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声音里像是真的饱含着愧疚，软软的语气与平日里的郭文远大相径庭。


    即便宋玉芝知道这是郭文远用来应付她的话，她闭着的眼睛里还是情不自禁的热了一下。


    她嫁进郭家近六年，无一人体谅过她。


    她连郭文远一句贴心的话都没怎么听到过。


    她心里的委屈一直都是压制的，即便是一句假话，也能让她心头涌出心绪来。


    但她更过明白，要是她还有对郭文远生出期望来的话，那自己便是活该受那一切的。


    宋玉芝想起往日，刚才还有情绪的心情又冷了下去，她依旧静静的闭着眼睛，淡淡道：“夫君秋闱在即还要读书，勿要呆在我这里染了病气，夫君这些日还是在崔姨娘那里住下吧。”


    郭文远一愣，他好不容拉下脸来对宋玉芝嘘寒问暖，结果人脸上居然半点表情都没有。


    要是按照从前，宋玉芝早就红了眼睛，立马对他感恩戴德，接着又会懂事的立马体谅他，然后再听他的话。


    郭文远在来的时候倒是想过宋玉芝大抵可能会再闹一点脾气，但是却没有想过她这样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仿佛对他的关心完全不在意。


    偏偏宋玉芝的话说起来还好似都是为了他着想的。


    平日里宋玉芝总说让他睡在书房都好，在崔姨娘那里的时候多了会拖垮他的身体，让他更没有专心的功夫读书。


    现在宋玉芝居然还让他去崔姨娘那里，从前听到自然是觉得宋玉芝总算懂事了，现在听来又总觉得不舒坦。


    郭文远心里头还是有一口气在的，他皱眉看着宋玉芝：“我瞧你病了来看看，又耐心的来哄你，你还要我怎么做？”


    宋玉芝诧异的看了郭文远一眼，这人平日里千方百计的想留在崔姨娘的屋子里，她厌烦郭文远的打搅让他走，这人居然这会儿发神经了。


    宋玉芝知道郭文远性子，看起来和他大哥一样温文尔雅，有一副好皮相。


    只是兄弟两人的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他大哥的皮相下是冷漠自私，郭文远的皮相下就是暴躁易怒。


    宋玉芝知道郭文远是最容易动手的，从前她在劝他的时候，心里也是胆战心惊的，现在也就都豁出去了，大不了再被郭文远打一顿，让事情更大就是。


    反正也已经到了这步了。


    她淡淡看着郭文远的脸，她其实从嫁给郭文远开始，对郭文远就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她只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已经成为人妇的责任。


    辅佐夫君，教导孩子，伺候公婆，打理好府里，让家里安宁。


    曾经这些是她每日生活的全部。


    即便她遭受到了郭文远的辱骂和动手，即便明知道大房的在欺负她，让她包揽下一切事情，她也在说服自己，嫁为人妇，为了自己夫君和家里和睦，忍一忍就好了。


    公婆总之是熬不过她的，孩子也总会长大，将来她也总会好的。


    她困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镜花水月里。


    现在宋玉芝明白，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的，永远不会。


    崔姨娘虎视眈眈在旁边，即便自己奋力保住了正妻之位，将来她的儿子也会夺走自己儿子的一切。


    夫妻六年，没有情谊了。


    半点情谊也没有了。


    郭宋玉芝的眼神有点冷，她想起晚上宋绾给她写的那封信。


    信里的内容很委婉，两条路，看她的决定。


    既然没有了夫妻情谊，那选哪一条路都不会是心疼郭文远的。


    她淡淡看着郭文远，面露出不解：“夫君这话何意？我如今病的下不来榻，也没法子侍奉夫君梳洗和日常，正好让崔姨娘来照顾夫君，这也有错？”


    郭文远愣了愣，他看着宋玉芝眼里的冷淡，还有她看着自己刚才关心她也没有任何喜悦的脸庞，郭文远心里忽然有一种开始把控不住宋玉芝的感觉。


    从来都是他决定宋玉芝的情绪，宋玉芝也向来听话，但这会儿宋玉芝的话却让他听着很不舒服。


    从前总是劝他少去崔姨娘那里的人，这几日一直都让他去。


    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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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忽然问宋玉芝：“今日菜御史家的夫人是不是派了婆子来给你送药了？”


    宋玉芝早就知道郭文远会来问，郭怀青早晚也会知道。


    她很坦然的点头：“是。”


    郭文远脸色一变，接着就咬牙切齿的看着宋玉芝：“那你怎么不早说？或则是提醒我和大嫂？”


    宋玉芝的神情依旧淡定的看着郭文远，反问道：“夫君要我提醒什么？”


    “提醒你们，御史大人家的下人在，你和大嫂说话注意些？”


    “你们说的什么话都不是我逼你们说的，我也更不知道你们要说什么。”


    说着宋玉芝的脸上露出一些淡淡的嘲讽：“再说了，你们又给我时间提醒了？”


    “大嫂一进来就让我去照顾公公。”


    “你一进来就让我听大嫂的话去照顾。”


    “这会儿就来怪我？”


    郭文远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玉芝，还是第一回听见宋玉芝说这么多辩解的话。


    从前的宋玉芝温顺又沉默，默默的做事，即便说她冤枉了她，她也没有多余的话。


    果然，才跟着宋绾待了那么一会儿，就学会她的伶牙俐齿了。


    郭文远沉着脸看着宋玉芝：“你也是郭家的儿媳，让你去照顾父亲也无可厚非。”


    “你现在是觉得你不该去照顾了。”


    宋玉芝现在才觉得一向无理取闹的人是郭文远，也是个毫无逻辑的人。


    她淡淡看着郭文远：“不是你刚才来质问我的么？”


    “你既然觉得无可厚非，又来质问我没有提醒屋子里有外人又是什么原因。”


    “况且这也是你有孝心，就怕别人听见了？”


    郭文远一顿，又沉着脸紧紧看着宋玉芝：“但是现在外人都在议论我们郭家。”


    “郭家的学堂再没人来了。”


    宋玉芝看着郭文远：“所以呢。”


    郭文远气得咬牙：“这一切都是你和宋绾引起的，应该你们去摆平。”


    “让事态赶紧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