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血螻现

作品:《论如何拯救可怜小类妖

    夏季昼长夜短,临近黄昏时,太阳还在,只是不烈,暖光零零碎碎散在山林间。


    小慈总是对山林很有感情,它自幼便长于山林间,而今虽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崖洞,但沈禹疏的这处院子,就在寻墨山上。


    甚至在如今小慈的心目中,这处院子,已经超越它那个孤零零的崖洞了。


    小慈以前被血螻困在玉兰苑,会有想死的冲动,因为小慈觉得困于一隅束缚了它的天性。


    但如今,小慈安然地望着这方庭院,它想就算也算是困它在这里,但它已经也渐渐对这个地方,对那个人产生了眷恋。


    小慈承认从前自己是个未经教化的恶妖,但自从沈禹疏救下它,它就被引向了一条很好走的路。


    在这里,有他在,小慈就会特别安心。


    小慈也知道这样过于依赖于一个人类男人是不好的。


    它知道,在他们人类当中,雄性和雌性到了年纪,几乎都是要缔结一种很亲密的关系,到那时,沈禹疏和他的妻子才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她们会睡在一张床上,会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那样的关系,小慈就算不是人类,也知道融不进去。


    小慈也清楚那时它和沈禹疏的关系也会改变。


    小慈现如今这样想想便会产生从天上狠狠摔下来的落差感和难以避免的心痛、心酸。


    但即便如此,它依旧觉得沈禹疏是个特别好的人。它喜欢上这样的人,是它的幸运。它也愿意永远默默地留在他身边,不打扰他和他的妻子,甚至像对沈禹疏一样,对她们好。


    林停云在亭子里,望着发神的小慈,拍了拍它的肩膀。


    “那开始了。”


    小慈点点头。


    小慈牵住林停云的衣袖,跟着他跑回房间里。


    田不满在正屋内躲着,用灵识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啊……”小慈回想起以前下山偶然见到的情形,熟练地哼叫起来。


    林停云在一旁用力地摇着床腿,刻意发出激烈的摇床的声音,喘着浓重的粗气。


    嗓音低哑又带着刻意的欲望,伴着林停云用力推床的姿势,亲眼目睹的小慈觉出一种怪异的滑稽。


    小慈乐了乐。


    小慈那些方面的经验最多就是来源于血螻。但后来小慈在学堂里看过几册他们人类画的风月话本。


    这类事他们人类是叫鱼水之欢的。


    和小慈糟糕地,从来不是它情愿的强逼,充斥着太多动物□□望的相比,他们的□□看起来要温和很多,里面似乎夹杂着轻抚,安慰。


    所以那时小慈看完了,只觉得十分陌生,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也是在那些画册里的小字里,小慈知道了人类一族无论雄雌都对雌性的第一次极其看重。成亲后第一次行房,若是处子,是会流血的,人类便是从这样瞧出来的。


    所以又叫做落红。


    小慈如今读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书,已经了解到了很多他们人类方方面面的知识。


    自小慈和林停云回到房间里,不久便传来那股暧昧的声响,田不满灵识就探到莲灯的虚影,


    但鱼灯妖一直都没动静,隔着屏障,只是静静地,眼神悠远地注视着小慈房间内的动静。


    就在小慈一声极其高亢的叫声以后,鱼灯妖陡然分身化成几个,在淡白色的屏障外疯狂地砸着。


    林停云和小慈听到外面的声响,急忙停下,用灵识来查看。


    “糟糕!”林停云脸色微红,举着符纸拿不定主意。


    “好几个分身,几乎一模一样,不止该贴到那个上去。”


    “你快和沈禹疏说,我先出去。”


    话毕,林停云便握剑冲了出去。


    小慈见状,连忙将传音螺拿起。


    “禹疏哥,不好了,鱼灯妖发疯了,在攻击屏障。”


    随后抖着手握紧慈悲剑就出去了。


    鱼灯妖见着小慈、双目陡然由黑转红,极阴鸷地盯着小慈,仿佛要将小慈抽筋剥皮。


    分身合一,一股血色爆发,数不清的血蚊犹如黑云笼罩。


    原本这时外面还有一些昏黄的天光、此刻全是一片黑。


    林停云见莲灯的实影,双指掐着黄符,呢喃地念咒。


    一道黄光划过,符纸贴到了鱼灯妖的额头上,


    鱼灯妖立即顿住。身旁的血蚊群也渐渐散去。


    小慈轻呼一口浊气,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田不满原是举着烛台,见那鱼灯妖被定住了,手脚都稳了一些。


    “吓死我了,好歹是捉到了。”


    “她的双目确实和寻常不一样,是深红色的。”


    天色昏暗,田不满举着烛台,三人走近了些,隔着薄薄的屏障,一眼便可以看到。


    小慈和那双熟悉的赤瞳对视。她眼珠转转,亦是定定地,冰冷地望着小慈。


    小慈太熟悉这双眼睛了,冷笑一声,用咒语施剑,慈悲剑立即从屏障中飞出,往鱼灯妖的胸口刺去。


    这回真的刺入了,不是虚影,胸口的衣裙湿了一个大口,不断流出汩汩的红血。


    小慈眼含恨意地注视着她。


    莲灯却似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双手摸上慈悲剑的剑柄。


    “类猫。”


    “你这般恨我?”


    果然就是血螻,小慈想也没想,“自然,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小慈的话说完,莲灯的脸色就变得极难看,赤瞳死死地注视着小慈。


    血蚊群这时重新回来,很快院子里遮天蔽日。


    莲灯勾着唇角,撕下额头上的符纸,拔出胸口的剑,血蚊渐渐填充它的伤口,最终变成了巨大的血螻原形,振动着白翼,凸起的血瞳义眼没有焦距地盯着三人。


    小慈紧张地望着血螻和血蚊群开始攻击屏障了。


    胸口的传音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沈禹疏和其他修士也没来。


    林停云出了屏障和血螻对打,拖延时间。


    田不满紧张地望着四周,同时双手和小慈一样,输出灵力支撑岌岌可危的屏障。


    “沈天师怎么还没来?”


    “符纸根本定不住这妖这么久。”


    “呃……”突然,林停云被重击,重重地摔下地。


    眼见血螻就要俯冲下去再次进攻。


    小慈来不及思考,猛地就飞出了屏障,握紧剑柄,挡在林停云的前面。


    “类猫,你终于出来了。”


    血螻暗红义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小慈。小慈忍不住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心室内跳出来。


    身后一阵凉风习习,小慈身后的血蚊群渐渐开始分流,一部分攻击屏障,大批则涌向小慈和林停云的方向,


    “类猫,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


    “你迟早是我的。”


    一个瞬移,出现在小慈的面前,小慈来不及提剑刺它,就被拦腰抱住,小慈颤抖着剧烈挣扎,下一秒就被施了咒,动弹不得。


    林停云见小慈被捉住,忍着痛站起,握紧黑剑继续和血螻对抗。


    田不满见小慈被血螻捉住,心急如焚,同样握着铁剑就往外飞。


    但林停云和田不满终究只是学子,势单力薄,不一会儿,两人都重伤倒地。


    血螻记得林停云和小慈方才干的事。


    干瘦的巨爪禁锢着无法动弹的小慈,垂眸冰冷望着脚下的林停云。


    突然像是极气急,猛地一脚往林停云胸口处踹去,狠狠碾压,“你也敢碰它。”


    林停云痛苦地挣扎,吐出一口热血。小慈猛地眼里蓄满了泪水,但被施了法术,无法动弹,只能痛苦地颤抖着。


    “不……不要……”


    沈禹疏路上被血蚊群缠住,等赶回院子时,就看到了二人重伤,小慈被身长近十寸的巨大血螻抱在怀里的模样。


    小慈痛苦地哭泣。沈禹疏眼中一刺。


    “禹疏哥。”


    小慈哭着喊,身下血螻的手掌也猛然收紧。


    血螻天生力大,小慈以前被它打,一巴掌能把小慈拍得脑子晕晕沉沉很久,脸上青紫交加,难以散去。此刻箍着小慈的胯骨,紧得生疼。


    “呜……”


    小慈厌恨它极了,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


    “这一个两个野男人倒都挺护着你。”血螻对它讥讽道。


    沈禹疏望着小慈虚软无力地靠在血螻的身上,血螻紧紧地托抱着它,就有一种气不打一处出的气恼。


    沈禹疏提剑和血螻鏖战,小慈在空中被四处带着,颠簸地想吐。


    小慈真的想吐了,往血螻的方向埋了埋,“呕”一声全吐了上面。


    血螻忍不住啧了一声,想把它扔到地上去。


    “立剑阵,万剑穿心。”沈禹疏将剑悬空于血螻的头顶。


    “快,恶妖在那!”一大批身着监察寮白装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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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赶来。


    任是血螻在南诏多为非作歹,寻墨山终究是沈都的学院,是监察寮重点保护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且鱼灯妖附身、终究会削弱灵力,娄夺也自知寡不敌众。


    娄夺死死箍着手里的类猫,它不理解,一个区区的类猫,丑陋平庸,何况人妖殊途,这群人类何故要护着它。


    多管闲事。


    娄夺不愿撒手,数万剑光径直劈下。娄夺吐出一口灼血,手一松,怀里的类猫往下摔,被沈禹疏接住。


    “呜……”


    眼见那类猫被人接住,猛地就扎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像是找到依托般紧搂着闷哭起来。


    血螻满口腥苦,气得心口针扎似的。


    这类猫何时这样对过它。


    巨大的蚊蛾体再度化蚊散去,难以捉摸。


    小慈眼眶发热,不断流出汩汩热泪,手臂越发用力的抱着沈禹疏,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


    沈禹疏只默然地抱紧它,类妖的双手双脚像是趴树的树蛙一样紧紧地抱着它,胸口处贴近心脏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到滚烫的湿意。


    一下子,沈禹疏的心口变得极酸,一种没有及时赶回来,让脆弱敏感的小慈受到二次伤害的悔意。


    沈禹疏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小慈这样哭了。


    宋鹊也赶来,带了唯一受伤的林停云回去治疗。


    林停云卧在床榻上,一动,胸口就闷闷地痛,被那该死的血螻踹后的后遗症。


    “该死的血螻,待我伤好了,看我不带人去踏平南诏,看它如何为非作歹。”


    “居然敢踹小爷。”


    “好了,好了,少爷熄熄怒。”赵总管拿着一盅药,还冒着白气,耐心地喂给林停云。


    “待几日王爷过来了,定然帮你讨回公道。”


    “哼,就他。”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南诏被处理好。”


    “停云,我们来看你了。”小慈在门外喊。


    “进来!”林停云尚年轻,恢复力惊人,这一声中气十足地让小慈不信他受了伤。


    “你好多了没?”小慈仔细瞧他。


    林停云在它危险之际,愿意为它与血螻单打,这样的情谊,小慈真的很感激。


    “没多大伤。”


    林停云从床上坐起,“这回我看我们重创了那血螻一趟,也不亏。”


    “你看,你腕上的珠子都变白了。”


    “还是白珠子顺眼些。”


    小慈望着他视线看向自己手腕上金丝红绳上缀的珠子。


    的确,自那血螻被沈禹疏重创以后,小慈的珠子就变成了最初的白色。莲灯自此从未见再出现过。


    只是血螻不除去,终究就跟一根刺扎在小慈的心里。


    这次血螻在沈都兴风作浪,实在太过于猖獗,沈禹疏和监察寮目睹的修士联合上书龙城,重提南诏分权,剿灭血螻之事。


    以往默不作声的龙城主林正廷在历经林停云被血螻重伤,觉出这南诏血螻实在过于猖狂,南都的确无力管治,终于才肯点头。


    而南都王即便再不愿,在各都的威逼下也只能同意和沈都共治南诏。毕竟南都监察寮下的恶妖竟然能去到沈都学府随意谋害学子,甚至还猖狂到伤了龙城的皇子。


    这等丑闻传出去,统统表明了南都无力监管南诏这块硬骨头,各地都纷纷叫嚷着要分权,闹到如此难堪,不分也不行。


    带小慈看完林停云,沈禹疏就领着小慈去了外头的酒楼里订了个包厢吃饭。


    上回血螻对沈禹疏的冲击太大,他要是再迟一步,恐怕这妖就再不能安然无恙地坐他旁边开怀吃食。


    自那以后,沈禹疏就巴不得把小慈拴在裤腰带上,那那都看着才放心。


    酒楼的莞西烤鸭,沈禹疏带小慈来吃过好几次,也时常打包回来给小慈加餐。小慈很喜欢吃,吃得手上、脸上都有浅浅的红油亮光。


    沈禹疏见它又吃得急了,从背后轻轻抚它柔顺的长发,“吃慢点,喜欢吃我明日还能带给你。”


    “不,明日要吃荷叶鸡了。”小慈没心没肺地笑,手里还拿着一个酥红脆皮的烧鸭腿。


    “好。”沈禹疏莞尔,弯起的眼眸里有稀碎的宠溺。


    沈禹疏心里对它极其宽容。像小慈这样的命运多桀的妖,短短的十几年吃了人半生都难有的苦。他觉得它只要能够健健康康、乐观点,好好活下去就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