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沛一怔，偏头躲开宣忆谙的视线，知道她听见了全部。


    宣忆谙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脚下的山地高低不平，她脚下正好地势较高，宣忆谙掀起眼皮就能看见越沛，近到连他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哀恸、怨恨的表情。


    知道越沛不愿意多说，宣忆谙也不愿多问，免得揭人伤口，是以她转移话题继续说道：“多亏有王爷替妾身问出他们用的是什么毒药。”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解药还没制作出来，她就得先死在百姓前面。


    越沛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打趣自己，也知道这句话也被听了去，失笑摇头，半晌，他的神色暗淡：“‘那个人’是从小把我带大的侍卫……不久前为了保护我死在了他们手里。”


    死在了金陵城这几个家主的手里。


    越沛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宣忆谙从他眉眼中的伤恸窥探出这个侍卫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就像文心和乔娘那样吧，宣忆谙心想。


    越沛的身世是康宁城里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谁也不敢妄议。


    宣忆谙试探问：“那个侍卫是赵寻的父亲吗？”


    宣忆谙自认识越沛以来，他身旁除了赵寻再没有见过旁的人，除了赵寻，越沛对谁都是那副伪装成纨绔子弟的模样。


    “……”


    越沛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赵寻是赵冼的儿子，父亲母亲死后只有他们二人陪着自己，对越沛来说赵冼对他是个像父亲一样的人物，越沛从来没有把赵冼和赵寻当做侍卫，更多的是亲人。


    他苦笑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很是好奇，宣忆谙从小不在京城长大，宣彧对她不闻不问，她那个继母不去害她便已是万幸更不会对她对说别的。宣忆谙被关在城外的园子里多年是怎么对京城的事知道不少的？


    宣忆谙：“你忘了我身旁有个常王妃啊。”


    宣忆谙当然不会告诉越沛这些一半是她放在京城的人查出来的，另一半才是结识姜韵后姜韵告诉她的。


    姜韵知道的都是康宁城众人皆知的事，如此宣忆谙知道这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越沛：“那些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你跟过来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等我把他们用的何种毒逼问出来后便会告诉你，和必亲自过来跑一趟。”


    宣忆谙声音微弱：“可惜我身上没有铜镜，否则定要你看看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都快跟锅底的碳一样黑了。


    一声闷笑从越沛压抑许久的喉间翻涌而出，他笑着看向宣忆谙：“是么，等回京了，王妃的铜镜可要借本王好好使使。”


    “好……”宣忆谙越说声音越低，脚步也越来越沉，一个晃神便要迎面摔在地上，被越沛拦腰接住打横抱起。


    越沛看着已经烧迷糊的宣忆谙慌忙冲进山洞，沈思迎面走过来，看见越沛怀中抱着不省人事的宣忆谙，一边跟着越沛往里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就出去这么一盏茶的时间，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人就病的更严重了。


    “快命那两个大夫把熬些退热的药来。”越沛把宣忆谙放平在石床上，给她盖严实了被子。


    他径直走出去掀开帷帐中围住的百姓，这些百姓虽然也是发着低热，但还不至于不省人事，喝着宣忆谙之前配制出来的解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缓解的作用。


    是以外面诸多百姓的情况尚且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撑到越沛额和宣忆谙把解药弄出来。


    那为何宣忆谙的情况会如此严重，越沛想，难道是她中毒时间比这里的百姓要早？


    越沛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宣忆谙被钱之绪那些人绑走的时间再估算了一下百姓们被下毒的时间……


    时间是一样的……越沛眉心压向眼睛，眸中一抹寒光闪过，毒的多少也会这般影响么……


    “谙儿？谙儿？！”


    沈思看护着陷入昏迷的宣忆谙，宣忆谙突然一阵急促剧烈的咳嗽，那架势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肺是没有咳出来，但是一口发黑的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她的喉咙中呛了出来，溢出的血染红了半片衣襟。


    沈思想要用手帕把宣忆谙嘴角沁出地血丝擦干净，很快巾帕就被鲜血浸透。


    越沛听见宣忆谙所在的密室传出剧烈的咳嗽声，顾不上跟大夫再多说一句，忙转身奔向密室，站在门口就看见这样一副场面。


    越沛望着宣忆谙身上刺眼的鲜血，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能上前。


    “怎么又吐血了？”越沛回过神走到宣忆谙身边用手指擦拭她脸上被溅到的血迹。


    沈思忧心道：“王爷，王妃身上的毒怕是愈加严重了。”


    不用沈思说越沛也能看出宣忆谙身上的毒比之百姓要更严重些。


    他抚摸着宣忆谙的侧脸，眉头紧紧皱起，看宣忆谙的脸色，谢居茂给她下的毒难道与宣忆谙并不同么？


    两个大夫听见动静撑着病恹恹的身体赶过来给宣忆谙诊脉，诊过脉后两个大夫心中划过一丝纳闷，彼此对视一眼后回复越沛：“启禀王爷，王妃身上的毒要比百姓身上的毒烈上五分……”


    “不仅如此。”另一个大夫补充道：“看样子王妃身上的毒要比我们身上的毒中的早些时日。”所以她的症状才会看起来比他们严重上许多。


    “若再制不出解药，王妃恐怕……恐怕撑不过三日了。”


    越沛抬眸看向那人，那人被越沛冰冷的目光一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与之对视，头埋的更低了。


    “先把王妃前日制出的解药拿来。”越沛命令道。


    这些药准备了许多，虽不能彻底解毒但也能缓解不少，越沛接过那碗乌黑的药汁，舀了一勺给宣忆谙喂下。


    黑褐色的药汁顺着宣忆谙的嘴角流淌而下，一滴也没喂进她的口中。


    一声清脆的响声，勺子被扔进药碗中，越沛把密室里的人全都打发出去后他把宣忆谙扶起来，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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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无力地靠在越沛身上，任由越沛给自己喂药。


    “忆谙，把药喝了就好了，嗯？”越沛柔声哄劝着，一边试图再给她喂上一口，无一例外全部洒落在衣服上。


    “忆谙？”


    越沛又唤了一声，宣忆谙没有一点反应，他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把药汁含在口中，低头附在宣忆谙唇上撬开她的口舌把那口药渡给她让宣忆谙服下。


    宣忆谙不省人事，一点知觉都没有，越沛轻易就撬开了她的牙关，触碰到她的唇舌。


    一碗药反复如此也算是喂进了大半，宣忆谙喝进了药呛了一下，气息安稳了些许，至少不再往外咯血。


    他把宣忆谙放平在石床上，盖好被褥后看着宣忆谙复又陷入沉睡后才轻手轻脚走出去。


    “王妃把药喝进了么？”见越沛出来后沈思迎上去问他。


    越沛没有回答，只是让他看顾好宣忆谙他去找解药，聊下这句话后又离开山洞往钱、乔二人那处去。


    躲在暗处监视二人的羽卫看见越沛来了忙走上前迎接：“王爷，钱之绪和乔必烔二人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一昧在嘀嘀咕咕的商量要不要把毒药交出去。


    不过已经好一会没有了动静，看来已经是商量的差不多了。


    越沛听罢抬了抬手示意那两名羽卫退下。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二位考虑的如何？”越沛踱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问。


    乔、钱二人对视一眼确认后看着越沛：“安王殿下想要知道的我二人可以告诉您，不过王爷得先答应我等一个条件。”


    越沛“哦”了一声，眉头一挑，示意他们说出来听听。


    “你需得保证此一遭不会牵连到我乔、谢两家的所有子弟，不论朝堂之上还是今日之事，若安王殿下应允我等，乔、谢两家日后必会助安王殿下一臂之力。”


    “哦？助本王一臂之力？”越沛听罢眉头一挑，颇有兴趣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穿梭。


    让他保住这两家不受牵连在越沛的意料之中，不过他们说会助他一臂之力这倒是越沛没有想到的？


    谁人不知他的身份，谁人不知他是一个不着调的闲散王爷，在世人眼中今日金陵城一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误打误撞才能立功罢了。


    今日听他们一说，莫非这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何出此言？”


    乔必烔道：“安王爷要先答应我等，我们能告诉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些时日这个所谓不着调的闲散王爷在金陵城的所作所为旁的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在金陵城的人可再清楚不过。


    这要是再相信越沛只是个闲散王爷，那他们真是可以蠢死了。


    越沛垂眸沉吟片刻，掀起眼皮勾起唇角：“好，本王答应你。”他倒是想知道，这几个人藏了多少有意思的事。


    他有预感，这二人能告诉他的一定是非常有意思、非常值得一听的事。


    看来下这趟江南他算是没有白冒险，白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