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初圣教。


    外门的魔道间流传起了一些风言风语。


    炼气七层以上的魔道们成群结队的簇拥在一块，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人群边缘，几个老魔聚在一起，眼神阴鸷。


    “朴道东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一个驼背老者冷笑：“金丹洞府？呵，八成是拿我们当炮灰。”


    “那又如何？”另一个独眼的魔道啐了一口：“在这太初圣教，若是进不去内门，此生不也是炮灰吗？”


    “可怎么看都像是个火坑……”


    “火坑？”独眼魔道狞笑：“这魔门本就是一个火坑，没有机缘没有收获，熬也把你熬死！”


    驼背老者沉默片刻，最终咬紧了牙：“老子寿元将尽，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万一真捡到血灵芝……”


    “这就对了嘛！没有实力，何处不是苦海？”


    类似这种的对话，这两天几乎在每个角落都会发生，在太初圣教，一切以实力唯尊，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从来不是天赋和灵根，而是他的“价值”。


    对于外门魔道来说，十个有九个缺乏机缘，他们终其一生苦苦修炼，每天被剥削、被压迫、被杀被虐，苦苦支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飞冲天，进入内门被人当个“人”看！


    这些炼气魔道不是不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去探索金丹洞府，可能是九死一生。


    但他们在加入太初圣教的那天起，就早已无路可走，在这里就连呼吸都要争！


    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吐纳灵气，而是计算自己还能活多久。


    而更多人只是麻木地想着：“万一呢？万一这次能翻身……”


    留在原地，注定烂死在泥里；往前冲，至少能博一博机会。


    以命搏机缘的消息，正在魔道间悄然的游走——


    ......


    黄昏。


    太初圣教的某处僻静的山坳处。


    当朴道东站在高处，俯瞰他的“追随者”时，人群爆发出了震天的嘶吼。


    “破禁！夺宝！”


    “老子受够了当蝼蚁！”


    “死就死！总比烂在外门强！”


    他们像潮水一般涌向朴道东，生怕他漏记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疯狂.......


    朴道东和全享镐目瞪口呆的看着山坳里聚集的魔道们。


    山坳间的阴风卷着枯叶盘旋，朴道东攥紧手中传讯玉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盯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喉头滚动了一下——山坳里攒动的不是两三百名亡命徒，而是密密麻麻近千名魔道！


    破旧的灰袍、染血的绷带、淬毒的兵刃在昏暗中泛着寒光，每一双眼睛都像饿狼般死死钉在他身上。


    “全、全师弟……这！这对吗！？”


    朴道东嗓音发干，余光瞥见身侧的全享镐正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岩壁才惊醒般停住。


    他们不过在熟人间，放出些许灵芝和金丹洞府的点点风声，甚至没来得及发布伪造的藏宝图，这些平日里为半块灵石拼杀的恶鬼魔道，竟如嗅到腐肉的秃鹫般蜂拥而至！


    “东哥，这不对……”


    全享镐佝偻着背，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他的颤抖。


    他看见人群前排那个，曾为半瓶劣质聚气丹剜人丹田的疤脸汉子，此刻正用刀背敲击掌心，咧开的嘴角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更远处，合欢宗几个采补过度的女修面色惨白如鬼，指甲却深深掐进身旁同伴的胳膊，仿佛随时要扑上来撕咬。


    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一声“破禁夺宝！”，山坳里瞬间开始沸腾！


    千余人嘶哑的吼声震得岩壁簌簌落土：


    “老子受够了当药渣！”


    “灵丹和飞剑都是我的！”


    “不要在外门做狗，破禁、夺宝！杀进内门当个人！”


    “杀进去！杀进去金丹洞府！”


    千人齐呼的强大的声浪，裹挟着腥臭的吐息向朴道东二人扑面而来。


    朴道东的鬓角开始渗出了冷汗——这些魔道根本不需要蛊惑，他们早被太初圣教榨干了理智，就像濒死的困兽，哪怕一根稻草也要用獠牙咬住！


    全享镐突然揪住朴道东的袖子：“你看那边！”


    ——只见山道的尽头，仍有黑影在不断的涌来，有人甚至拖着尚未愈合的剑伤，血脚印蜿蜒如蛇。


    朴道东瞳孔骤缩，面色如土，他终于意识到：在这魔窟里，绝望比任何传讯符箓都跑得更快！


    全享镐和朴道东，这次彻底的傻眼了，原本老练的表情变成了十足的苦瓜脸：


    “哎哟葛格呀！”


    “这不是要了卿命了吗这！”


    ......


    一朵夕阳斜斜的挂在山尖。


    断魂崖顶。


    毕阳和王姑娘靠背而坐。


    “明天就是和朴道东二人的三日之约了。”王姑娘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毕阳轻轻“嗯”了一声，他双手摩挲着枯萎和游龙双剑，荡凤剑已经交给了王姑娘，其他的飞剑和阵法也已经放进了洞府禁制，等待着毕阳的引爆和启动。


    王姑娘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绝美的容颜在夕阳金光下，美的让人窒息：“你说，他们能搞到两三百魔道吗？”


    “我不是相信朴道东能否做到，而是相信那些贪婪饥渴，无缝不钻的魔道，一定不会错过这场机缘！”


    毕阳侧首瞥向王姑娘，见她眉间的英气，都快凝成了锋刃，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朴道东是内门筑基中期的魔道，比较有威望和实力，区区两三百应该没问题，就怕他走漏风声，引来其他内门的筑基魔道，那就麻烦了！”


    王姑娘攥紧手中的荡凤剑——那剑柄上自带的“净化”符文，正在隐隐发凉。


    “我到时候需要怎么做？”她的声音压得极轻，却掩不住紧绷的感觉。


    毕阳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你不能露面，你是正道女修，若是现身，恐怕会引起骚动。”


    “什么！？可是——!”


    王姑娘话未说完，就被毕阳打断：“你就藏在洞府的密室内，以作接应。”


    “那你呢？”王姑娘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


    毕阳嗤笑一声：“我当然是扮演好‘引路人’的角色，引导他们一步步的走入阵法禁制，在禁制的帮助下暗中消灭这帮红了眼的恶鬼！”


    “这样太冒险了！”王姑娘急声反对：“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会把你生吞活剥！”


    “就不能让他们自己去破阵吗？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毕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行的。这帮人虽然贪婪无道，但更加自私自利，若是看不到半分希望，是不会铤而走险的！”


    “必须让他们觉得有希望，有盼头，激发他们心里最深处的欲望和贪婪，他们才会前赴后继的去送死。”


    “这阳坤洞府的金丹大阵，绝非是乱试一通就能破解的，如果没有人向他们透露破阵之法，告诉他们大阵并非无解，其实是有缝可钻，一旦让他们觉得得宝无望，无法破阵。恐怕他们会掉头离去，或是将消息卖给金丹长老等实力更强的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姑娘闻言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一旦魔道们觉得破阵无望，转头去找金丹级别的强者前来破阵，不但无法诛杀魔道，反而还可能暴露自己，彻底失去金丹洞府，甚至可能会因此失去性命。


    “一定要万分小心！”王姑娘突然握紧了少年的手。


    “放心吧！区区三百魔道，我有十足的把握！”


    轻轻的拍了拍王姑娘如玉似月般的俏脸，毕阳霍然站起，黑袍猎猎如鸦翼展开。


    他指向崖下金丹洞府的入口，石门上符文正随夕阳西沉渐次亮起猩红光点：“贪婪者只会看见‘金丹传承’，看不见脚下尸骨。”


    天边的那朵残阳，悄悄的躲入了山后。


    把夜幕，留给了崖顶上的两位游龙荡凤。


    好好享受这风暴的前夜吧！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