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死之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宣忆谙在“善音坊”上听见越沛的声音也就算了，好歹都是在金陵城，离得不算远。


    可身在江南却能听见远在京城的姜韵在喊自己，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这样想着，恍惚的神思清明几许，宣忆谙清醒几分后仔细一听有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心中一笑，果然是听错了。


    宣忆谙这会睁不开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心中暗骂，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越沛还没有找过来。


    这才哪到哪，就要把自己当做弃子是否为时过早了些。


    宣忆谙听着耳畔雨声渐弱，想来是雨势渐停。狂风暴雨一连十余日，若是再下下去，只怕金陵城的天都要下塌了。


    宣忆谙被绑在栏杆上淋了这么久的雨，早已浑身脱力，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已没有力气再借力依靠在身后的栏杆上，而是顺着栏杆无力的滑坠在地。


    她的双手被紧紧反绑在栏杆上，无力下滑必会引得双手被麻绳摩擦而引发的剧烈疼痛。


    可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反倒是被一阵温热包裹，宣忆谙想，这阴风凉雨的，自己真是冻糊涂了。


    下一瞬，头顶上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忆谙，忆谙，醒醒。”


    越沛刚登上善音坊的楼台就看见他翻遍金陵城所有有栏杆的地方才在此地找到的宣忆谙。


    她不知道被绑在这里多久了，越沛刚找到人就看见宣忆谙失去意识。


    看见人无力倒下的那一瞬越沛只觉胸腔里一直跳动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似乎跟着一块停滞。


    天地间仿佛也跟着一块静止了。


    越沛触碰到宣忆谙的一刹那隔着衣服就能感觉到她身上一片滚烫，他抬手覆上宣忆谙的额头，更是滚烫惊人。


    袖中滑出一把锋利精巧的匕首，越沛割开捆绑在宣忆谙手上的绳索把她打横抱起。


    这一番折腾，宣忆谙已从混沌中恢复清明，她看见越沛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手上的绳索也被割断，这僵硬发麻的双臂总算有了片刻松快。


    她无力的靠在越沛的肩头，低声道：“你来的可真够慢的。”


    越沛沉声道：“哪比得上王妃速度快。”


    宣忆谙听见他的阴阳怪气，有心回敬他却没有力气开口，只能装作听不见。


    这会不是斗嘴的时候，越沛抱着宣忆谙就要离开此地，岂料刚刚抬步一道破空尖锐的声响从二人后方袭来。


    箭矢锋利，寒光毕现，自身后袭来堪堪擦过越沛的面庞钉入身后柱子三寸之深。


    越沛抱着宣忆谙就近躲在其中一根二人合抱粗的柱子后，他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身后只有些许酒楼楼层高些，可以藏匿刺客，想必刺杀他和宣忆谙的人就藏身在那。


    宣忆谙：“他们抓了我却不杀我，就是等着殿下自投罗网，我以为殿下会知道有所防备。”


    越沛：“王妃还真是没有良心啊，也不想想本王是为了谁。”


    看来对面藏着的人是铁了心要这二位贵人的性命，箭矢犹如密雨一般袭来，越沛试图伺机离开此处高台，如此便不会坐以待毙。


    善音坊供贵人们一赏歌舞的高台周围一圈都是用雕花栏杆围起来，除了中间的四根柱子旁的并没有可以藏身的之地。


    躲在此处不是长久之计，这么些箭矢总有躲不过的时候，倒是可真是让人瓮中捉鳖了。


    越沛四周打量一番，借助柱子的阻挡朝身后看去，他的身后只需走上三步就是离地百尺的高度。


    越沛往下一看，的确教人心里发毛，若是摔下去，那下场……越沛忍不住“啧啧”两声：“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我看王妃也是爱美之人，定不想死成这般模样吧？”


    “你想说什么？”宣忆谙没有力气跟他打哑谜，也无心揣测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越沛没有说话，只是将宣忆谙轻轻放下，让她斜靠在朱红柱子上。越沛三两下脱掉身上湿透的外衫拧成一股，随后让宣忆谙伏在自己背上，用衣衫作的绳子把她绑在身上。


    “只是想问忆谙怕不怕高而已。”


    说完不给宣忆谙回答的机会，趁着弓弩更换箭矢的机会带着她纵身一跃跳下高台。


    藏身于对面的人见他们要杀的人死似是没有料到越沛会跳下百尺高的高台，一时间所有箭矢都停了下来。


    越沛一只手将将扒在窗户凸出的几寸地方，方才向下看的时候就看见下方有扇窗户，他正好可以抓住雕饰繁复的窗棂上。


    只是箭雨密集，越沛原本还在思忖该如何翻进屋内，这会儿正好给了越沛喘息的机会。


    他攀住窗棂翻身一跃便带着宣忆谙翻进了屋内。


    二人破窗而入又是绑在一块的，这一摔就滚作一团也不知道谁压了谁。


    二人同时吃痛一声，越沛忙割开身上的衣衫翻身查看宣忆谙，他想自己人高马大的，别把本就病着的宣忆谙压出个好歹，那他不就白费这么些功夫救人了。


    越沛本以为是那窗户太小容不下二人一块翻进来，宣忆谙应是不小心被那窗棂刮伤了而已，可把她揽过来一看顿时惊觉不妙：


    宣忆谙的腹部有道两寸长的伤口，越沛常于刀剑打交道，只一眼便看出她腰腹之处的伤口是匕首所为。


    宣忆谙的伤口裸露在外面被雨水淋了几日，血迹早已被水冲了个干净，只剩下皮肉反卷，肿胀发白。


    “怎么伤成这样都没告诉我！”越沛想要仔细查看一番宣忆谙的伤口，可遮掩在伤口上布料的手掀了几次才掀开。


    看清楚宣忆谙腰腹上的伤口后眸中晦涩一片，怪不得她烧成这样，淋雨受了寒是一方面，伤口感染发炎怕才是致使宣忆谙高烧不退的原因。


    越沛横抱着已经烧迷糊经刚才那一摔已经彻底晕过去的宣忆谙，把她放置在榻上，这个房间是个空置许久的空房，落满了灰尘别说伤药连个被褥都没有。


    越沛在房间里翻找一圈后无果，只得先从自己身上寻一块还是干净的布料撕成条暂且把那道狰狞翻卷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暴雨虽暂且停歇，但此刻外面阴云依旧蔽日，瞧着白天黑夜并无什么不同，越沛现下也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他走到窗前掀开一条缝向外眺望，藏身于对面酒楼的那群刺客见越沛带着宣忆谙翻身跳下善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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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高台后不见了踪影。


    一面派人去跟自己的主子产地消息，一面派人去善音坊附近搜寻那二人，是以此刻暂且风平浪静。


    越沛焦心着宣忆谙身上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需要快些找到大夫来医治。


    他回身给宣忆谙检查了一番身上包扎好的伤口，确认没有散开后他回到窗边单手撑在窗沿上翻出房间，足尖借力高耸的檐角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飞深处十数里。


    越沛轻功了得，能在高墙之上侨务声息的行走而不被人发现，现在他却有意在房檐上行走时弄出点细小的声响。


    “人在那，快追！”


    正蹚着水去搜查他们的此刻听见动静立即警觉的往上去看，随即众人提步追了上去。


    越沛不慌不急始终跟他们保持着几步之遥的距离，既不甩开他们也不让他们追上。


    附近的高处都有人潜伏着，手中的弓弩跟随着越沛的脚步移动，只待找准时机便可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正巧此刻越行至一处事业开阔的地方，便于弓弩击杀他也不会伤及自己人。


    搭在弓弩上的手骨节因为紧绷着已是绷出青白，蓄势待发，弓弩手瞅准时机，食指用力往后扳动——


    箭矢整根没入心脏，伤口的血喷涌而出，人也应声倒地。


    搭在窗框上的弓弩失去力道掌控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


    与此同时数百根箭矢朝着开头箭矢飞去的方向射去，数声惨叫后窗外归于平静。


    “胆子可真是够大的，连当朝王爷都敢刺杀。”


    原本刺客的身后传来一道冷斥，紧随着出现一个绯红身影，她的手上也拿着一把弓弩，弩上原本搭着箭矢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


    “也不及常王妃女中豪杰，百发百中啊。”越明归走到姜韵身侧看着他面前方才被姜韵一箭封喉的刺客。


    姜韵甚是得意，她箭上的功夫可是她爹和她兄长亲手教的，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姜韵高兴之余也不忘真心实意夸赞越明归一番：“王爷功夫也不赖，外面那些都解决干净了。”


    “京城是没你们夫妇奉承的地方了，不远千里跑到江南来奉承，常王殿下和常王妃真是好情趣。”越沛半死不活靠在门上看着这夫妇俩，右手两根手指探入血肉中拔掉自己左肩上的箭矢。


    箭矢沾着血珠被越沛甩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越沛嗤笑：“常王殿下的功夫还需常王妃多多教导啊。”


    越明归：“安王殿下现下这个样子还是不要笑话别人了。”


    姜韵看见越沛这个惨样忙上前问道：“谙儿呢？你把她藏在哪了？”


    姜韵和越明归风雨兼程只为能快一些赶到金陵城，他们按照越沛给的路线绕过金陵城前的护城河从后山绕进来，刚进城内就看见越沛在及腰深的水中跟失了魂似的挨家挨户翻找着什么。


    好不容易在善音坊找到宣忆谙，一登上高台就看见她被人绑在栏杆上，脸色惨白，她刚喊了一声要冲上去救人时就被越明归拦住，然后就被带来了这。


    越沛喘了口气，从痛意中清醒过来，急道：“带金疮药了吗？快去救忆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