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时日也渐渐逼近，菊花开得妖艳无比，像是没了命一样地开放，不知道要祭奠谁的结局。


    柳眠月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谢天翊的身影，怀信在门口守候，似有大事要发生。柳眠月才要迈出屋门一步，怀信就已经伸出了剑，挡住了柳眠月的去路。


    “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皇上。”


    “不可，宫中此刻危险重重，我奉皇上的命令，在这里守卫娘娘的安全。”怀信只听皇上的话，他只知道此刻不能让柳眠月迈出宫门。


    “可是皇上若有危险，你身为皇上的心腹，怎么能不护着皇上？”柳眠月不觉得自己会死，她觉得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但她要亲眼看到谢怜卿的结局。


    她虽然是女子，可是梁寻雁身为女子也能够冲锋陷阵，她就在谢天翊的身边，她不会有事的。


    可怀信说：“梁姑娘是武将出身。”


    柳眠月没了办法，僵持之下还是念安对着怀信使了使眼色。念安对柳眠月说：“娘娘您也别担心，此刻还不知道胜负，您若是等着皇上那边安全了，再去也不迟的。”


    “怀信那边一定会有信的，到时候让怀信带着您去找皇上，您看好不好？”


    当下也只能是这样了。柳眠月点了点头，但是怀信那边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念安，仿佛在说他也不知道信啊。


    皇上什么时候给他这样的一道密信了？


    霎时间，马蹄声阵阵，如黑云一般压城入内，阴云翻滚，柳眠月、念安和怀信都盯着声音的方向，谁也没有再说话。


    谢怜卿带着兵马闯入了城中。


    柳眠月紧张无比，她抓住了念安的手，心中打鼓，她对念安道：“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念安，你说一切会如愿吗？”


    “会的，娘娘，”念安安慰着柳眠月，“您看您不是也在这一世活了下来吗？这一世柳大人在皇上的身边，您也在皇上的身边，王爷不会成功的。”


    而且他们也早有准备，要相信皇上，要相信梁寻雁，也要相信自己。


    是这样的道理，但是柳眠月也还有担忧，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喧嚣僵持了许久，但也缓缓寂寥无声。


    不知结局，没有消息。


    柳眠月在屋中来回踱步，她想谢天翊会是怎么样的，梁寻雁有没有受伤。有声音还好，没有了动静更是让人心慌。


    正在柳眠月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就先对怀信行礼，还没等他进去，柳眠月已经走了出来。


    “如何了？”柳眠月很急切。


    “娘娘，皇上那里一切安全，此刻让我们接您过去。”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柳眠月激动地转头，她和念安交换了眼神，那眼眶里几乎就要含着泪水了。


    “娘娘，是好事啊，为什么还要哭呢？”念安也为柳眠月高兴，她紧紧握住柳眠月的手，“我们快去，皇上那里一定是需要我们的。”


    对，柳眠月点点头，由着怀信护送去了谢天翊处。


    这一天来到，柳眠月感觉过去了好久，她经历了三年自以为的幸福时光，换来了谢怜卿的冷漠话语，她眼见过自己全家的覆灭，她也经历过死。


    可是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苍天有眼，做错了事情的人终将要得到惩罚。天色欲雨，还是一场大雨，阴风翻卷出来的冰冷刺骨，柳眠月一点都感受不到，她起初还有颤抖，还有紧张，但是越接近大殿，她的心反而越安静。


    她这一世做得还算不错，没有靠近谢怜卿，没有重蹈覆辙，她保全住了自己的全家，让他们能够安宁生活，念安没有跟着她受苦。


    而她自己呢，她也还好，谢天翊也没有那样的可怕，谢天翊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在深宫之中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需要些伪装。天底下的人都被那伪装骗了，都把假的当作是真的了，先皇的选择并没有错，谢天翊的确比谢怜卿更适合当君王。


    这天下不是有德有才就能当上君王的，有德有才的人很多，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柳眠月来的正是时候，谢怜卿的兵马被扣下，他也被反剪扣住手，跪在殿前。柳眠月还没见过这样狼狈的谢怜卿呢，她记忆中的谢怜卿，永远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谢怜卿不会允许自己这样被人看扁，此刻他被自己的弟弟捆绑束缚于殿前，心中一定记恨万千。


    光是这样想着，柳眠月的嘴角就掀涌起一抹哂笑。


    她继续往前走，经过谢怜卿的身边她看都没看一眼，她的目光只放在了高坐龙椅之上的谢天翊。


    让柳眠月来之前，谢天翊有过担心，他知晓柳眠月和他的秘密，虽然柳眠月站在了他的这一边，但是嫉妒心让他还是难免在意过去的一切。他想柳眠月是不是会因为谢怜卿的三言两语而心软，会不会向着谢怜卿。


    他不就是因为使了些算计才得到的柳眠月吗，柳眠月当初也不喜欢他，不也是在年岁流转之间对他和缓了心思的吗？


    他不过是比谢怜卿有些真心。


    但是此刻谢天翊有了些放心，他对着走向他的柳眠月，微微勾唇。


    他上前，伸出手来，握住了柳眠月的手。他们二人再看向谢怜卿的时候，谢天翊的目光中已经闪烁着骄傲。


    “皇兄，朕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你说你不甘心，你想要见的人，也想要见你，朕一定会让你清楚明白地认罪。”


    “皇上，”柳眠月轻声道，“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步云放心，梁寻雁也没事。”


    那就好，柳眠月点了点头，她在看向谢怜卿之前，深深呼吸了一次。这是她该要面对的，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她转过头来，低下头看着谢怜卿，这样的角度看着谢怜卿，谢怜卿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人。


    “步云，你拒绝我，就是为了站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吗？”谢怜卿在此刻也没有甘居人下的惊慌，他不卑不亢，反而带了些质问。错的从来都是旁人，这时候谢怜卿在意的，仍然是柳眠月选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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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当是吧，”柳眠月并没有否认，她应该否认的，可是她不拒绝这样的误会，她站在谢天翊的身边，字字句句直接扎向谢怜卿的心，“身居高位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不是等着别人的施舍和冷眼。”


    “谢怜卿，你不应该造反，不应该对你本不该有的事情存着霸占的心思。”


    “不应该？”谢怜卿冷笑，“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若是有应该，那么我还比谢天翊先遇到你，你为何没有选我呢？”


    “柳眠月，我落到如今的地步，我可都是为了你，可是你呢？”谢怜卿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才要站起来，怀信就对着他的小腿打下去，他重新跪了下去。


    为了柳眠月？


    柳眠月很是荒唐，从前谢怜卿造反未成，就将这一切罪责都怪罪到了柳家，如今当着谢天翊的面，还敢怪罪到柳眠月。柳眠月倒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怪她了。


    “谢怜卿，你听听你说的话，我倒是想要知道，你为了我什么？”


    这是柳眠月想要得到的答案，她想要知道这一世谢怜卿的心。


    “因为那初次相遇，因为你本该是嫁给我的，你本该是我的人。若非是你拒绝我，若非你非要嫁给谢天翊，或许我根本就不会争这个位置。”


    是因为柳眠月先走到了皇后的位子上，所以才逼迫了谢怜卿有了争夺的心思，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谢怜卿只是个可怜失意的王爷，皇子的时候不被先皇喜欢，被抢走了太子之位，那也无妨，他是那样的光风霁月，那样的与世无争，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女子，才走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真是可恨啊，这个女子。


    柳眠月听了这话，先是笑开了。她多少次渴望着能得到谢怜卿坚定的选择，她一直都没得到，如今她听到了，可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她已经不想要了。


    她只看到了谢怜卿身上的荒唐，谢怜卿总是要清清白白的，总是要把自己摘得干净。难道从前谢怜卿没有遇到她的时候，她和谢天翊之间输掉的对峙，也是柳眠月的缘故吗？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谢怜卿还是那个谢怜卿个，不值得同情的谢怜卿。柳眠月想，她从前怎么会喜欢上谢怜卿的呢，她怎么会傻傻地付出，为了这么一个自私到宁愿让天下人都为他陪葬的。


    柳眠月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愤和荒唐，她的心口揪紧，她吞咽了好几次，才能让自己镇静下来。她向后退了一步，她以为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的，但是她刚一后退，谢天翊就扶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护在身后。


    让她有了底气。


    柳眠月的手被谢天翊握住，柳眠月有了底气，让她能够坚定地面对谢怜卿。


    “所以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我，为了我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吗？”


    “这是自然。”


    柳眠月听到谢怜卿的回答，便笑出了声。


    真是荒唐，柳眠月无语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