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一般斥候查探，距离大军的距离就是这个距离。


    到时，哪怕斥候真发现了他们，想要回去报信也要时间。


    再说，有子龙在，没有哪个斥候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走。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当日头飘到天空正上方时，十三家的斥候来报，大西军前锋军已经渡过了那处河滩。


    三万多大军行军，整个队列绵延足有数里，大军前锋已经过了那处地方，证明大西军并没有发现那里的危险。


    “发信号，炸堤。”


    子龙果断发下号令，瞬间，一枚火箭冲入高空。


    “咻！”


    火箭后头带的竹制哨子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响彻天地，就算隔着数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子龙这边火箭冲天而起的同时，不远处也有一枚火箭冲天而起，接着是第三枚。


    这是子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意留下的接力火箭，每一枚相隔里许，足够让炸堤的士卒们收到信号。


    果然，随着第三枚火箭升空，一声巨响随之响起，隔着数里，他们也能听到那巨大的声响。


    “轰！轰！轰！轰！”


    声音传遍四野，就算隔着数里，子龙他们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更别提离得近的大西军。


    事实上，在进入那处河滩时，大西王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甚至还让大军在此地稍休整了一番，吃了个中饭，又派出大量斥候往四周打探消息。


    结果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安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大西王自己也爬上旁边的山头，用老拜送他的望远镜四处观望，依旧没发现危险，这才下令大军从此地经过。


    结果他们才过了三分之一，就听到远处天空传来的火箭哨子声，紧接着就是炸药的爆炸声。


    随着这巨大爆炸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地面的震动，震得他们座下马匹恐惧地长嘶不已，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摔倒在地。


    大西王此时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下令。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劳累了一晚，正在马上打盹的李定国。


    “不好，有人在上游炸堤放水！”


    他们之所以敢大胆的从这处干涸的河道经过，一是河道干涸得非常彻底，不像是临时被人堵起来当陷阱的样子。


    第二是他们之前也从这里经过过，对这里也算熟悉。


    但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有人在上游炸堤放水。


    果然，随着李定国话音落下，河道顿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随着震动传来的，是轰隆隆的巨响，宛若万马奔腾的巨响。


    “快，快，快朝河道两边逃。”


    此时此刻，李定国也顾不得先向大西王禀报，直接发了号施令。


    可惜，如此长的行军距离，他的命令想要传达到每个士卒耳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今河道两边早已经挤满了人，后方军队还在源源不断朝河道进发。


    只有处在河道中央的人意识到了危险，都没等李定国下令，他们就疯狂往河道两边狂奔。


    这么一来，两边一挤，瞬间乱成一团。


    一边是疯狂往河道上跑，一边是不明所以的后军继续往河道中走。


    就连已经走出了河道的前军，也被后面突然发疯狂冲的人撞倒在地，然后被后面的人一个个从身踩过，很快就没了声息。


    水还未至，前军就有数百人被踩蹋致死。


    当然，乱成一团的河道中间被踩死的更多。


    就在这混乱中，大西军众人见到了让他们永世难忘的画面，也是许多人一生中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只见河道上游宛若天塌地陷，足有一丈高的黄色水浪裹着断木与巨石，犹如一条黄色巨龙，咆哮着朝长蛇般的大西军拦腰咬来。


    “轰！”


    “啊！”


    “救命，我不会游……！”


    “救我！我不……！”


    “……！”


    惨叫声四起，但仅仅持续了十来个呼吸时间，就彻底消失不见，被巨浪翻滚的声音彻底掩盖。


    也就是这么十来个呼吸时间，如长蛇般的大西军就被咬掉了一截，他们的中军，不见了。


    足有一万多人，被这场大水一冲，直接消失不见了。


    “噗！”


    河岸上，看着上万人被大水冲走，大西王实在忍不住，一口血水喷出老远，直接昏死过去。


    “保护主上！保护主上！”


    李定国驾着战马撞开挡路的亲卫，探身将朝地上栽倒的大西王抓到手中，放到自己马背上。


    直到这时，他才回头望向河滩中央，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里面，埋葬着他们一万多兄弟。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由于后军很多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不断朝前行进。


    这么一来，前方的人马又被他们挤得没了立足之地，人如下饺子般不断落入水中，然后消失不见。


    这个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后军才算收到命令，彻底停下。


    可这个时候，已经有上千人被挤下水，在绝望中被大水冲走。


    前军这边的河道倒是空出一大块，可惜他们后面没有一个人能爬上来。


    此时，剩余的大西军已经被滔滔洪水截成两段，大西王所在的前军还有一万人左右。


    后军则是刘文秀的部队，主要押运粮草，人数大概也还有一万左右。


    总共三万五千多人马，如今却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损失一万多人，这个损失，让李定国感觉心跳都有点漏拍。


    “警戒，防备敌袭！”


    但这还不是他们如今最大的困境，他们最大的困境是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有人在上游筑堤蓄水，再炸堤攻敌，这四周要是没有埋伏敌人，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都一刻多钟了，也没见有人冲杀过来。


    “子龙将军，为何又不让我们冲杀了！”


    其实，不仅是李定国感到奇怪，刘体纯一行人也非常奇怪。


    就在刚才炸堤放水时，他们就已经冲杀过来了，只是冲到一半，子龙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并且放开了对大西军的包围，显然是让他们自此离去的意思。


    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子龙，内心也是无比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