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尸体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发现的。


    村民们纷纷上前，他们去膜拜那具尸体，将女子下葬后，又为女子建立了一座雕像。


    经她手救过的村民不计其数，他们奉她为神仙，为她建立仙庙，称她为涟水娘娘。


    随着岁月更迭，小狼逐渐能听懂村民口中的几句简单的话的意思。


    他们说涟水娘娘去到天上做神仙去了。


    虽然不知道神仙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听到这，小狼都会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们说，那个很遥远的，会飘着羊毛的地方就叫做天。


    原来她去了那里。


    那个地方好高，比他眼中最高的山顶还要高。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排洪沟起了作用，自从那天后，日照山便再也没发生过山洪。


    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日照山逐渐变成了一处福祉。


    即便有人不幸落水，水下也总像是有一双手一般将他们推向岸边，带着他们远离危险。


    他们说，这是受到涟水娘娘庇护的关系。


    因为有涟水娘娘的关系，越来越多的村民回归大山，甚至许多别的村庄的人都来到这片地界居住生活，这座死气沉沉的大山成为了一座风水宝地。


    这里越来越热闹，涟水娘娘的仙庙也受到更多的供奉。


    它总会躲在仙庙的不远处，看百姓们烧香跪拜她，看百姓们拿出最新鲜的鲜花果蔬供奉在她的仙庙中，他们说这样供奉，远在天上的涟水娘娘会收到的。


    于是，小狼也从山中捡到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晶莹剔透，像极了村中女人手上戴着的玉镯，是它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东西。


    小狼将这块石头没日没夜地用石头精心打磨、放在泉水中冲洗浸泡，最终这块石头被它磨成了月牙的形状。


    她说过，它的额头上有一轮弯月，说不定将这块石头打磨成这个样子，她在看到时就能想起自己。


    它趁庙中的人不注意，学着村民们的样子将月牙石头供奉进了庙中，摆在了那些瓜果鲜花之上。


    这样的话，也许它的石头能比村民们供奉的瓜果先一步被她看到。


    于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它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期待着涟水娘娘会收到自己的石头。


    它日日都进庙中去看，只是可惜，瓜果会随着时间腐烂更换，可那块石头一直存在，它太不起眼，随着人们更换瓜果的动作，那颗石头四处滚落，被人们用脚踢来踢去，并没有像村民们说的那样，被涟水娘娘收到。


    它又悄悄的把石头捡了回来。


    夜里，它常盯着那块石头发呆。


    它不觉得难过，她去到天上当神仙了，它替她开心。


    只是每当它看见那个空空的院子，每当它在街上闻到熟悉的酒香，它会有一丝恍惚。


    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它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要是……它能再见到她一面就好了。


    它想向她道一声谢，想问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想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戒酒消愁，夜夜悲伤。


    也许是做狼的生活太过无聊，又或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美好，从那之后，想见她一面在它的心中似乎成为了一个执念。


    那执念埋在心底，直到有一日，这颗种子发出了芽。


    村中的说书先生将涟水娘娘的事迹编成了故事，日日在庙前讲述。不少孩童都围在那听，小狼也总是躲在隐秘的地方安静地听着。


    涟水娘娘是做好事才当的神仙，说书先生说，只要心中有百姓，处处为他人着想，就也能去天上当神仙。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小狼欣喜若狂，或许它不用这么苦苦地守在庙前等着她回来，它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见她一面。


    那天，他又遇见了老狼，它向老狼说出了自己宏大的梦想，它要做神仙，它想去天上看一看。


    老狼在池边淡定地喝着水，甚至没有赏小狼一个眼神。


    在它眼里，小狼已经吃草吃疯了。


    一只山头长大的狼，怎么可能成为神仙？


    它让小狼理智些清醒些，像它们这样的动物，每天只是想着该如何寻找食物生存下去都是件困难的事了，怎么还能异想天开地想到天上当神仙呢？


    但不知为何，自从小狼说完这件事的那天起，小狼那每天浑浑噩噩的日子就结束了。它似乎有了盼头，有了目标，每日都像打了鸡血般地往村庄跑去，干劲十足，忙忙碌碌地不停得在做些什么。


    它开始效仿效仿涟水娘娘，开始疯狂地为人们做好事。


    谁家孩子被野兽叼走找不到了，他便虎口夺食地将孩子带回来。


    谁家饿的吃不起饭了，它便满山林地找食物送那人家门口。


    它坚信着，只要自己肯努力，他一定会有成为神仙的那一天。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很久，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时间过得很快，这几年它没有一丝懈怠。


    这么一只软弱无能又异想天开的狼在族群里是个有趣的笑料，哪怕它不去招惹狼群，但狼群们却并不放过它，它们嘲笑它是人的走狗，是个只会吃草吃尸体的疯子。


    它们撕咬它、唾骂它、将它拖行水边想要溺死它、逼到悬崖处想要摔死它。


    但小狼并不在意，因为心中一旦有了足够重要的东西，其他事情在它眼中都可以为其让步。


    直到山中的那头老狼老死了，那只驱逐它的狼王病死了，其他围在它身边嘲弄它的狼也换上了年轻的新一批，它看着那一个个尸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狼的寿命如此短暂，它要如何才能成仙，要如何才能修成正果，要如何才能……再见她一面。


    夜里，它避开人群，跑到涟水娘娘的神像前，像以前的她那样，用自己的呜咽诉说心中的苦闷。


    也许是涟水娘娘听到了它的乞求，那夜，它遇见了在外游历的妖王。


    妖王惊讶于一只山中的狼竟然能有自己的意识，能听懂人语，甚至还有自己的信仰。


    这样聪慧的一头狼，不去修炼自身化身为妖反而学习人做好事做着成仙的梦，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妖王想要收下它，他告诉小狼，只要小狼跟着他，成为他的部下，他便能赠予它无边无际的庞大妖力。


    但小狼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它不想做妖，它只想成仙。


    妖王笑了，他将一只正在蠕动的血蚕交给了它。


    他告诉它，这血蚕是上古血海中的妖怪，血蚕吐出的丝线可织万物，世人皆唤其为“织皮女”。只要小狼能将血蚕养大，这蚕便能为它实现想要的一切。


    “成仙也能做到吗？”小狼用它学来的并不清晰的人语一字一句地问道。


    “成仙也能做到。”妖王笑着回答。


    小狼收下了血蚕，它将血蚕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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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跑遍大山寻找桑树，寻找整片林中最嫩的绿叶。


    但当绿叶放在血蚕嘴边时，小狼这才发现血蚕似乎对绿叶并不敢兴趣。


    直到它放弃了为血蚕寻找食物，自己找到了一块腐肉正大快朵颐时，它才惊讶地发现，这条血蚕竟然自己从它的头顶跳了下来。


    血蚕跳到那滩腐肉流下的血水前，开始大口吸允着那肉流淌下来的血液。


    这血蚕看起来像是饿极了，尽管那肉腐烂得臭气熏天，血蚕依旧在大口地吃着。


    只是血蚕并没有像小狼一样习惯吃这些，这臭气令它感到恶心，它吃一口呕吐一口，小小的一只蚕似乎正在承受着一种诡异的折磨。


    看着血蚕的样子，小狼这才反应过来，这蚕原来是喝血的。


    这么想着，小狼立刻咬向了自己的胳膊，血液流出，血蚕似乎嗅到了什么美味一般，它立刻扑向了小狼的身体，围着它的胳膊大口吸允着。


    小狼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飞快流逝，速度快到它感觉自己在被逐渐榨干，失血的混沌感几乎让它陷入晕厥。


    它小看了这只蚕的食量。


    这只蚕太能吃了，只靠自己的血去喂养它，是喂不饱它的。


    小狼连忙抽走胳膊，低下头，示意血蚕爬上来。


    血蚕扭了扭身体，乖巧地爬上了它的额头。


    小狼的目光看向了山林深处，他的眸子颤动了下，眸光黯淡，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阳光洒下，额头上的那抹弯月被大山的影子遮挡，陷入了阴影之中。


    小狼一步步向山顶走着。


    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撼动的。


    小狼知道，此时此刻，它似乎应该舍弃些什么了。


    ——


    “咩！咩！”


    一根粗而长的獠牙贯穿了绵羊的脖子，绵羊的动脉还在跳动，温热的血液流淌，蔓延成河。


    血蚕立刻在血泊中打滚，大口地吞吃着那温热的血液。


    一头羊很快被它吸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一具干瘪皮包裹着的尸体。


    血蚕像是不知饥饱一样，还在四处攀爬，索求更多。


    一只不够，差的太多了，还要再来几只。


    它走进了狼王的巢穴。


    新一代的狼王年轻勇猛，十分强壮。狼王正趴在地上，大快朵颐地啃着一只鹿腿。


    见小狼突然闯入，巢穴中不少狼都探出头向它的方向看去。


    狼王也抬眼淡淡地看了来者，见来的是那日日吃草吃腐肉为生的狼后，便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睛，继续啃着鹿的腿骨。


    然而，还没等它啃上两秒，那只骨瘦如柴的小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它扑去。


    狼王吓得一个激灵，它迅速进入作战状态，准备伸出自己的嘴去向小狼咬去，可无论它如何挣扎，那只小狼都在它的身上纹丝不动。它十分震惊，它想不到，这只看起来如此瘦弱的狼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片刻后，狼王便失去了生气。


    小狼回头，它满嘴是血，淡淡地回望四周的狼群，目光平淡得像是它不是咬死了狼王，而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那一向以嘲弄它为乐趣的狼群，在此刻纷纷愣住了，安静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狼向前走了两步，它步步逼近，洞穴中的其他狼如同见了鬼般的向后退去。


    如看见鬼魅一般，它们的眼中出现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