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坤洞府的密室中。


    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泛着幽蓝的冷光，将王姑娘绝美又苍白的脸色，映得愈发清冷。


    她靠在石床上，肩胛处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色，却仍强撑着坐直身子，嗓音低沉急促：


    “毕阳，我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那些缸里装的绝不是寻常东西！”


    毕阳盘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枯萎剑的剑柄。


    剑身灰雾缭绕，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不宁。


    他眯起眼，脑海中已勾勒出王姑娘描述的景象——


    合欢宗的魔道们，从山外押送着一队衣衫褴褛的凡人和修士，像驱赶牲畜般，将他们赶入毒煞门的黑铁大门。那些人眼神空洞，脖颈上皆烙着暗红色的符文，如同被抽离了魂魄。


    一个时辰后，毒煞门魔道，推着数十口半人高的陶缸，走向了灵丹阁的山头。缸口密封着血符，缝隙间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沿途滴落的血肉，竟还像活物般在蠕动，又被一名魔道以火咒焚尽。


    又过去一个时辰，乱剑门的魔道，从灵丹阁抬出一口黑色木箱，箱体表面凸起血管般的纹路，隐约透出刺眼妖异的血色光芒……


    “你确定那箱子里，全是血精石？”


    毕阳突然打断了她的叙述，指尖在剑鞘上，敲出了急促的节奏。


    王姑娘猛地攥紧衣袖，指节发白：“我潜伏时听到，乱剑门的魔道说‘血精石数量不足’，他们晃动时，箱盖振动的瞬间，我看到了——”


    她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唾沫，仿佛回忆都带着腥气：“箱内堆着拳头大小的血色晶石，每一块都裹着层人皮般的薄膜，还在收缩鼓动……就像、就像在呼吸！”


    密室骤然变得寂静。


    毕阳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想起从雨含浓储物袋中，强化的那块碎片，掌心仿佛又灼烧起来，那股精纯到诡异的气血之力。


    “太初圣教四脉联手……”


    毕阳冷笑一声：“合欢宗勾人抓人，毒煞门刮骨剜肉熬炼成缸，灵丹阁提纯血气精魂，乱剑门全程护送——好一条屠杀的流水线！”


    王姑娘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这帮初圣在残害正道修士和凡人，炼制阴毒的血精石，来训养变异的妖兽！那些血精石喂养的怪物，常在九州大地，成群结队的袭击修士山门和凡人村落，妖兽褪去后，残垣断壁，尸骨无存！若不阻止——”


    “阻止？”


    毕阳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枯萎剑的灰雾，顺着他的手臂缠上王姑娘的指尖，寒意刺骨。


    “你肩上的毒刚解，灵力不足全盛时七成，就敢去太初圣教，大摇大摆的探查！你知不知道，那灵丹阁光是驻守的筑基后期魔道就有五位！灵丹阁主更是金丹初期的老魔！”


    他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刀，“你想拯救苍生没问题，但请你好好用个脑子，要当英雄，就别做蠢货！”


    王姑娘挣开了他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


    夜明珠的光，在她眼中碎成倔强的星子：“所以就任由他们，继续杀人炼石，无限循环？咱们...咱们总得做点什么！”


    毕阳的侧脸被光线映得阴晴不定。


    他脑海卷起翻涌的思绪。


    王姑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四脉分工明确，环环相扣，俨然是一条血腥的产业链。


    而最终那些炼成的血精石，竟能喂养出屠村的变异妖兽！


    “苦老根不可能不知道。”他嗓音沙哑，像在压抑某种惊悸：“能让四脉联手运作的，只能是教主亲自布局的大计划！”


    枯萎剑的灰雾骤然暴涨，如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臂。


    毕阳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发白。


    他太清楚太初圣教的作风了：外门弟子是耗材，内门弟子是棋子，而他们这些“魔种”，不过是苦老根培育的器皿！


    如今这血精石计划规模庞大，恐怕连筑基真传都只是执行者而已……


    “除了喂养妖兽，血精石还能做什么？”


    毕阳想的头疼欲裂，他盯着石壁上摇曳的影子，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苦老根要这么多血精石干什么？炼制邪丹？开启禁阵？还是……


    毕阳忽然感到全身发冷，心脏处被种下的“魔种”在随着呼吸起伏。


    王姑娘开口说道：“毕阳！我们就算无力阻止，也一定要查下去！就算——”


    “不行！”毕阳突然厉声的打断的王姑娘的话。


    他手中的枯萎剑，“锵——”地出鞘了半寸，灰雾在密室中炸开了一片森寒：“这件事先到此为止！暂时不许再查了！”


    王姑娘被他的反应惊得肩头一颤，绷带下又渗出血丝。


    她倔强地昂起头：“可那些被炼成血精石的凡人——”


    “你当自己是救世主？”毕阳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俯身逼近，眼底翻涌着血色：“看清楚现状！我们一个炼气八层，一个重伤未愈，而对面是太初圣教四脉的上千筑基弟子、四位金丹初期的长老，还有一位金丹后期的圣教教主！你再去查，下次就不是中箭，而是被扔进毒煞门的血缸里！”


    王姑娘的瞳孔骤缩，苍白的嘴唇在微微的发抖。


    毕阳趁机加重了砝码：“别忘了，内门说不定还在追查雨含浓的死，盛蔻为了牛旦手里失踪的血精石，也随时会杀上门来！”


    他猛地扯开了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魔种烙印：“两个月后就是修为验收，若通不过，苦老根第一个就把我炼化回收！”


    压抑的喘息在密室里回荡。


    王姑娘被他说的低下了头，把脸埋在了深深的波涛里。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如此，毕阳也不好继续发作，冷冷的甩下一句：“不自量力只会让你死的更快，审时度势才能活命。别以为你不怕死就可以不顾一切，如果帮不了忙就先提升自己的实力！”


    “起码，不要给本来就复杂的局势添乱！”


    王姑娘怔怔地望着石壁上摇曳的幽蓝冷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霜龙吟的剑柄。


    那些血缸、箱子、被炼化的凡人……


    她甚至能闻到幻象中飘来的血腥气。


    毕阳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在她心头——两人实力的低微，尴尬的处境，还有那些要命的威胁。


    虽然心里恨的痒痒的，但不得不承认，毕阳说的对，现在二人的实力自保都是问题，再查下去也只是在外围摸索，说不定还会平白送命，根本查不出什么名堂！


    王姑娘深深的叹了口气，起码自己还活着，还在神魔鬼岛，而毕阳的身份也许是个好的切入点，假以时日真的能接触到更多内幕，这件事是个大计划，根本急不来！


    “我明白了。”


    她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妥协：“你说得对……现在查这些，和送死没区别。”


    毕阳眯起眼，指尖帮她挑起一缕散落的发丝，缠绕在指节上缓缓收紧：“你这表情，倒像是我逼你签了卖身契。”


    王姑娘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却又在触及毕阳心口魔种烙印时化为苦涩。


    她何尝不知这魔窟里弱肉强食的法则？


    可自幼在长生门受的教诲如附骨之蛆——见魔不斩，道心蒙尘！


    “我只是……”


    她喉头滚动，霜龙吟的寒气在掌心凝结成细碎冰晶：“恨自己太弱。”


    毕阳突然低笑一声，捏住她下巴迫她仰头。


    灰雾自枯萎剑涌出，如活物般缠上她脖颈：“弱有弱的活法。”


    《电龙刀凤诀》的灵力在唇齿间流转，王姑娘的脊背窜起了一阵战栗，体内沉寂的凤形剑丸，竟自发震颤起来——


    王姑娘心头也随着功法的共鸣一颤，渴望变强的念头像潮水一般袭来。


    “毕阳——”她轻声呼唤，声音有些发抖。


    “嗯？？”


    “我想要变强！想要诛魔！想要杀光这群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初圣魔门！”王姑娘的眼中燃起了炙热的火。


    毕阳闻言一怔，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相信我！有了实力以后，我绝对是第一个向这些初圣出手的人！”


    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和表情，王姑娘有些痴了，毕阳那双眼眸像是星空一般深邃。


    “那还等什么！？”于是，她一把甩掉了身上染血的衣物：“咱们立刻马上开始修炼吧！”


    王姑娘一把推倒了惊讶的毕阳，感受着《电龙刀凤诀》的丝丝反馈，修到癫狂！


    一分钟足足六十秒！


    一场为了正义的交锋，在阳坤洞府的密室中上演。


    两位正义的化身战至癫狂，却不知道，此时洞府外的断魂崖边，鬼魅般的飘来了两个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