息以及余额提醒，腰杆都直起来了，说话中气十足，也从以前的小老头，现在变得有几分儒商的气质了。


    现在晚上出去跳广场舞，被一群老太太围着，可吃香了。


    坐下来闲聊了一会，主要还是谈肉蟹煲店铺的事情，这也是王萍最想听的，作为这家店的合伙人，占股49%。


    当得知现在每个月的利润都会在50万以上时，忽然感觉这个房间有些燥热，真丝衬衫黏在脊背上。她无意识咬住下唇，2个月前，她还在每个月的房租，为每个月要寄回老家的生活费而发愁。


    而现在，每个月可以分到差不多25万的利润，低头喝水，水杯里的倒影里，自己的嘴角正以古怪的频率抽搐——像是要笑，又像要哭。


    顾章去开酒，何晴道：“爸，你想喝就喝点，车子我让人帮你开回去。”


    何父不知道何晴那么大的阵仗过来的，当然想不出来她所谓的让人开回去，是让谁开。


    “那我就喝点吧，你难得回来一趟。”


    被父亲说的一阵内疚，她与陈晓确定关系之前，几乎每个月都会回来两趟，但现在或者说以后真的很难保证。


    现在工作刚开展，事情还不太多，随着后面慈善基金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需要处理的工作就越来越多，想要经常回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大概是看出来女儿的愧疚，何父笑着道：“没事，我现在有车了嘛，随时也可以开车去江州去看你。”


    何母也道：“你爸说的对，刚好我俩还能去江州转转。”


    何晴心情顿时好转，虽然知道二老是在安慰自己，他们年龄大了，其实不大愿意去大城市，小地方生活节奏慢，适合养老。


    饭菜上来，何母就不停的给他们几个夹菜，王萍，顾章以及何洁自然是一个不少，把老人家忙的不亦乐乎。


    嘟嘟~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还以为是服务员，却没想到是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进屋就朗声道：“老何，我在外面看到了你的车，就知道你在这里。”


    何父站起来笑着招呼道：“秦总！”


    秦总打量了一圈，猜测应该都是何父的晚辈，对何晴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现在的何晴青春靓丽，时尚潮流，加上在君晓慈善基金会总经理位置上锻炼，渐渐身上又多了一层职场精英的气质，在一众人里非常出挑，一眼便看出不凡。


    “老何，这是家宴？”


    何父嗯一声，：“是女儿还有侄女以及他们的朋友。”


    秦总是何父刚认识的，自从何父有了这台迈巴赫S680，他加入了渝城这边的奔驰S俱乐部。


    而且受到了俱乐部很多人的尊重，毕竟能开迈巴赫S680，渝城独一档，这个很唬人，虽然这个小老头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据说还是无业游民，但谁也不敢小觑他。


    渐渐的，何父俨然成了这个俱乐部里的头号大佬，而在他之前这个俱乐部的头一号大佬就是这位秦总。


    秦总是渝城当地的建筑装饰工程承包商，给一些地方公租房、廉租房做装修的，前些年房地产市场红火的时候赚了不少钱，座驾是奔驰S600，是渝城最豪的车子。


    这两年房地产市场不景气，秦总的生意也下滑了，但是面子还是要的，在俱乐部经常就想与何父争一争风头。


    事实上，何父压根没想与他争什么，主要是他开个迈巴赫S680太惹眼，很多俱乐部成员有什么事，都想请教一下这位大佬。


    只是有一点遗憾的是，这位大佬很谦虚，对很多人请教的问题，他都说：“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懂。”


    越是低调，越是神秘，你开个迈巴赫S680，说自己啥也不懂，你糊弄鬼呢。


    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俱乐部想约他喝茶、钓鱼，因此何父现在的生活可丰富了。


    秦总过来与何父喝了一杯，看着桌上的茅台，心道：“家庭聚会也喝茅台，那说明家里茅台是真多。”


    “老何啊，听说你最近搞了一个小的餐饮店？”


    这也是听俱乐部的成员说的，最近几天他们约何父去喝茶，钓鱼，偶尔会约不到。


    约了几次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何父在忙什么？


    他就解释开了个小餐饮店，偶尔去看一下之类的。


    所以俱乐部里很多人都知道老何在餐饮行业做了个小投资。


    对于这样的项目，秦总是看不上的，做建筑承包商，每年的经营流水比做小餐饮大多了。


    在他的认知里，做餐饮又累又麻烦，现在生意也不好做，属于苦活，累活，没想到一个开迈巴赫S680的人还会去做这种生意，心里就有些不屑。


    何父道：“是的，刚开业没几天。”


    秦总摇了摇头，“老何啊，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生意干什么，那么辛苦，再说那能赚几个钱，你我这身价哪能看的上？”


    何父一怔，我啥身价？开店前我月收入都不到5000块。


    秦总自顾自的在那说，“我一个小兄弟，以前帮我开车的，去年也在万盛广场开了个餐饮店，投资了200万，干了一年了，现在月月亏。关店吧，当初投入的装修与设备这些花了老多钱了，现在差不多一分不值；不关吧，每月都在亏，马上都搞抑郁了。


    现在这行情，你一头扎到餐饮行业里，我不知道你咋想的。”


    秦总不是零售或者餐饮圈的人，他这个年纪逛商场也不多，对于万盛广场与君晓广场里面商户的生存现状也不是很清楚。


    但万盛集团毕竟在全国都是声名赫赫，又是第一个进入渝城的大型购物广场，所以他潜意识认为在万盛广场生意都那么难做了，你老何去哪里做能简单的了。


    何父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他也解释不清，只能应付着说道：“对我来说已经非常好了，我也没有高追求。”


    秦总没想到这个开迈巴赫S680的老何这么低调，没有高追求？心里就有点瞧不起，说不定之前走狗屎运赚了一笔横财，买了一台豪车充门面的，论实力应该不如自己。


    想到这，再看何父就有点俯视的意味了，假装关心道：“那你这餐饮开出来，能保本吧？”


    这话问的是人话吗？秦总不可能是不会说话的人，更不可能情商低到这程度，现在这么问何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些奚落的味道了。


    桌上小辈们，本来以为是两个老朋友在一起唠嗑，这一听就有点不对劲了，秦总因为与何父聊天，此刻站在何晴身后，看不到何晴渐渐冷下来的表情。


    何父也有点不是滋味，别人听到自己开店，一般都是祝福，都是恭喜，哪有这么个“关心”法的。放下酒杯，淡淡的说道：“还行，能赚一点。”


    听到能赚一点，秦总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他更希望听到生意不好，亏惨了之类的，那样明天俱乐部里就会传出老何开店了，已经快哭了，亏死了之类的话。


    “能赚就行，不过还是要注意，做餐饮的，没收回成本之前都不能说赚钱，因为别看现在账面上每月是赚钱的，但那是因为你的装修和设备等重投入都是按几年摊销的，一旦有个生意下滑，投资成本还没收回来，就开始亏了，那时一关店，装修、设备这些重投入全扔掉了，一算总账白忙活，还搭进去不少钱。”


    说实话，何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开业第一个月差不多成本就全部收回来了，这怎么会不赚钱，秦总说的那些根本就不存在。


    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推开门，进来一个40岁左右的胖子。


    一进屋就朗声道：“何总，看到您车子了，过来敬个酒，没打扰吧？”


    “哎呀，秦总也在。”


    不用说，这又是他们俱乐部的人。


    看到来人，秦总心里有点酸，你只看到了何总的车，我的车你就没看到？


    迈巴赫S680好认，奔驰S600就不好认了是吧？


    这分明是把老何看的比自己重，顿时冷笑一声道：“我经常来这里，可能你韩总眼界高，没怎么注意到我。”


    胖子韩总一愣，不知道秦总怎么会这么说话，但也没太放心上，看了看这一桌上的人，何父又再次介绍了一下，都是家里晚辈。


    韩总就对大家点了点头，来到何父这边，“何总，我来敬个酒。”


    看着韩总对老何毕恭毕敬的，秦总心里就有些吃味，以前房地产市场好的时候，自己接到的工装也多，那时身边也围着很多像韩总这样的，希望从自己这里分一杯羹。


    而现在项目少了，自己这边养活自己的团队都难了，自然就没有什么项目能分出去，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少了很多，这是他最失落的地方。


    看韩总对老何的态度，感觉很刺眼。


    冷笑一声，“小韩，你还真要跟老何多喝两杯，现在你们变成同行了。”


    韩总也没在意，附和道：“那是，我得多向何总学习，有机会何总也带带兄弟们。”


    何父还没说话，秦总笑了，“小韩，老何的餐饮生意远没有你做的大，让他带你？你俩谁带谁还真说不定。”


    韩总给自己杯子加满酒，“秦总，我也敬您一个，但你刚刚说的话不对，何总是刚进入餐饮行业，我都做了十几年了，他现在规模是没我大，但以何总的资源与格局，将来一定比我做的大的多，我这是提前下注。”


    然后又笑着对何父道：“反正您有机会就带带小老弟。”


    他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原来他是做食堂承包的，在一些园区，大学，中小学里承包类似业务。


    经济下行对他这个倒没什么影响，就是现在竞争大了，一些大的餐饮集团也加大了在这一块的投入，所以韩总现在不但业务无法扩张，原有承包的项目还有可能保不住。


    说完，又单独敬了何母，热络的喊着嫂子，并且吉利话一套又一套的，让何母因为刚刚秦总说的那些个糟心话导致的坏心情都疏散开了。


    韩总又加满杯对着几个“小辈”道：“来，我敬各位美女与帅哥，祝你们工作顺利，早日年入百万！”


    几人对他印象挺好，与他喝了一杯，只是王萍心里有些古怪，“年入百万，你这是祝福还是诅咒呢，人家何晴现在底薪一年都300万了，就说自己，如果算上餐饮店的分红也远远不止100万了呢。”


    但她当然不会怪韩总，那都是祝福的话，再说，谁能想到他们几个20出头的小年轻，能够年入几百万。


    韩总敬了一圈后，没有忘记今天来的目的，跟何总增进感情，以后加强交流，他有一个认知，要想成功一定要跟比自己强的人在一起，而开着迈巴赫S680的何总，自然比他这个开着二手奔驰S320的人强的多。


    “何总，我也听说了，您现在投资了餐饮行业，以您的眼光一定生意火红，日进斗金吧？”


    几个小辈一边吃着饭，一边竖起耳朵听这些人聊天，都觉得这个韩总说话好听的多了，不像那个秦总，看似关心其实心里巴不得你立刻倒闭。


    何父对他的态度也与秦总不一样，“还行，比当初想象的要好。”


    秦总听的觉得有些刺耳，比当初想象的好，那就是超预期了呗，在一旁站着冷笑，心道：“什么生意都是开业前期好，但想一直好下去就很难。”


    他刚刚提到的那位小兄弟在万盛广场的餐饮店就是这样，开业前一个月生意都不错，当月利润核算是赚钱的，但是经营半年后，月利润也亏损了，而且越亏越多，导致坚持不下去。现在算了一笔账如果现在关店，原本投进去的200万，才收回来120万呢，等于忙活了这么久还亏进去了80万。


    秦总认为，也希望何父的生意也是这个走向。


    而韩总则不一样，闻言，眼前一亮问道：“何总，您的餐饮是在哪里做的。”


    等得知是在君晓广场后，韩总显得有些激动，双眼放着光，比这包厢里的LED灯都亮。


    “何总啊，您这边是什么时候跟君晓广场开始谈的啊，他们开业也才2个月，这个时候你就能进去太厉害了。”


    渝城的君晓广场是收购的当地的物业之后更名的，起初很多人也不知道收购回来会怎么样，君晓商场试营业的时候韩总去看了一下，当时就被场内的客流以及君晓广场的营销力度给吓到了，他知道以后渝城的商业格局肯定就是君晓广场一家独大。


    这样的好项目，是众多商家排着队想进去的项目，里面的商户也没人愿意离开，因此，现在想在君晓广场里面拿到位置太难了。


    何父也不了解里面的情况，就他了解，开这家店也是女儿心血来潮，上次来渝城的时候临时决定的，至于里面有什么难度，他哪里知道。


    现在店铺的管理有专门请来的店长负责，与商场的对接都是顾章给代理了，不过现在与商场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要对接就是了，基本是有求必应。


    韩总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有兴趣，就想继续深入了解，而秦总也想听一听，打探一下何总的虚实。


    何父除了收钱，其他一概不知，但韩总人不错，又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他就喊：“顾章，你来向韩叔介绍一下情况吧。”


    然后歉声道：“我对店铺和商场的事情不清楚，都是顾章在负责，我让他来介绍一下。”


    韩总连忙恭维道：“那是，那是，您这么大老板肯定不会关注一家店的细节。”


    何父被逗笑了：“我啥大老板，我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老头。”


    韩总瞅了一眼秦总，心道：“难怪现在俱乐部里很多人都愿意找何总呢，看看人家这境界，多低调。哪像秦总，现在生意有不怎么样了，还天天摆出一副天下我第一的臭架子，不好亲近。”


    大伯召唤，顾章马上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礼貌的朝韩总打了个招呼，至于秦总，他装没看间，原因是因为秦总刚刚那几句话，他偷偷瞧见何晴的脸色不太好看，就知道秦总被堂姐讨厌了，他自然要立场分明。


    “韩叔，现在店铺里的事情基本是我帮着在打理，您想了解什么，只管问我。”


    “顾总，这项目什么时候开始谈的啊？”


    没有因为顾章年轻就轻视他，而是喊他顾总，让顾章对他印象又好了一些。


    “韩叔，你喊我小顾就行了，这家店是上个月底谈的，当天谈好就进场了，所以才能赶到这个月初开业。”


    韩总指节分明的手蓦地捏紧了酒杯，骨节泛白。他缓缓凝眸，瞳孔微微收缩，声音里压着一丝难以置信：“当天谈当天定？“


    顾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当初自己也被吓的不轻，那可是大家排着队想进的项目，很多商家来谈个一年半载能进去都算烧高香了，哪有当天谈，当天就定下来，然后就进场了的。


    不过这也归于那个铺子，是提前确定好给到陈龙做海鲜店，已经与上家确定好了撤铺时间的。


    否则，再怎么快也要一个月左右，总要与上家协调一下，不能今天通知，明天就让人撤铺吧。


    得到顾章的准备回复后，韩总觉得认知都被颠覆了，但何总的餐饮店已经开业了，这个事实已经证明了顾章说的事情。


    而且何总开餐饮店也的确是挺突然的，半个月前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呢。


    由此，可见何总必然对君晓广场有强大的影响力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强。


    他叹了口气道：“不愧是何总啊，我之前就想包装个小吃集市类的项目，与君晓广场沟通了几次了，都没有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