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血胭脂 “臣省得了!”

作品:《重生后,失忆仇敌在我怀里装乖

    暮色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水在身后咆哮,浪头裹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断箭残甲,不知疲惫般,一次次撞在礁石上,绽出一层层乳白色的沫子。


    萧景珩站在岸边,用牙扯紧了手臂上的绷带,那绷带已经被血浸得乌黑,硬的和锈铁一般。


    勉强缠住了伤口,他才放下自己的手臂,抬头望向夜空,天上的星点似是被硝烟所惊,已经几夜未敢从云间露出容颜了。


    ……今日是第几日了……


    萧景珩看着晦暗不明的天象,前些日子里司辰官随他冲阵,也死于阵前,这连日来的围困,今日已不知日子几何。


    萧景珩担心着时日,更担心永宁城里,那里还有万千百姓等着他回师,还有……那人等待着自己……回去……


    “明湛……哥……”


    就在萧景珩越想越出神的时候,沈昭临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听的响动,萧景珩回眸看去,却见的一个满脸疲惫的少年踉跄的踩着沿河的泥沙,扑到萧景珩的跟前。


    “对不起……是……我、我蠢,若不是我贪功冒进……”


    前些日子里,眉目还飞扬若火的少年,今时今日只剩下满脸后悔。


    同样的道歉话儿,几乎每日他都要来萧景珩面前说上一遍,似乎这样才能减轻沈昭临的愧疚之情一般。


    萧景珩淡眼瞧了一眼沈昭临脸上的青肿,这几天冲阵,这小子也算是身先士卒冲到最前面,半晌,他轻叹了一口气。


    “起来!”


    他伸手去拽沈昭临扑在地上的身躯。


    忽听“嘶啦”一声,刚才好不容易缠好的绷带又裂开来了。


    “你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着猩红色的血珠儿顺着萧景珩的手滑落在自己腮边,沈昭临的愧疚之情瞬间又达到了顶点,他想挣开萧景珩的手,不让萧景珩的伤口裂的更开,可看着这样子,沈昭临又僵住了身躯,两人就这样一人扶一人绷着背,跟两具姿势怪异的石像一般僵在河岸边。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看着沈昭临这副样子,萧景珩突然轻声喝道。


    然后用目光示意沈昭临看去,不远处的岩壁下面卷缩着一个个或在整理伤口、或在依着武器休息的士兵,甚至还有一个和沈昭临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也同样用着脏了布条,捆住了自己受伤的大腿,牙齿咬的“咯咯”直叫,在宁静的夜里,声响越发清晰。


    “啪!”


    见的这些景象,沈昭临忽地摆开了萧景珩的手,他站直身躯,抬手一巴掌便打在自己脸上,似乎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他对军士们的愧疚之情。


    “……你若真愧疚,做这些也于事无补,好好把跟着你一起冲来的那群‘少爷们’替我管好便谢天谢地了!”


    “我会的!明湛哥!”


    沈昭临抹了抹眼泪,他现在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只要能突围,在所不惜!


    萧景珩不再言语,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峦。


    夜色中,胡人的营火如毒蛇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围困着这片河滩。


    前几次突围,已经折损了太多兄弟,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在血与火中。


    可……又不能不突围,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去。


    萧景珩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既担忧又坚毅,他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是永宁城的方向!


    永宁城还在等着他,那个人还在等着他。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要……


    ————


    “将军!”


    就在萧景珩处理好伤口,整理装甲,准备再次组织突围的时候。


    忽地,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跑到他跟前大喊出声。


    萧景珩神色一凛,以为又是什么胡人突袭,他挣扎着起身,一时肌肉带动了伤口,疼的他额上瞬间沁出汗滴,他面目抽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反问道。


    “什么事?又是胡人进攻了么?快传令,前军随我……


    ”不是!不是!”


    那个传令兵喘了一口气,这才让语气平稳下去。


    “东面!东面!胡人的火把乱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伫立在原地满面愁容的沈昭临眼睛一亮,萧景珩教过他多日的兵法,此时此刻总算在他脑子里上线了。


    “明湛哥!是……是援军!是不是!是不是?”


    “闭嘴!”


    萧景珩的声音冷冽,多年将帅的经验,让他对任何事情都是十分警惕和小心。


    听的这消息的初时,他心里也是一震,可立刻间,他便缓了下来。


    他记得,他记得,他派出去的最后一名传令兵,可就是生生被胡人的箭矢洞穿,死在他面前的,加之金沙滩这个地形,四面死困,连只信鸽都飞不出去。


    真有援军,他们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可……


    东面渐起的厮杀声却是做不得假的!


    恍惚间,萧景珩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又想起那日沈知微在永宁城门前为他践行时那抹笑颜,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她!?


    这个想法之大胆,让萧景珩心中都震动起来,连他都不知道怎么会这般想到。


    是自己太过思念了,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不行!不行!


    自己总不能将全军的性命全部交托在自己一时的幻念之上吧!


    可是……


    但见远处的凌乱的火光陡然变的更亮!


    突然,天空上发出三声巨响。


    “那是……”


    “那是什么?!”


    原本在岸边休息的玄甲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齐齐望向天空!


    见的如墨的夜空上,三朵焰火在夜空轰然绽放。


    这是……这是她最喜欢的燃梨花!


    萧景珩瞳孔紧缩,只是一瞬便认出了那礼花的颜色和形状,心里更是一怔。


    他记得,沈知微一直很喜欢这个烟花,每每到新年的时候,就会求着嘉和帝在宫内燃放,可这礼花过于富丽,朝中提倡节俭,所以经常难得看到。


    到了萧景珩年长一些,能出外领兵了,沈知微经常偷摸摸的跑到他那儿,求着他从外地给她带回来一些。


    这一直是两人的小秘密,从未有人发觉。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这个小秘密,尽变成了她用来传信的信号!


    萧景珩看的胸中热切,他已然肯定来接应的人必是沈知微!


    “全军听令!


    锋矢阵准备!


    该是迎接我们的公主来了!”


    ——


    血色夜幕下,沈知微一箭洞穿胡人百夫长的咽喉。


    箭矢破空的尖啸声中,她猛地勒马回身,披风翻卷如浪,她回眸看的几个轻骑还在和胡人对冲,厉声呵道。


    “轻骑分两翼,迂回放火!别恋战!”


    听的沈知微的声音,那些轻骑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士,立刻会意,散开两队,如同两把雪亮的匕首般再次冲入胡人东营,然后从马上扔下火油,点起烈火。


    一时间,胡人东营立刻如同烈火地狱一般,发出阵阵胡人军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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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叫声音。


    见计谋得逞,沈知微的面上却没有一丝欢喜。


    毕竟,她也知道,这这点兵力根本冲不破胡人王军的防线,——她赌的是萧景珩能看懂那三朵焰火!


    她在外面制造混乱,里应外合才是击穿胡军的唯一机会!


    又是一箭飞穿过去,击碎了一个敌军的头颅。


    可……


    箭袋越射越空,沈知微心里也着急。


    她秀眉微蹙,死咬着嘴唇,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嗔怪之声。


    “大笨狗……要是连这也看不明白的话……哼……”


    就在这时,东面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沈知微猛然抬头。


    玄甲军的黑旗撕开浓烟,当先一骑踏着火光而来。


    那人铁甲浴血,剑锋所指处正是她所在的方位。


    “锋矢阵!”


    熟悉的嗓音穿透战场。


    “该是接应我们的公主来了!”


    还是这副傻模样!


    见的那人的眉眼,沈知微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她这么多天唯一一次展露笑颜。


    她扬手射落最后一个拦路的胡兵,冲那疾驰而来的身影喊道。


    “萧景珩!你若是再晚半刻……”


    话未说完,黑甲骑兵已如潮水般碾过敌阵,瞬间冲散了敌军。


    再回首,那人已然眉目一如往昔,沉默肃穆的策马来到她身侧,眉眼间还有她一直熟悉的那抹掩不去的抱歉。


    只听得,萧景珩再次开口,这次不同刚才发布命令时的气宇轩昂,而是有些期期艾艾,似乎有些无颜见她的躲闪。


    “抱歉……臣食言了,没有给殿下带回来胭脂……臣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愿殿下莫要、莫要挂在心上啊!”


    那副模样,惨惨戚戚,如同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傻狗一模一样。


    沈知微听的好笑,再想想刚才他发下命令时冷峻的眉眼,这两相一对比,沈知微突然有了恶作剧的想法。


    她低下头,故意不说话。


    萧景珩见的急,可他又不敢多问,只能不住的用目光看向沈知微。


    “过来!”


    突然沈知微闷闷的发出一声命令。


    听的这话,萧景珩立刻勒紧缰绳,骑着马儿贴近了沈知微。


    “啊……嘶……”


    就在一瞬!


    电光火石之间!


    沈知微突然抬起脸,一口咬上了萧景珩的唇。


    血腥味立刻在两人嘴边蔓延。


    萧景珩睁大眼睛,一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在他想疼呼出声的时候,瞬间又被沈知微推开来。


    “什么胭脂?这不就是有了么?你哪儿对不起我了?”


    只见,火光摇曳,那抹血色在沈知微的唇上更显艳丽,世间最好的胭脂都比不上这一点!


    萧景珩怔了一瞬,忽然低笑出声,舌尖舔过伤口,血腥味混着她袖间淡淡的香气,是了,那日城楼送别,他偷偷吻了沈知微的唇角,也是这般气息。


    真是报复心的紧啊!


    可他看着沈知微傲气明媚的笑颜,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好美!好烈!这般女子他才是最喜欢的!


    如同烈火、如同烈酒,一举一动都能灼的他心里燃起来!


    “臣省得了!”


    萧景珩伸出舌尖将唇上的血迹卷入嘴里,然后抬起拇指擦过她的唇角。


    “公主赏的胭脂,才是世间第一绝色!


    再给臣须臾,臣再为公主取来胡人可汗头颅里的‘胭脂’多为公主妆匣添一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