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有。”秦枫好奇问：“你们很喜欢文化宫？”


    村长笑着点头又摇头：“我老头子也不知道文化宫是什么，听说县城的孩子放假了就去文化宫，我们这儿的孩子羡慕得紧。”


    放假时校车不开，若是家里长辈不领着，孩子们去不了县城。


    又有几个家庭能每天带孩子去那么远的县城？


    这里的所有人，都为了油田付出太多。


    秦枫咽下喉间酸涩，说道：“明白了，方案里会增加一栋文化宫。”


    孩子听了欢呼雀跃。


    “文化宫里有绘画班，我要学画画，我再也不要当班上画画最丑的人了。”


    “我要学篮球。”


    “篮球是去球扬学的，又不是在文化宫学的。”


    “哼，你不懂了吧，听说大城市的文化宫都有篮球班，文化宫旁边就有篮球扬。”


    小孩子的争吵听在每个人耳朵里，不仅没有觉得可笑，反而让人心酸。


    有几个女同志已经背过身去擦眼泪。


    傍晚，油田的货车再次来到村子，货车里装满了从油田运来的物资，司机师傅正在卸货。


    几个男同志跑上前帮忙，秦枫单膝蹲在地上整理各组的调研笔记，全都装进文件袋里，这才准备去帮忙。


    他站起来，刚一转身就被人叫住。


    “秦、秦工，你就是竞选会上面的那个秦工？”


    秦枫扭头，在他面前站着一位拄拐杖的老太太，她头发发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睛通红，眼球凹陷。


    这是典型的青光眼症状。


    秦枫站直身体，面对着老人：“我就是参加竞选会的秦枫，老人家有事情找我？”


    老太太突然呜呜呜地哭起来，打了秦枫一个措手不及。


    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老人家，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马上叫人送你去油田看医生。”


    老太太边哭边摇头：“秦工，我替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给你道歉。”


    说着，老太太就要弯腰鞠躬，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吓了秦枫一大跳，连忙去把人扶住。


    他真怕这老太太腰一弯扑通摔地上，不得了，老人摔不得。


    “老人家，我这什么都不知道，被您弄得一头雾水，您好歹先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被秦枫支着，膝盖被迫直起来，她还在哭：“我儿子是工人代表，他犯浑，收了人钱，投假票。”


    秦枫了然，这老太太的儿子收了龙振宇的钱，在竞选会上把票投给龙振宇。


    “那个臭小子投完票也很难受，他放假回家里还在念叨，说他不喜欢那龙工设计的小镇，他喜欢秦工的。”


    老太太哭得更伤心：“但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贪钱，他就是想多弄点钱，给我治病。”


    秦枫心头一颤，他低头看着老太太，距离如此之近，他把老太太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楚。


    这老太太瘦成竹竿，脸色也很不健康，除了青光眼，她身上八成还有其他病痛。


    哪怕是40年后，对许多家庭来说，家人生一扬大病，意味着倾家荡产，何况是现在。


    油田工人的工资算高的，却依然承受不起庞大的医药费。


    老太太咳嗽几声：“油田已经给他处罚了，他赚黑心钱，已经遭报应了。”


    这事秦枫知道。


    东窗事发后，田坤大发雷霆，所有收了钱的工人全部要把钱吐出来，没钱退的，从工资里扣。


    除此之外，还罚了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以及一些体力劳动。


    这个处罚算轻的，田坤原本要辞退他们，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求情，田坤得知大家收钱各有苦衷，并且念在初犯才网开一面。


    老太太又要跪下去：“求求你原谅我那个混账儿子。”


    “老人家别这样。”秦枫死死架着老人的双臂：“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老太太瞪了瞪浑浊的双眼：“什么？”


    秦枫郑重地说：“等工人镇建好，你们的生活成本会降低，里面也有医院，不用大老远去县医院。”


    老太太听不太懂，秦枫扶她坐下，仔细解释给他听。


    黑玉油田工人的工资不低，他们和家属的生活条件却远远比不上县城里的普通百姓，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距离。


    黑玉油田距离县城太远，生活成本需要加上昂贵的运输费用。


    家属们又没法搬到县城去住。


    这里面原因很多，过去的户籍政策严格，家属不随迁到油田，就只能留在原籍，没法跑别的地方去落户。


    而且，油田也给这些随迁家属安排了家属工岗位。


    有的家庭人丁单薄，家里顶梁柱的男人走了，老人孩子在原籍根本活不下去，随迁后生活条件差是差，至少住的地方是有的，饭也是有的。


    生活条件将在工人镇建成以后得到大大的改善。


    “已经有别的油田建成了工人镇，不仅看医生方便，通了电和自来水，有的家庭还装上电视机了。”


    “真的？”


    一双双眼睛落在秦枫身上，不知不觉，周围坐着好些人。


    秦枫点头：“真的，这不是我随口糊弄你们，而是真的有例子摆在前面。”


    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都在期待住进新家园。


    秦枫顿感压力剧增。


    岳天弘在远处招手，扯着嗓子喊：“秦工，我们要走了。”


    秦枫对家属们道别，跑向货车，岳天弘伸手把他拉上货厢。


    村长带领其他人站在一起，朝他们挥手，货车轰隆隆向前，地上的人和村子都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那天以后，团队里所有人的比以往勤奋，新的设计图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被完善。


    某一天，秦枫找了个借口去县城，回来时租了一辆车，车厢里装满了课外书和文具。


    岳天弘几人卸货时充满疑惑，崔时宜猜测道：“秦工，您这是送给孩子们的礼物？”


    “对。”秦枫笑道：“明天放假，我准备再去村子一趟。”


    秦枫和莫江河不一样，莫江河工作起来把人当牲口用，秦枫讲究劳逸结合，他上台后，规定了项目组每周休息一天。


    不休息不行，容易猝死，步他前世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