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楼兰国主
作品:《师妹她怎会如此》 “珩玉?那不就是……”
杨隐话说一半,便转眸与何皎相视一瞬。
何皎问道:“师兄为何去见了楼兰国主?”
贺溪亭敛下眸子,沉吟须臾,这才缓缓道出他下山后所遇到的种种。
那日他对辽南都城的楼兰士兵下了安眠术后,就立即御剑前往楼兰。
国力孱弱数年的楼兰,在当今国主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光景。
寻常百姓皆身着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生活富足且安逸。而王城内的宗亲旁支随手一抛,便能挥霍出辽南百姓劳作三年的用度。
至于王宫之中,金砖铺地,玉瓦覆顶,更是奢靡至极。
贺溪亭一踏入这方土地,便被一抹莫须有的压力笼罩在身。
然而不消片刻,压力陡然散去,他体内的灵气倏地一震,似是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纯粹轻盈。
黄泉珠并未异动,倒是青霄的剑魂抑制不住如此强悍的灵力,险些脱身而出。
“净灵阵?那不是只出现在皇帝周遭么?”杨隐讶异道。
贺溪亭眉间凝重:“这便是蹊跷之处。”
上苍赐予的净灵气息只会出现在凡间皇帝的身上,可当时贺溪亭尚未踏进王城就已受其影响,甚至体内的灵气险些暴走。
直到他来到楼兰国主的寝宫前,手中的破裂圆盘这才有了反应。
净灵之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溢出,被圆盘吸附在内,顷刻间便将断裂之处修补完整。
与此同时,寝宫紧闭的大门轰然敞开,几只白玉圆盘猝然砸了出来,
若非贺溪亭施了隐身术,不然还真会让人觉得,此举便是要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要你们何用!!都给孤滚出去!!”
数名身着朝服的官员哆哆嗦嗦地从殿内快步离开,生怕国主一怒之下要杀了他们泄愤。
贺溪亭漠然扫了眼落荒而逃的众人,而后随意般踢了踢脚边摔得一地碎块的白玉。
玉石晶莹,即便是摔成无数道碎片也能看得出其上雕刻的精致纹路。
但这些仿品与他手中的那只,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君上,您消消气,大祭司的东西怎会是轻而易举就能复刻完整的。”
身着艳丽的王后轻声细语地上前递了一杯茶,珩玉坐在御座之上,眉宇间怒意不减。
“大祭司失踪数年,孤让他们照着草纸炼制镇山宝,五年过去了,他们什么也没给孤弄出来!”
“大祭司行踪诡秘从不露面,妾身不明白,往年咱们也是按他给的草纸炼制,为何他失踪之后就不行了呢?”
珩玉轻抿了口茶,闻听王后所问,无奈摇首一叹。他朝王后挥了挥手,只觉甚是疲累:“罢了,你先回去吧。”
王后躬身福礼,应了句“是”。
谁知她刚走后不久,寝宫只寂静了一息,又有人推门而来。
珩玉只当是心思敏捷的储君早在宫外等候,因此并未抬头。他看着案几上散落的数百张草纸,满面愁容地捏了捏眉心:“若是为了接管军营或是锻造镇山宝的事而来,孤劝你尽早放弃。”
话落良久,向来固执的儿子却没再开口。
他忽然变得这么安静,珩玉不禁眉头一挑:“怎么,你终于肯……你是谁?”
话锋一转,珩玉抬眸见到的,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贺溪亭摆袖一挥,附着在屋檐四周的灵力倏然浮现:“寝宫已被我的灵力围困,即便是外人闯进也只会以为你在榻上熟睡。”
珩玉内心惊惧,但面上仍保持着帝王不威自怒的模样:“修真界的人来我楼兰,所为何事?”
贺溪亭神色无常,先入为主的拿起案上的草纸,仔细端详片刻,随后看向满眼提防的珩玉:“这些东西,可有你的手笔?”
珩玉紧盯着他的眼睛,倏而冷笑道:“仙君闯我宫殿,插手孤的国事,意欲何为?”
“那就是有了。”贺溪亭平静地陈述着,随即转手唤出白玉圆盘,漠然观察着他的神情,“你想要的是这个。”
果不其然,珩玉在见到此物时,心底的惊惧瞬间放大数倍,竭力冷静的瞳孔骤然一缩:“这……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他抬手便要去夺,不料贺溪亭猝然向后一退,珩玉顿时扑了个空,半边身子摔倒在金砖地面上。
贺溪亭自上而下的睥睨着他:“锻造邪器,炼化亡魂怨念,搅得它们不得轮回转世,生不如死。投靠阴邪之人,你这个帝王当真是有骨气。”
珩玉伏在地上沉默良久,偌大的寝宫一时间竟寂静到,微弱起伏的呼吸落入耳中,也变得十分刺耳。
“……呵。”珩玉忽然冷笑一声。
他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抬手将凌乱的衣袍整理干净,再次端起一副帝王的架子,冷然看向贺溪亭。
“自我继位以来,楼兰不再是刀俎下的鱼肉,我的子民拿起了刀,有了底气敢直面讨伐欺辱他们的人。敢问,孤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贺溪亭眉头一拧,“你助纣为虐,借助邪器肆意滥杀,令数万名亡魂永坠深渊,难不成楼兰子民的命是命,中原各国百姓的命就不算命了吗?”
见贺溪亭越来越凝重的面色,珩玉瞧着瞧着,冷不丁大笑起来:“仙君说孤助纣为虐,可你们成仙之人不常常爱把一切推给所谓天道的身上么?孤做得这些,天道也并未降下什么惩罚给孤啊。
孤殚精竭虑半生,只为一统江山,让天下子民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孤没有错啊!”
“你!”
“这位仙君,孤做这些都是为了万千子民,纵然手段狠了点,但只要他们甘愿臣服,何尝不是一件令天地齐心,让人高兴的事?”
珩玉倏然坐回御座之上,早已淡下内心那股惊惧。
说起天道,他突然记起大祭司曾说过,凡间所有帝王的身上都会有真龙之气庇佑。
因此他敢笃定,贺溪亭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贺溪亭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你真是疯了。”
“孤疯了?”
听到这话,珩玉抬手捂住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唐的事情,几近偏执的笑声从指缝间溢出,震得他半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敢说孤疯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他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刺向贺溪亭的心脉。
轰——
灵力骤然与净灵之气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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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迸发出一道强悍气流,顿时将寝宫上下价值连城的宝器震得稀碎。
贺溪亭五指大开,灵力霸道地钻进珩玉的头颅中,强行与净灵之气抗衡着。
“你、你……!”
虚空而出的手紧迫着他的意识,珩玉死咬着牙,拼尽全力地将匕首狠狠插进贺溪亭的心口。
借由压力驱使,匕首在皮肉中旋了个圈,贺溪亭喉间一甜,唇角猝然溢出鲜血。
而他手上的灵力并未消减半分,甚至越聚越多,直至强行扒开珩玉的记忆,几缕神识顷刻间融了进去。
『救国……救国!』
嘶哑剌耳的声音似是凭借最后一口气,不断地回荡在珩玉的记忆里。
贺溪亭站在茫茫迷雾之中,猛地抬手一撕。
眼前白布般的世界刹那间裂开一道口子,贺溪亭越往前,那道裂隙后的世界便越发清晰。
“父亲……母亲、母亲!”
正值年少,面容消瘦的珩玉深深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王后跪在榻前,素丽的眉宇间布满焦急。
无论她如何摇晃他的身体,无论唤了多少次他的名字,无论吃了多少补药,结果在珩玉身上都不见效。
每每入夜,他总会惊惧万分地喊着前帝后的称呼,甚至白日醒来的次数也越来越晚。
而贺溪亭默然看着浑身抽搐的珩玉,神色越发凝重。
前帝后的魂魄迟迟不过奈何桥,反倒夜夜将自己背负的无穷怨念投注在珩玉身上,搅得他魂魄不宁,活人气息越发低迷。
若不是有净灵之气撑着,恐怕他早就深陷梦魇,如同活死人一般。
天色一亮,浅淡曦光穿透窗纸,前帝后的恶魂蓦然褪去。
珩玉从睡梦中醒来,便立刻伏在案前,在凌乱草纸上涂涂画画。
“来人!按照大祭司所给的图纸,去将此物炼制出来!”
一笔落,楼兰几乎所有的工匠全被召集在王城中,日夜不停地锻炼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纯洁白玉。
珩玉见到此物喜不自胜,即刻便亲自带去玄机阁交给大祭司。
玄机阁一连闭殿数日,直到大祭司拿着纹路清晰的白玉圆盘,亲自去了楼兰边境。
一身玄黑锦袍,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却在从贺溪亭面前穿过时,瞬间被认出了真容。
大祭司,是珩玉的伪装。
楼兰边境常年被异国异邦侵扰,混乱不堪,枉死之人无数。
珩玉割开掌心,将鲜血滴落在圆盘上,顺着纹路蔓延,顷刻间便惹来重重阴云,无数冤魂撕扯出诡异的吼叫,化作团团黑雾融入圆盘,饮干血渍。
他耗尽体力,几乎放了全身的血,才终于将所有的冤魂困在圆盘中。
珩玉疲累至极地倒在地上,父母的魂魄,再一次接住了他。
“孩子,你做得很好。”
“将它投进你的军队,先剿灭了周遭的邦国,再一步步去中原,直到整个世界都在你的领导下,永远统一。”
慈爱和煦的话语将诡异鸣耳的声音藏了个干净。
珩玉勉强撑起身子,凭借心中的一口气,一步步走向王城。
此后的数十年里,楼兰铁骑迅速踏破中原的半壁江山。从此,楼兰从被待宰的鱼肉,一跃成为握刀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