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街上的脚步声渐渐稀疏。卢老爷带着人找遍了大半个城，却始终未能寻到卢韶华的踪迹。


    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一个长相端庄的庶女，去见卢国公复命。马车在暮色中缓缓驶向陆镇国府，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庶女略带忐忑的面容。


    卢二老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通往书房的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跳声在寂静的长廊中格外清晰。庭院里的梅花开得正盛，阵阵幽香飘散在空气中，但他已无心欣赏。


    他最怕父亲发怒。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盘旋，如同挥之不去的阴云。


    虽然他和大哥是同母所生，可父亲对大哥的宠爱，让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记忆中父亲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大哥的身影，而对他，却总是带着几分失望与不满。


    大哥如今官居高位，在朝中说一不二。而他不过是个七品翰林院编修，整日与那些枯燥的文书打交道，连升迁的希望都渺茫。每每想到这些，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廊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泛着微微的寒意。他停下脚步，望着书房的方向，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身后的婢女小声提醒：“二老爷，时候不早了...”


    是啊，时候不早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先应付过父亲这一关再说。


    “咚咚咚。”他轻轻叩响书房的门，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进来。”内部传出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


    卢二老爷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庶女。女孩穿着素净的衣裳，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显然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所感染。


    “父亲。”他恭敬行礼，目光不敢直视父亲的面容。


    那庶女也怯怯地喊了声“祖父”，声音细若蚊蝇。


    卢国公和卢大老爷同时抬头，两人刚商议完让卢韶华代替卢芷柔嫁给西幽国二皇子的事。书房内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肃穆之气。


    “这是怎么回事？”卢国公脸色一沉。


    卢二老爷被父亲这一问，顿时慌了神。他的目光在地上游移，把卢韶华逃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话时声音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啪！”茶盏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卢国公气得浑身发抖，青筋暴起：“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堂堂国公府的嫡女，你竟让她去给人做妾！你让我颜面何在？”


    卢二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父亲息怒...孩儿知错...”


    “二弟，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卢大老爷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责备，“华华是你亲生女儿啊。这等大事，你怎能擅自做主？”


    卢二老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父亲和大哥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在身上，让他无处遁形。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更添几分凄凉。


    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


    卢芷柔款款而来，一袭淡粉色衣裙，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盈盈下拜：“祖父恕罪，芷柔方才听到堂妹的事，一时心急...”


    卢国公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你来得正好，帮着想想办法。”


    卢芷柔垂眸思索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堂妹向来深居简出，要说认识谁，也就那一位了。”


    “对对对！”卢二老爷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那个被华华救过的男子！”


    卢国公想起此事，眼中怒火更盛。当年若不是芷柔及时发现告知，让那登徒子有机可乘，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他重重地拍了下桌案。


    “我建议派人去那处宅院守着。”卢芷柔说道，“时间紧迫，若再找不到堂妹...”


    她没说完，但在座的都明白她的意思。再过几日就是年宴，到时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就再无转圜余地了。书房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滚回去吧。”卢国公挥手打发走了卢二老爷。


    待人走后，他立刻吩咐卢大老爷派人四处搜寻。卢芷柔还特意画了几幅画像，叮嘱寻人时连乞丐窝、青楼都不要放过。她的笔触细腻，将卢韶华的容貌神韵都刻画得惟妙惟肖。


    卢二老爷走出书房，只觉双腿发软。廊下的风吹来，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他望着天边的残月，心中五味杂陈。女儿的逃婚不仅让他在父亲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更让整个国公府陷入了困境。


    书房内，卢国公看着案上的奏折，眉头紧锁。这门亲事关系重大，若是办砸了，不仅是国公府的颜面问题，更可能影响到两国邦交。他暗暗握紧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卢大老爷立刻着手安排人手，将京城分成几个区域仔细搜查。他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下人们提着灯笼，在夜色中四散开来，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卢芷柔站在窗前，看着那些晃动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色渐深，整个国公府陷入一种诡异的忙碌之中。找到卢韶华，成了所有人心头的头等大事。


    卢大老爷坐在书房的檀木椅上，手中的茶盏已经凉透，目光却始终凝视着窗外的一片落叶。女儿的事情让他寝食难安，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卢芷柔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的她天真烂漫，是卢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谁能想到，如今却要被迫嫁去西幽国？想到这里，卢大老爷的眉头紧锁，心中痛惜。


    “老爷。”卢家在门外轻声唤道，“大小姐来了。”


    卢大老爷回过神来，放下茶盏：“让她进来。”


    卢芷柔款步走入书房，一袭淡粉色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在父亲面前站定，福了福身子：“父亲。”


    “坐吧。”卢大老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卢芷柔落座后，轻声道：“父亲找女儿来，可是为了西幽国的事？”


    “是啊。”卢大老爷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为父实在是...”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时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