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莹帮柳砚词抖了抖身上的浮光裙，这裙子可真好看，在暗处还闪着淡淡的光，像人鱼姬身上美丽的鳞片，可惜了，主人不知道爱惜它


    姜燕莹说道：“待会你脱下来，我叫府里的婆子拿去洗，待晾干了叫人给你送去。”


    柳砚词回绝道“不用了，云...不，我会洗。”


    “你？”


    柳砚词和裴云徵刚成婚那会儿，家里的老婆子们跟她说柳砚词自己端着洗衣服在院子里洗衣服，起初她还不信，偷偷躲在墙角看了好一会儿。


    作为世家大族的小姐，她长这么大从未洗过衣服，也从未留意过别人是怎么洗衣服。


    她只觉得柳砚词动作一气呵成，速度神速。


    她不禁夸赞了几句，谁知身旁的欢欢满脸一言难尽。


    姜燕莹问道：“怎么？洗得不好？”


    在将军府的第一日，柳砚词认认真真在洗衣板上搓了一件衣物，轮到洗第二件衣服时耐心急速下降，处理衣物的速度加快，等到洗最后一件的时候，她就是捶了几棒槌，再将衣物扔到洗衣桶里甩了甩，将衣服挂到晾衣绳上时，她连水都没有拧一下。


    在将军府的第二日，柳砚词将衣服扔进了装满水的洗衣桶里，她拿来了一些皂角，像是磨刀一般在一块皂角上刮啊挂，直到将整块皂角刮碎，将其扔进装了衣服和水的桶子里融化，她盖上盖子便走了。


    到了次日她才揭开盖子。


    这次洗衣服她连棒槌都没有用，直接将泡了一整日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取出来随便搓了两把，将上面的皂角冲干净便算大功告成。


    欢欢回道：“从少夫人的架势和手势来看，我认为她是会洗衣裳的，可以她这个洗法断然是不行的。”


    得了，姜燕莹白高兴了，懒鬼终究还是懒鬼。


    她其实也没指望柳砚词多会干活，她只是希望看到柳砚词能动一动，不要一天到晚躺在床板上。


    接着姜燕莹便看见她那位宝贝儿子蹲在柳砚词的屁股后面捡洗衣服洗。


    看到这一幕，姜砚莹的心里是真不高兴。


    她柳砚词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那她的儿子又何尝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老大已经没有了，从小到大别说叫裴云徵烧火下厨，哪怕点根蜡烛姜燕莹都怕出什么意外。


    经过今夜这一闹，姜燕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反反复复盘了一遍，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裴云徵是喜欢柳砚词的。


    他儿子若是不喜欢柳砚词为何成天跑去尚书府跟她玩。


    裴朔每回提到裴云徵都是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只有提到他武艺时满口称赞。


    姜燕莹不清楚柳砚词的武艺具体如何，既然她儿子能被称得上是大幽顶级的高手，就算他打不过柳砚词，他逃总能逃得掉吧，总不至于每回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嗷嗷大叫。


    姜燕莹捋清楚这些事情后，心道说不定她家儿子每回被揍时心里不但不恼，反而还乐开了花呢。


    她儿子若是不喜欢柳砚词又为何风尘仆仆跑回来拜堂？


    起初她以为裴云徵对柳砚词只是青梅竹马之谊，不忍心看到她被沦为全城的笑柄，但就算再不忍心一个男子也不至于每日为自己的小青梅洗手做羹汤，更不至于将家财尽数奉上。


    这点就算是做爹娘的，可能也做不到。


    姜燕莹认为除了发自内心的喜欢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爱怕是没有其他的原因了。


    姜燕莹在心里盘了许久，心道罢了，既然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做娘的也不好再多做什么了，万一哪日她真的将他二人拆散了，说不定儿子回过头来还会抱怨她。


    姜燕莹认为，自己虽有时候是挺刁蛮的，但是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之人，既然儿子喜欢，那就说明他和柳砚词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是欢喜的。


    既然如此，他做娘的也只能支持儿子的决定了。


    她他叹气道：“罢了，你还是将衣物脱下来，让府里的下人去洗吧。”


    柳摇了摇头道：“真不用娘，长宁街到长水巷虽说距离不是很远，但如果将这个时间省下来让别人多休息一下，也是极好的，我不需要人伺候。


    姜心道你被我儿子伺候得还少了？你不用其他人伺候，但是你需要我儿子伺候啊。


    姜燕莹回复道：“你几时这么会这么替别人着想了？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不这样啊。”


    柳嘿嘿一笑，又捡了一颗枣子往嘴里塞去。


    姜燕莹说道：“你慢点吃，吃个东西怎么还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全然没有千金大小姐的修养。”


    柳砚词笑道：“你若是啃过树皮，便也会同我这般吃东西了。”


    “怎么？你啃过树皮？”


    “何止啃树皮，我饿得去掏蚂蚁窝。”


    “掏蚂蚁窝作甚？”


    “吃啊。”


    “为何不去掏鸟蛋，或者抓点别的？”


    “娘，你以为我不想，但是哪里有鸟蛋哪里有别的吃食呢？”


    姜燕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在思索她嘴里说得到底是不是真话。


    她问道：“你真的挨过饿？”


    柳倒是淡淡的：“挨过啊，乱世之下除了襄灵城的这些贵族们，还有谁没有挨过饿呢？”


    江艳莹好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挺有意思，说得好像你不是这襄灵城里的贵族一般。”


    柳砚词不语。


    她知道，像姜燕莹这样养尊处优的妇人们是无法理解底层人民对食物的热爱和珍惜的。


    姜燕莹突然觉得，柳砚词以上所言或许并非全都作假，她敛了敛神色，认真问道：“你这些经历可是与4年前离家出走有关？”


    柳砚词笑道：“差不多的话，您问过我、我娘问过我、我爹也问过我，而我每次会都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娘今天我不想说假话，12岁离家那年，我真的经历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


    “你看到了什么？”


    柳砚词将手里的枣子一口吞下，说道：“今日很晚了，娘，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明日你还来？”


    这倒让姜燕莹大感意外，连续两天出门，这样的事发生在柳砚词身上已经算是极其不正常了。”


    许是柳砚词意外发现姜燕莹还有一个儿子，而那个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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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了，令她突然对这位婆婆心生了一些怜悯。


    在军营里的时候她也养过小孩，那些都是比她小个五六七八岁的孩子，豆丁点大就被抓来打仗了，他们一个个又黑又小，柳砚词虽说比他们大一些，其实彼此刚认识的时候她也还算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一开始她没什么官阶，搞不到多少粮草，只能将嘴里的吃食攒下来给新认识的小不点吃，她常担心那几个孩子会饿死，有一回军营里又没了粮食，那几个小的饿得趴在地上舔砖头，她实在看不下去，便扛着枪独自攀上了雪峰山，那是大幽和琼兰的分界处。


    琼兰地处极寒之地，地稀人少，而大幽地广物博，人口又多，武器又好，这么多年两方常年僵持不下，只因琼兰人会通狼语。


    雪山是苍狼们的群居之地，也不知道那里长了一些什么，那些狼发育得无比强壮，个头比普通的狼足足大了一倍，杀伤力惊人，琼兰人就靠养着这群狼战士盘踞于此，甚至有了逐鹿大幽的实力。


    柳砚词知道此去凶险，可是她想不到还里还有吃的。


    三日后，柳砚词血迹斑斑地回来了，她抗回了整整一条狼腿。


    娘的，柳砚词蹲了整整三日才遇到一只落单的苍狼，与之拼死一搏以后才将其斩杀，就在她掏出事先准备的麻袋准备将其分尸抗走的时候，群狼闻着气味和动静冲了出来，那些狼看到被杀死的同伴，怒火中烧，发了狠地向柳砚词追来。


    狼群以飞快地速度向她狂奔而来，柳砚词掏出匕首专心致志地切着狼腿。


    一定要连根切下！


    好几个人等着这条腿救命呢！


    她闻见了风里的血腥味，有死去的那只狼的，也有自己的。


    她两条受伤的手臂几乎提不动刀，柳砚词龇着牙发誓一定要将这条腿切走。


    人为了一口吃食是可以不要命的。


    不久后，当她看到营帐里生起的热锅，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也曾养过一群孩子们啊，但是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在她面前死去了。


    她明白那种痛，也觉得生而为人有必要为失去的孩子们大痛一场。


    姜燕莹抬头看了看月色，时辰确实不早了，明日裴云徵还要去提信司点卯，她点了点头道：“要不，今日你就住家里？”


    柳砚词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睡在长水巷比较安稳一些。”


    姜燕莹已经知晓她的性格，便不再强求。


    “”今日辛苦了，你能来我很高兴。”


    柳摆了摆手道：“你若是不一直找我的茬，我也会很高兴。”


    姜燕莹差点就要暴起，后来理智战胜了怒气。


    她算是领略到了柳砚词的行事风格，极致的吃软不吃硬，她若是对她吼一句，她能跳起来骂她一百句，简直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若是对她态度好一些，或者不去管她，她忍耐性也极强。


    她想到二人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了会儿话，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好。


    姜燕莹说道：“罢了罢了，你赶紧走。”


    柳砚词嘻嘻一笑，朝前方招了招手，姜燕莹扭头才发现裴云徵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