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大坟

作品:《万事屋好评如潮

    林清原睡的屋子的门还是关不上,所幸房间外面还隔了条走廊,所以在敞开的屋里换衣服倒也没事。


    林清原在屋里找了找,从衣柜里拿出了两个盒子,外观和之前新记明拿出来的盒子一样,里面装的衣服样式也是一样的。


    两个盒子,是两套衣服。


    林清原看了刘栋海的外姨婆一眼,问:“你是从你屋里过来的吗?有衣服吗?”


    “是啊。”外姨婆不客气地在林清原的床头坐下。“黑咕隆咚的,吓死人了。哪里找衣服了。”


    林清原翻了翻衣服的码子,把大了两号的那盒递给女人。


    女人喜滋滋地接过,抚摸着料子,话语满是欢喜:“新衣服咧。”


    林清原边把裤子套在自己原本的裤子外面,边问:“你平常什么时候买新衣服?”


    女人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下,露出了下垂又遍布疤痕的身体。


    “我衣服都是我男人讨来的,这回生了有宗,他娘专门给我缝了一件新的呢。”


    林清原的眉头紧紧皱着:“你身上的疤怎么回事?”


    女人说的轻描淡写:“我男人打的。”


    “他怎么能打你?!”


    “为啥不能打?”女人奇怪地问。“我不听话,要跑,他可不就是要打我?”


    看着女人耷拉的层叠肚皮,和她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疤,林清原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你这么重的伤,就没有人管吗?”


    女人把衣服穿好,咧开嘴笑了:“只要不跑,就不打了呀。挨打算啥,我没见过有哪个女人不被打的。”


    林清原的眉头皱得更深:“你的意思是,你们村里的女人都一直被打?”


    女人扬了扬脖子,表情神秘:“女人嫁了人都会被打的。你还没嫁人吧,嫁了就知道咯。不过你家男人长得好看,你长得也好看,你乖乖听话,不想着跑,他肯定舍不得打你。”


    林清原没有纠正女人对于她和新记明的关系的误会,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跑是要跑哪去?”


    女人连摇了几次头。


    “忘了,都忘了。”


    林清原还想接着问,楼下传来了刘栋海的声音:


    “林总,衣服换好了吗?二姑丈在催呢。”


    女人扯起嗓子应道:“换好了换好了,这就下去了!”


    现在在“故事”里,事情还不明朗,不能出差错,所以林清原暂且按下了心思,等之后再找机会问女人话。


    见到姗姗来迟的二人,二姑丈很生气,骂道:“女人就是没用!换个衣服都这么慢!”


    林清原还没来得及发火,离他近的新记明先开口了。


    “注意你说的话!”


    刘栋海连忙打圆场:“二姑丈你可别说了!人家城里的贵客什么没见过?用得着你在这教训?”他对着新记明和林清原点头哈腰的:“咱们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


    林清原走近,盯着为首的二姑丈。直到把后者盯的恼羞成怒,才冷笑一声,拇指抬起剑鞘,金属的碰撞声震住了他。


    “再多嘴,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二姑丈面色阴沉,没有接话,瞪了刘栋海一眼,转身走了。他的声音从大部队中传来:“快跟上!误了时候,祭品就不新鲜了!”


    林清原几人缀在队伍最后。


    夜晚很黑,然而大部队没有打灯,还能稳稳当当地走在土路上。


    林清原他们就不行了,没走几步就磕绊了。


    于是新记明拿出手机开手电筒照明。


    林清原问:“电还够吗?”


    “够。来这之后电量好像就没掉过。睡觉前是八十六,现在还是八十六。”


    闻言,林清原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百分之五十。


    和自己玩睡着前一样的电量。


    她挠了挠头,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新记明的手机电多,先用他的。


    路越走越偏僻。新记明问刘栋海:“你认识路吗?”


    刘栋海已经走出了一身汗。


    “不认识。我老早就不在这住了,一年也就回来一次。”


    外姨婆倒是认得:“这就是去大坟上的路啊。”


    “什么大坟?”


    女人解释道:“最近都在讲要迁坟咧,要把所有埋的都挖出来,迁到一块大地上。”


    “什么?!已经都挖出来迁了?!”


    刘栋海大惊失色。


    女人满脸疑惑:“我记得还没迁呢,只是先选好地了,咋现在就是在往大坟那走呢。啥时候迁的?”


    新记明:“应该是‘扭曲’的影响。”


    林清原问:“怎么突然要全部迁到大坟去?”


    “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有个道士过来,说村子里犯了啥东西,要迁坟才能保平安。”女人说的笑嘻嘻,胳膊环着,比了个夸张的动作,“还能发大财呢。”


    这时,队伍末尾的一个男人突然冲出来打了女人一巴掌。


    “贱皮子,这么多嘴!把你舌头绞了!”


    男人打完,看也不看女人的反应,就回队伍里了。大部队也丝毫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刘栋海欲哭无泪,只能招呼林清原几人不要停下脚步,走散了说不定会坏事。


    外姨婆被打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被打的脸,低着头跟着。


    林清原和新记明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虽然“故事”和现实世界的情况并不太一样,但几次三番对女人的恶劣态度,已经能反映出一些情况了。


    几人沉默地走着,又走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到了大坟。


    新记明拿手电筒扫了一圈,看到了不少立着的碑。


    林清原也打开灯光,仔细看了看。


    歪七八扭立在土堆上的确实都是碑,不过都是木头做的,有好些已经碎了。


    刘栋海哆哆嗦嗦认着墓牌上的名字,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包说:“那就是我父母的墓……”


    大部队来到大坟后,就列队排开,以二姑丈为首,围成了一个半圆,男人在外围,女人在内围。


    林清原这才发现,大坟里的坟,也是堆成了一个半圆,往后排着,数量还不少。


    随着二姑丈一声令下,男人们从篮子中取出了蜡烛和碗,点燃了火光,嘴中跟着齐声念词:


    “天倾地缺,五行借归。覆骨如末,血祭福泽!”


    女人们则接过碗,掏出剪刀,狠狠地扎向了手心,待到碗中的血过了底,便将血泼向了自己的身体。重复三次,前身一次,后背一次,最后一次,是头顶。


    白衣被血泼染,面容也被血淌过,在幽幽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恐怖。


    饶是如此,女人们也没有吭一声,取血、泼血一气呵成,动作虽不整齐,却非常有秩序。


    刘栋海哪见过这个场面,他吓得往林清原身边靠了又靠。


    谁想到,二姑丈竟然喊了刘栋海的名字。


    “刘栋海,过来。”


    刘栋海想装没听到,二姑丈转过身来,又喊了一遍:“刘栋海,过来!”


    刘栋海不想过去,队列里的男人们却齐齐扭头,盯着他。


    女人们也一声接一声地喊起:“刘栋海!”


    刘栋海都要跪下了。


    这种时候,放他一个人过去,肯定有危险,于是林清原和新记明上前一步,打算护在他身边。


    可是二姑丈又把二人呵退了。


    “外来人,站住!”


    他看向刘栋海,枯皱的脸皮被烛光打了影,显得格外阴鹜。


    “刘栋海,你怎么还不过来?”


    刘栋海只能抖着腿慢慢上前。


    林清原和新记明严阵以待,一旦有什么变故,就会上前把他救出来。


    刘栋海小心地穿过浑身是血的女人堆,走到了二姑丈旁边。


    二姑丈语重心长:


    “大海,你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所以主坟就是设的你家的两口子。今晚的大祭拜缺你不行,你乖乖行礼,让坟主满意了,咱们整个村的庇佑都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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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又朝着躲在林清原身后的女人厉声道:“五刘家的,你过来!”


    女人听话地上前。


    林清原把她拦住了。问:“要她过去干什么?”


    不是林清原刻意找事,而是经过了这一系列事情,她很明白,在这个“故事”里,女人和男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刘栋海过去,他是男人,又占了“主坟家的人”的身份,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而外姨婆就不一样了,又是被打又是被骂,那些女人们还放血,她一个女人过去,情况肯定严重的多。


    有些意外的是,二姑丈在林清原把女人拦下后,就只冷哼了两声,没有再要求她过来。


    刘栋海按二姑丈的要求,在他父母的坟前跪好。


    随后二姑丈从篮子中掏出一把又一把纸钱,撒在半空中。


    这纸钱很奇怪,不黄不绿,而是纯白,上面也没有任何花纹——除了一个字:钱。


    要不是有这个“钱”字,还以为在撒纸片呢!


    纸钱飘飘洒洒地落下,却没有一片沾在刘栋海的身上,尽数拢在了坟包前。


    二姑丈喊:“祝佑!”


    众人齐和:“祝佑!”


    二姑丈又喊:“代祭!”


    众人又齐和:“代祭!”


    刘栋海都快昏过去了。


    他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听说过村里的人这么有文化啊!难道这都是外姨婆说的,是那个道士教的?


    哪来的死道士!


    刘栋海正在心里狠狠咒骂着,就听二姑丈吩咐他:“大海,你要表孝心啊,要让你老子在地下不要缺钱花啊。咱们可都是一起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规矩你都懂,还用我教你吗?”


    刘栋海打了个激灵。


    规矩,是他想的那个规矩吗?


    他偏头朝林清原那边瞥了一眼。


    偏偏林清原是个女人!偏偏就是她跟进来了!


    刘栋海心中正盘算着怎么避开林清原的目光,二姑丈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快!别误了吉时!钱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咯!”


    离得近了,林清原才听出来二姑丈说的话的不对劲。


    她本来以为只是老年人口音重,所以发音奇怪。


    现在再听,他说的根本不是“吉时”,而是“祭时”!


    一字之差,彻底做实了这场祭拜的诡异。


    不过现在人被看着,纸钱也撒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刘栋海咬咬牙,决定先听二姑丈的话。


    为了保证稳妥,他动用了能力。


    他的能力是“钱生钱”,只要给他一张钱,他能原样复制出新的一张。可惜在现实世界里,他的这个能力大打折扣,虽然也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钱,但是一次只能复制一张,而且是连号码都一模一样的那种。


    只能看,不能花。


    好在他的能力从别的方面“补偿”了,那就是“投资”。只要他投进去的钱,必定会赚,哪怕只赚一块钱,也是“钱生钱”了。


    这也是他近几个月来异军突起的原因。他以前充其量只算个小老板,成为“译者”后,他的生意就越做越大,这才有机会参加有新记明在的宴会。


    刘栋海捞起地上的纸钱,双手一搓,就复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纸钱。


    他边复制,边念道:“爸,儿子来看你了。咱家不缺吃,不缺穿,全等着‘钉子户’了,你放心开,地上有‘锤子’牢牢把着呢。”


    二姑丈高喊道:“钉子来,锤子落!”


    话毕,身着血衣的女人们就走上前来,把盛过血的碗顶在头上,然后高举双手,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哔——


    林清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这声音又高又拐,完全不像一群大年纪的女人能发出来的。


    “尖把把,生果果——宽锤锤,砸朵朵——”


    二姑丈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举着蜡烛的男人们左踏一步,右踏一步,正待下一个动作时,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