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谁家好人压着死对头滴眼药水……


    这次宋野压得比上次还近, 灼热的呼吸打在陆洺侧脸，他万分惊恐：“宋野！”


    两手推拒着宋野胸膛，却被他单手钳制住手腕架在头顶, 大腿也被膝盖压住, 丝毫不得动弹。


    比起愤怒，更多是慌乱。


    宋野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一味盯着不断眨动的眼睛——眼药水没办法滴。


    啧, 都这样了, 还在跟他对着干。


    他是外科医生，手术台上躺着的都是麻醉睡过去的，来个能一脚踹飞他十米的, 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僵持久了，他动个歪脑筋。


    手慢慢往下移, 快到陆洺腰侧时突然一掐。


    陆洺身体猛地一颤, 眼睛难以置信瞪圆：“你……！”


    趁着这个空档, 宋野迅速在他内眼角各自滴入两滴眼药水：“眼睛闭上吸收会儿……”


    眼看着陆洺不听话就要睁眼，他手着急扑棱几下，一咬牙捂住他的眼睛，强制闭眼。


    听着陆洺明显粗重的呼吸，又见他攥紧的拳，他格外心虚，松了点劲：“那个……听医生的哈。”


    陆洺眼皮下的眼球剧烈滚动，心里慌乱至极。


    哪有医生这样的啊！


    这眼药水非滴不可吗？


    此时厨房传出计时器到时间的“滴滴”声, 宋野立刻撒手，一溜烟跑过去：“开饭啦！”


    混在“滴滴”声里的还有心率监测仪的震动警报声，显示心率过快。


    陆洺瘫倒在沙发上缓口气，盖住手环, 神情复杂地望向厨房里忙碌的人。


    良久，重重叹了口气：“傻子。”


    *


    “荤素搭配，有甜有咸。大少爷，品鉴一下。”


    宋野端上最后一道蓝莓松饼，齐活了。


    鸡翅脱骨，基围虾剥壳，鱼去刺。


    豪华晚宴算不上，精细程度倒是够了。


    陆洺口水早就分泌不少，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这时候慢悠悠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翅，翻来覆去欣赏。


    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还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被那么一双炽热的狗狗眼盯着，忍得艰难。


    一口爆汁，滑嫩的虾滑滑入口腔，满是鲜香。


    他眼睛一亮：“好——还行。”


    呼，幸好转得快。


    宋野“切”一声。


    你就演吧，有演的功夫都吃三个了。


    他给自己盛碗拾菌排骨汤，排骨已经炖得软烂，稍微一戳轻松脱骨。


    还没喝到嘴里，对面陆洺突然呛到，咳个不停，眼睛不断往他汤上瞄。


    “……”想要就直说。


    碗重重砸在陆洺面前，宋野给他个无语的表情，桌下攥紧了拳头。


    忍，就忍这么一天，拿到箱子就可以绝地反击！


    陆洺欣慰一笑，悠然品味胜利的汤。


    宋野看着他：“味道如何？”


    “味道……”陆洺习惯性说“一般”，可对上那双满是真诚期待的狗狗眼，又说不出来。


    最后他目光落在汤面上，还是给真实评价打了折扣：“……不错。”


    “yes！”宋野高兴得扭腰摆头，眉飞色舞。


    在这挑三拣四的家伙嘴里得到句肯定真难啊！


    难伺候。


    陆洺粗略扫过满桌热气腾腾的菜品，没找到葱姜蒜的一点影子，有些疑惑：“你没放那些东西？”


    宋野坏笑着“昂”一声：“我又没说我要用。”


    纯用来折磨你的。


    陆洺还有些惊喜，故意压着笑意：“……幼稚。”


    宋野由衷感慨：“你家保姆把你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哈。”


    陆洺动作一顿，垂下眼帘，良久才很轻“嗯”一声。


    *


    宋野洗完碗，气呼呼冲到客厅：“洗完了，可以把箱子还我了吧？”


    有洗碗机不用，非得让他手洗，这家伙心眼忒坏。


    陆洺慢悠悠抬起头：“啊……地有点脏。”


    宋野笑得眼睛眯起，假得不能再假，拳头捏紧，袖子挽起露出的小臂肌肉绷紧，一道粗壮的青筋暴起。


    八百平啊，八百平啊！


    他咬牙切齿，鼻腔发出好几声气音：“买扫地机器人当装饰吗？”


    陆洺随口道：“哦，没电了——擦干净点。”


    宋野心里爆发一声土拨鼠嚎叫，咬着后槽牙转身，走几步回来隔空几拳挥过去。


    等着，你完了！


    陆洺本想工作的，奈何边骂骂咧咧边干活的人太有趣了，不知不觉间一直看了下去。


    “对对，桌腿那擦干净点。”


    “还有那个角落。”


    “小心别碰到花瓶，你可赔不起。”


    宋野翻个白眼，故意弹瓷器一下，贴耳朵听清脆的声音回响，回头得意一挑眉：我就我就，你能拿我怎么样～


    陆洺笑笑：“赔不起的话，勉为其难可以让你做我的私家厨师兼司机。”


    宋野：“……”


    一人打两份工，还没有工资，上班下班都见到这张脸，要命。


    突然听见身后飘来悠悠一声：“可真贤惠，肯定很抢手吧，有女朋友了吗？”


    宋野一顿。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拖把杆往地上一戳：“你不会是我妈派来的卧底吧？”


    轮到陆洺愣了，怎么扯到这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还是这么清奇。


    “不是。”


    “最好不是。”宋野不轻不重一声，半信半疑，接着拖地。


    见宋野没了说话的意思，陆洺临出口的问题又咽回去，沉沉叹了口气。


    宋野地拖着拖着，来到走廊尽头一间卧室门前，按下门把手却发现门锁着。


    还是防盗性能最好的锁。


    同时需要密码和钥匙。


    锁个卧室？


    里面有商业机密？


    他好奇地从门缝里往里张望，可厚重的大门严丝合缝，透不进去一丝光。


    奇怪。


    好不容易拖完地，宋野累的腰快断了，拖着步子往沙发挪，大赖赖往上一躺：“陆洺，箱子……”


    一副精气神被抽干的样子。


    他连着打完整场篮球赛都没这么累，也就这家伙能把他折磨成这样。


    陆洺难得见宋野乖乖听话的样子，也难得把他旺盛的精力榨干，欣赏了好久才缓慢起身：“等着。”


    宋野瞧着他好像是往走廊深处去了，那间上锁的房间？


    想跟上去看看，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


    算了，他对陆洺的秘密一点也不感兴趣。


    把箱子完璧归赵就好。


    不多时，他听到滑轮滑动的声音，他一下子弹跳而起，满血复活，一把夺过箱子，仔细检查。


    “还好还好……”没打开过。


    小家伙心大，陆洺这还是头一遭见他对什么东西这么珍视，有些好奇：“你里面是什么？这么宝贝？”


    宋野在开密码锁，故意挡着他的视线，想想又没什么好挡的，由着他看。


    数字密码锁拨动到“666”，“咔哒”一声开了。


    陆洺眸子一颤。


    宋野卖关子似的放慢动作，敲了敲箱子壁：“准备好迎接暴击了吗？”


    没想到陆洺本来还探头张望，此时却收敛神色，一点也不留恋，背着他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工作。


    宋野愣住：“不是，你……？”


    陆洺忍着笑，随便在平板上调出个文档伪装，开始“一本正经”工作。


    宋野：“……”


    深吸一口气，开工！


    一股脑打开行李箱，小心抱出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陆洺借着玻璃的反光看得一清二楚，瞳孔微颤：给我的？


    紧接着，他看到宋野拆了，而且拆包装盒时那叫一个粗暴，毫不留情，拆了就随手丢一边。


    然后小心捧出厚厚一摞纸，他眼里闪着亮光，跟小时候在橱窗看到限量版汽车模型一样。


    陆洺表情管理崩了。


    哪有人送礼物送这个的？


    宋野却很得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张张将这些年拿的奖证铺满地板，笑出了声。


    他只带回来一小部分，挑的都是些含金量大的，名头一出能吓住人的。


    满脑子都是陆洺一会儿大惊失色：“你真是太厉害了，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和你对着干，不该轻看你，我以后做你小弟……”


    两百平的客厅，被他铺得差不多快满。


    他盘腿在地，做好迎接膜拜的姿势。


    等啊等啊，陆洺怎么还没反应？


    一抬头，陆洺正用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看着他。


    宋野懵了。


    怎么这样？


    他以为是陆洺不了解，指着离他最近一张：“那个奖项成立以来，我是唯一一个拿奖的C国人！”


    陆洺扫一眼：“所以呢？”


    他知道啊。


    宋野不服，从一堆里面扒拉出镶金边的证书：“这个这个，我是最年轻的一个！”


    陆洺点头示意：“然后呢？”


    他也知道啊。


    宋野由云端坠落谷底，这无所谓一声像是再浇盆冷水，燃起的激情只剩下个一缕烟。


    “哼……”


    他高举的手落下来，大眼睛也熄灭亮光，蔫头耷脑，眉眼低垂，凶狠地盯着眼前人，攥紧拳头。


    陆洺后悔了。


    他知道宋野想做什么了。


    离家十年，独自打拼，不知道一个人承受了多少无助痛苦才取得了这些成绩，他不该这么冷漠。


    应该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给予关怀和表扬。


    他直起腰，正襟危坐：“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宋野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十年了，我早就不是当年任你欺凌的傻小子。这些，都是我努力的证明。从零开始，一步步走到常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他付出的比得到的更多。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进沙发上慵懒懒散的人：“你呢？如果你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我们的较量就到这了……”


    许是刚刚的家务耗尽他所有气力，最后几个字云烟一般淡淡飘过。


    不知怎的，他鼻头有点发酸，用力吸几下鼻子：“比吗？”


    比起十年前盛气凌人地要battle，这次他声音轻得很。


    陆洺心狠狠一揪，久违地心口难受一秒，不是刺痛，是无限蔓延的酸涩。


    他撑着沙发背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喉间哽着团血肉似的噎住：“比……”


    说好一辈子纠缠不休的。


    此时他视线下转，面色有些尴尬，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个，你……”


    第24章 第24章 谁家好人把死对头往沙发上压……


    宋野性子急, 十年筹谋，就等临门一脚战胜宿敌，这时候陆洺支支吾吾什么。


    他抱着手臂, 做出【天天生气】同款动作：“有事说事, 别磨磨唧唧的，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不是, 你……”陆洺神色越发怪异, 看着宋野不断跺的脚抿唇。


    感受到宋野耐心实在快撑不下去, 他一咬牙，点点他脚下：“……你踩到你的‘全球唯一’了。”


    “QAQ？”宋野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像是突然屁股挨了一针似的, 跳得老高。


    他又惊又恐又心碎，四肢在空中扑腾, 五官狰狞, 发出痛彻心扉一声嚎：“不——”


    落地注定踩到更多, 他十年苦心孤诣的成就不能遭受如此折磨！


    千钧一发之际，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


    他不假思索握上去。


    一刹那，电流席卷全身，电得脊背都打直，一路麻到大脑皮层。


    他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往前扑去，一同陷入沙发深处。


    “呃……”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大脑迟钝地运转起来，宋野缓慢感受到四肢的存在，撑起手臂, 看清他的处境后眼睛瞪得溜圆。


    他宁愿踩到证书，也不愿意压在死对头身上啊！


    也不知道压到陆洺哪了，他看着面上表情不大好，闭着眼睛, 眉心皱紧，像是在忍疼。


    刚刚那声闷哼也听得真切。


    “你……”宋野尴尬，把身体抬起来，“你没事吧？”


    身上压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那一下的力道让陆洺着实吃不消，主要宋野还提膝撞了一下，正好撞在小腹偏下……


    “起来！”


    这一声声量比平日里高出不少。


    宋野挨过那么多顿打的经验告诉他——陆洺生气了，赶忙往起爬。


    手忙脚乱地，一条腿刚抬起来，陆洺脸色越发不好，提起一口气，脖颈都绷出青筋。


    半声闷哼溢出来，意识到立刻咬唇咽回去。


    宋野僵住不敢动，挪着抬一半的腿放到陆洺身侧一点点的沙发边上，竭力抬高身体。


    慌得结巴：“我我我慢点动，你缓缓……”


    陆洺抬臂挡眼，脸闷在沙发里，从缝隙里无语瞥宋野一眼。


    人高马大一个，丝毫没有刚才剑拔弩张时候的气势，满目担忧惶恐，跟小时候踢球砸碎玻璃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低声暗骂：“蠢货……”


    这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尴尬的沉默里，震动声格外明显。


    宋野一激灵，肩膀和腰肢发力，直接从陆洺身上滚下去，刚着地就爬起来，一把扯过他的心率监测手环。


    “深呼吸，你心跳太快了。”


    掌心贴在陆洺胸口，心跳间隔规律，但还在加速，手环的警报声越来越密集。


    宋野神情严肃下来，理智回笼。


    “我给医院打电话……”说着他伸长手臂要去捞茶几上的手机。


    小臂上贴上只微凉的手。


    肌肉顺时绷紧，汗毛直立。


    陆洺挡着脸，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没事，不用……”


    宋野不信他的鬼话，执拗地要去捞手机，手臂被狠狠一掐，他倒吸一口凉气。


    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人：”你这……算了。”


    好在专业知识告诉他，没多大问题，只是情绪太激动了……


    也是，刚刚对谁来说都有些惊险。


    和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肉贴肉，自己的心率这会儿也没降下来呢。


    一回想，他尬得不是一点，离陆洺远点盘腿坐下，确保他腿横扫过来踢不到他。


    他抓耳挠腮支吾：“那个……刚刚对%@*啊……”


    他好像刚刚……膝盖压的位置有点危险。


    陆洺眼皮一跳，微微挪开手臂，见脚下窝着好大一只蔫头耷脑的狗狗。


    他故意冷着声线：“嗯？”


    宋野别开视线，手捏紧衣摆，嘴唇张了好几次，像是被逼着做了什么极大不情愿的事，面色格外不自然。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喉间囫囵快速滚过：“对不起……”


    陆洺有些压不住笑，索性直接背过身去，脸完全藏在沙发里：“嗯？”


    宋野又羞又恼：“你故意整我是吧？”


    他都道歉了还想怎样？


    陆洺知道这家伙胜负欲太强，逗两次到了极限，再逗下去怕是要起到反作用。


    他撑起身，居高临下，微微前倾：“这么大人了，话都说不清，要不要送你去幼儿园进修一下？”


    宋野嘴刚张开要回怼，他先一步笑道：“也难怪，毕竟你会说话就晚，总是把‘哥哥’叫成‘咕咕’。”


    宋野又羞又臊：“你才——”


    “再叫声听听。”


    此时陆洺再次俯身离得更近。


    宋野被逼得后仰，注意到陆洺眼中的戏谑和嘴角嘲讽的弧度，面色僵硬，嘴角一抽。


    他无语翻个白眼：“……真想雇丧尸挖了你的脑子。”


    还能开玩笑，看起来没事了。


    他视线落在心率监测手环上，曲线正在回落，的确没问题了。


    那就回归正题。


    他清清嗓子，试图找回插曲前自己的气势，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差点意思。


    直接站起身来，俯视的视角让他重新找到一丝得意：“来吧，重新开始我们的较量。”


    陆洺“哦”了声，随手丟给他张卡：“比起荣誉证书，还是真金白银更让人心里踏实。”


    他慵懒靠在沙发上，抱着手对人点点下巴：“你要是来做我司机，我就把它送给你。”


    宋野接住薄薄一张，毫无重量，正想嘲讽，瞥见一抹晃眼的烫金黑，说不出话来了。


    手工精雕细琢的卡面，个性化定制的签名，单是看一眼就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


    “切……”他夹在指尖翻转，不屑道，“只能说是你投胎投的好，都是叔叔的努力……”


    突然陆洺收敛一切笑意，格外严肃，眉眼散发着冷意，下颌都绷紧：“别跟我提他。”


    宋野一愣。


    从小到大他没怎么见过陆叔叔，倒是陆燃经常炫耀他爸给他从国外带的吃的玩的，让他好一顿羡慕，没少打架开抢。


    十年不见，这是……离婚了？


    回头问问陆燃。


    “没有情怀，没有灵魂。”他并指将卡塞回陆洺口袋，“我和你不一样，我只靠自己。”


    陆洺被他眼中的肆意张扬的活力晃了眼，烦闷一扫而空，直视着宋野的眼睛：“承诺终生有效，等你进我家门那天给你。”


    宋野直觉这话不对，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先怼回去：“那就看看是我先失业还是你先破产，敢比吗？”


    “我破产了，你养我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宋野笑得停不下来。


    让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陆少爷心甘情愿给他洗衣做饭拖地，敢怒不敢言，活还不能停。


    他眉尾飞扬，眼睛放光：“可以勉为其难收留你做个保姆，包吃包住。”


    陆洺笑“哦”一声。


    那就是包养了。


    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奉陪到底。”


    突然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宋野看着不知何时接在怀里的人愣住了。


    死手，干嘛又接这么快！


    “你是猪吗？吃饱了睡，睡够了吃，你不发福谁发福，变成油腻中年老男人谁敢要你……”


    宋野过够嘴瘾，哼哼笑几声，熟练将人打横抱起……


    *


    陆洺一觉睡到大天亮，抬臂挡住耀眼的日光，捞起床头的手机一看，猛地坐起。


    几十个未接来电和999+消息。


    已经上午十点多……


    他一掌拍在额头，正好此时陆燃打电话来，他秒接起：“没死，别嚎。”


    陆燃的嚎叫声还没出，被扼在喉咙里，呛咳几声，弱弱问：“哥，你又睡过头了？我还以为以为……”


    他止不住地抽噎。


    平日里早到加班甚至通宵的人短时间内已经迟到三次了！


    陆洺挪开些听筒，捏捏鼻梁：“没事——我马上过去。”


    “哥，你在哪啊？我在你家，没人啊？”


    陆洺这才想起来，搬家忘了通知家里了，毫无波澜道：“搬家了，在翠湖晴湾。”


    陆燃舌头打结：“搬搬搬……搬家？”


    之前不是劝过好几次让他搬，他都嫌麻烦不搬吗？


    嘶，这地方他记得离公司更远，倒是离野子上班地方近……


    不会是方便约架吧！


    他苦笑，这两人啊……


    他想起之前宋野的叮嘱，现在看来冒死也得进谏：“哥，那个……野子说让你去医院看看……”


    那个名字咬得格外重，每一个音都极力表达：雨我无瓜，雨我无瓜！


    之前是失眠，现在是嗜睡。


    两个极端颠得太离谱了。


    陆洺穿衣动作一顿，公事公办“嗯”一声：“让他说。”


    陆燃：“……”


    呵呵，不好笑。


    他还想再劝劝，却听见听筒里传出冰冷的声音：“我到了后，汇报你的方案，不满意重做。”


    陆燃：“……”


    不嘻嘻。


    陆洺挂断电话，瞥见床头柜上一张亮黄色便签，上面放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猫。


    他拿起一看，底座上标着“66”数字。


    便签上龙飞凤舞：【suprise！】


    一个歪嘴笑脸。


    他眼睛一亮。


    这是……给他的礼物？


    可当他洗漱时，在洗手台上发现标着“78”数字的小猫时，意识到了不对……


    那是“99”！


    他的房子里有99只这么小的小玩具！


    “宋野！”


    那头欢乐上班的宋野打个喷嚏，想到某人看到他留下惊喜时的黑脸，越发开心。


    不枉他起个大早布置。


    到下班点，他打电话问陆燃要不要去打球，他正好有话问他。


    听筒里陆燃的声音小小的，偷感很重：“我得偷摸出去，我哥气头上呢，把我臭骂一顿，让我加班改方案。”


    宋野不厚道地笑了。


    他可太知道陆洺为什么生气了。


    “对不住啊，兄弟……”


    他压着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走心，陆燃无语：“你俩昨天又掐架了？”


    宋野的愧疚有些迟了：“你再忍忍，我现在立马来拯救你。”


    “别——”陆燃没说完，宋野就挂了。


    “……”


    别啊，火上浇油，他这池鱼要成焦炭了……


    第25章 第25章 谁家好人和死对头旁若无人勾……


    宋野来到陆氏前台, 还没说话，前台小姐一眼认出他：“宋医生，您请。”


    他纳闷一秒, 想想应该是陆燃安排的, 道声谢后步入电梯。


    他一走，两个前台女生立刻凑在一起, 传递个默契的眼神。


    “这不是那天公主抱陆总的人吗？还是陆总唯一不用预约可以直接见他的例外呢。来接陆总下班？他们感情真好。”


    “应该是吧, 或者是听说陆总今天心情不好, 特地来哄哄他的。宋医生一看就是暖男。”


    “说起来陆总为什么心情不好？虽然他看着冷若冰霜，但也挺好说话的，谁惹他了？”


    其中一位做个“嘘”的手势, 看看周围没人才道：“昨天陆总一天没来，早上都破天荒迟到了！然后心情就不好了。”


    说罢, 丢过去个“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的眼神。


    一声七拐八拐的“哇哦”声后, 两人笑得有些扭曲……


    宋野去陆燃办公室的楼层，电梯门刚打开，他就感受到一股压迫十足的低气压。


    他狠狠打个哆嗦。


    整个楼层一片寂静，打通的大办公室里近乎上百人，却没有人离开工位，都在埋头苦干。


    他不由得放缓脚步和呼吸。


    看眼时间，下班了啊。


    此时他瞧见陆燃从会议室里垂头丧气出来，挥挥手, 用气音呼唤：“陆燃。”


    陆燃猛抬头，吓得一哆嗦，赶忙对他摆手，狂做口型：“快走快走！”


    宋野没看懂, 往前走几步。


    此时会议室门再次打开，一声皮鞋踏地声响起，所有员工近乎一致都打直了腰杆，比干了红牛还有劲。


    宋野：QAQ？


    这就是顶级牛马的修养吗？


    一偏头，完全没注意到急得五官狰狞的陆燃，直接和他身后的人对视上。


    陆洺。


    视线交错之际，擦出电光火石。


    陆燃身后一凉，完了。


    赶忙挪着螃蟹步往角落躲，心里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洺在看到那人时，手中的文件夹硬生生折出个痕，挤开前面碍事的陆燃，大跨步冲上前去。


    一把揪住宋野领子，压低声音怒喝：“你知道我早上清理了多久吗？”


    他有轻度洁癖和强迫症，家里不会让家政打扫。


    他花了一早上，一个人找了每个角落才找到八十个。


    一想到还有十九个小玩意藏在他家，他就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这家伙绑回去，找不全不让他走。


    宋野一挑眉，脸上表情多嚣张，说出的话就有多无辜：“抱歉，昨晚留的有点多。”


    陆洺表情一僵。


    这家伙在说什么？


    就算他们声音再小，仍有耳力出众的吃瓜群众，一传十十传百，个个瞪大眼睛。


    什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医生看着阳光小狗，居然是穿裤子就走的渣男，留着身体不适的老婆一个人处理！


    平日里强到没边的老板居然是……受？！


    扒着墙角偷看的陆燃注意到面色不大对劲的员工，急得给两人打手势。


    打架换个地方啊！


    也不看看场合！


    野子鲁莽就算了，哥你平日里那么稳重，今天怎么回事？


    奈何，那两人一如既往看不见他一点。


    【裂了】


    吃瓜吃得起劲的员工个个两眼放光：他俩不会亲上吧？靠得这么近！


    陆燃急得团团转：他俩不会打起来吧？这么大杀气！


    陆洺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后悔自己鲁莽了，拧紧眉头：“回头跟你算账。”


    一把推开人，转身就走。


    宋野来这的主要目的达成，没白期待一整天，就算踉跄一下也不在意，反倒笑得欢快。


    他朝后面陆燃招招手：“小燃，走了。”


    陆洺脚步一顿。


    看到救星般奔向宋野的陆燃也跟着停下，那掺着冰碴子的目光盯得他脊背发凉：“哥，我……”


    吃瓜群众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反转！


    “这什么情况？宋医生和老板不是一对吗？怎么叫小舅子这么亲昵啊？”


    “亲兄弟变情敌，一个得身一个得心，啧啧啧，宋医生好手段。”


    “老板表情都不对了，比刚才更生气了啊。苦的是我们这些无辜的牛马啊，我不想加班……”


    “不对吧……”观察细致的人提出异议，“我看陆经理这左右为难的样子，怎么像是爸爸妈妈吵架问跟谁的孩子啊？”


    所有人齐刷刷瞪大眼睛。


    你别说，还真是！


    陆燃在两人之间，头转成拨浪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纠结地抱住脑袋。


    苍天啊，为什么我发小的死对头是我亲哥啊！


    你们就不能是点别的关系吗？


    他无助地祈求，什么都行啊……


    宋野看不下去了，上前拍拍陆燃肩膀，给他个“放心，看我的”的眼神。


    陆燃赶忙点头，一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就看到宋野大赖赖上去勾住了他哥的肩膀，心再次逼到嗓子眼。


    野子！你手不要了啊！


    陆洺要甩开那只爪子，却反被握住手腕，力道不小，挣扎不得。


    被触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他话音微颤：“你做什么？”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像是没听清，宋野突然俯身到他唇边，他吓得往后一躲，又被推得更往前。


    他猛地瞪大眼睛，全身使劲控制前扑趋势。


    就差一点，就要……


    此时宋野突然抬头，像是听到什么绝顶大好事一样，眼里亮晶晶，广为告知：“陆总说要请大家看电影！”


    陆洺皱眉：“我什么——”


    此时爆发一阵欢呼声，将他微弱的声音掩盖，只好生生咽下去。


    宋野得意晃着脑袋，小幅度做个鬼脸。


    陆洺：“……”幼稚。


    怕噪音太大，陆洺听不见，宋野故意靠近了点道：“谢谢陆总啦。”


    陆洺浑身一颤。


    宋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男性压低的声线低沉却不沉闷，带着调皮上扬的尾音。


    耳尖开始发烫，带着血液开始沸腾。


    陆洺迅速垂下眼帘，一把推开人，拔腿就走。


    宋野又被推得一踉跄，看着走远的人笑了。


    yes！又气到你了！


    人群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电影配瓜加糖不加班，万岁！


    “你们看到没啊，刚刚他俩手扣手扣手诶！挨得那么近！再几厘米就亲上了！”


    “我记得陆总他有洁癖的吧，他办公室里的东西都不让秦姐碰的，我都没见过他亲弟弟碰他衣角。宋医生就这么水灵灵抱上去了！”


    “陆总走这么快，不会是害羞了吧！”


    “哇塞，宋医生最后看陆总的这个宠溺的笑，绝了，年下稳了！”


    “刚刚说宋医生是渣男的，出来挨打！”


    ……


    宋野沉浸在战斗胜利的喜悦声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形象早已歪得离谱。


    陆燃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


    总裁办。


    秦助带着杯咖啡进去，轻声放在桌子上：“陆总，大家的观影活动已经安排好了。”


    陆洺头也没抬，声线毫无波澜：“你也去吧。”


    “好……”秦助没见人有下班意思，走一步又撤回来，“您不走吗？”


    “嗯。”


    秦助了然，工作狂欠了一天的工作，今天就算熬通宵也是要补上的。


    “对了……”陆洺抬起头，“这周末给我空出来。”


    秦助错愕，这可是老板十年来第一次要求周末不工作啊！


    稀奇了。


    可她很快皱眉：“可是陆总，那两天各自有个很重要的国际会议，必须您参加。”


    陆洺说得平淡：“白天空出来，会议挪到晚上。”


    秦助愣住了。


    人怎么能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对象变一下，那就是惨无人道的压榨了啊！


    别说是人，机器也不能两天不睡觉啊。


    见人还不走，陆洺眸中闪现一丝寒光：“还有事？”


    “没……”秦助做好紧急表情管理。


    正要退出去，她又被叫住，见自家平日果决的老板竟然欲言又止。


    陆洺覆盖着手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里还有些淡淡的痒。


    “宋……陆燃他们去哪了？”


    秦助：“听陆经理说，他们要去台球俱乐部，具体是哪家就不知道了。需要帮您问下吗？”


    陆洺顿了几秒，“嗯”字到了嘴边又拐个弯：“不用。”


    *


    “漂亮！”


    宋野一杆进洞，陆燃抱着杆，拍手称赞。


    陆燃眼尖发现他手背上有道细长的红痕：“你手怎么了？”


    宋野一看，手背上一道浅浅的划痕，已经结痂，没感觉到疼。


    他略微一回想，嘴角一抽：“救你的代价，请我吃饭。”


    “诶！冤有头债有主，谁挠的你你找谁去！”陆燃跳远，护住自己的小钱包，“我哥刚扣了这月工资。”


    “怂包，那是你哥，你管他要零花钱他还能不给？”


    不知为何，陆燃神情萎靡下来：“他……他也不容易。”


    宋野笑出了声，同情道：“摊上陆洺当你哥，算你倒霉。”


    这傻小子小时候不敢要十块钱，现在不敢要一千块。


    要是知道他哥那败家子要把黑卡送人，得心碎成什么样。


    陆燃“嘁”一声：“芸姐当你姐，你走运？”


    宋野一噎。


    本该是最亲密的亲人，这个名字却听起来格外陌生。


    他叹口气，重重拍拍陆燃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觉得我还能再躲十天半个月，你别告密哈。”


    “我当然不会，就怕……”陆燃脸皱起来。


    宋野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专心研究怎么打球。


    “野子，你今天为我又和我哥闹掰，他本来就在生你气，现在气上加气，会不会报复你，把你回来的事告诉宋阿姨？”


    宋野一杆出去，清脆声响后，同进两球。


    他说的随意，语气却坚定：“不会。”


    陆燃不解：“你这么肯定？”


    之前他哥告密坏他们好事的事可不少。


    宋野笑得轻快：“要告他早告了，我现在还能和你在这逍遥？”


    “啊？”陆燃心不在焉打出一球，立马站起身问，“你这么相信他？你俩都怪怪的。”


    宋野耸肩：“不知道他憋什么坏呢，见招拆招呗。”


    想起方才陆洺失态的样子，他笑就绷不住：“你看我今天帅不帅？”


    陆燃：“……”


    不敢评价不敢评价。


    他没宋野心大，他哥今天罕见动怒，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宋野。


    “就算我哥不告密，他万一给你使绊子坑你呢？”


    宋野有些想笑，也不知道是陆燃把他哥想得太坏，还是把他想得太善良可欺。


    反正他无所谓：“我俩这积怨比海深，扔进去个小石子激不起多大浪，小打小闹。”


    说完，他“诶”了声，改口道：“还真有可能，那家伙变得更小心眼了。”


    陆燃：“……”


    快打起来还是小打小闹？


    真正闹起来不得天翻地覆？


    他干笑几声，转移话题：“多年不见，你球技进步了啊，是不是偷偷拜师了？”


    宋野让出位置，手势指点了下陆燃击球路线，随口道：“国外有个同学比较会，她教的我。”


    直线球，陆燃还是没击中，尴尬摸摸头：“啊？男的女的？”


    “女的。”宋野俯身，瞄准临近袋口的黑8。


    突然身后传来缓慢低沉的声音：“悠、悠。”


    宋野手一滑，杆直接脱手，轻而易举能进的球滚到一边。


    “……”


    路再宽，也耐不住冤家追上门。


    他抱着杆，怼怼陆燃：“你看，我说的吧，他小心眼……”


    陆燃：“……”


    我哥小不小心眼我不敢说，你绝对缺心眼。


    第26章 第26章 谁家好人盯着死对头锁骨看得……


    “大忙人,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宋野悠闲靠在台球桌上，球杆权杖似的杵在掌心，白球抛起接住, 突然丢出去。


    陆洺轻易接住, 临近球台时随手一抛，看都没看, 一直盯着那人。


    “就许你来, 不许我来, 台球厅你家开的？”


    一出口就是夹枪带棒，面上也是毫不掩饰的冷峻锋利，宋野轻轻“嘶”了声。


    果真小心眼, 还生气呢。


    陆燃感受到两人间疯狂涌动的杀气，妄图用一根拇指粗的球杆挡住自己, 迈着螃蟹步往角落钻。


    突然视线被不断滚动的白球吸引。


    只见白球在桌面弹几下, 跟长了眼睛似的, 一路冲着洞边的黑8去。


    “砰”一声响后，黑白同坠。


    他“咕咚”吞口口水。


    他看着他哥随手丢的啊！


    宋野被动静吸引，转身一看，笑道：“你输了。”


    一个念头飘过脑海，他站起身来，从桌下捞起黑白球，在掌心里把玩着：“会吗？比比？”


    陆燃急得要拉他。


    十年前比过那么多，还没被虐够吗！


    他两只爪子扑棱出残影, 却躲不掉被忽视的命运。


    陆洺单手插兜，扯了下嘴角：“你输了，立马跟我回去，把你的东西带走。”


    宋野握拳, 做个招财猫手势，眨眨星星眼：“小猫不可爱吗？”


    袖子折起，露出肌肉饱满扎实的小臂，随着他的动作绷出一道凸起的青筋，展现出十足的力量感。


    和他的话语格格不入。


    陆燃：“……”


    小猫可爱，可你的手势像要打人。


    陆洺难得见宋野卖萌，多看了几眼，才给他个无语的眼神。


    宋野摩挲着下巴：“你输了的话……”


    想到什么笑得停不下来，嚣张得意从飞扬的眉尾冒出来：“你给我做顿饭，要求不高，三菜一汤，能吃就行。”


    大少爷做饭，光是这几个字连着念都很爽。


    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摘下领带，挽起袖子，戴上围裙，洗手作羹汤，这画面……


    陆燃震惊地张大嘴：“野子，你……”自虐啊！


    是想体验下洗胃吗？


    可他没来得及提醒，陆洺轻快答应：“一言为定。”


    宋野卡了一秒。


    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他忽然捕捉到陆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警醒道：“你……不会想毒死我吧？”


    心里已经盘算好一会儿就去买保险。


    陆洺踢起他手里的球杆，凌空之时，反手握在手里，试试手感，还行。


    纤长的手指顺着杆滑动，找到留有宋野体温的部位，握住。


    突然球杆长枪般挥动，一声凄厉破风声后，架在宋野肩头：“约定已成，你想反悔？”


    陆燃站得远都被吓得一哆嗦，立马抱头蹲下。


    宋野眼睛眨都没眨，还挑衅歪了下头，弹开球杆，做个“请”的手势，说的话却配不上这个动作。


    “我尊老，你先。”


    陆洺嘴角不易察觉提了下，撤走球杆，脱下西装外套，丢给陆燃，单手扯松领带，开了衬衫两颗扣。


    精致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皮肤在黑衬衫得衬托下显得越发白皙，在顶光的照耀下发着光。


    宋野一时光顾着研究人体锁骨位置，脚下被球杆绊了下。


    “……”他及时撑住台面，突然对天花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


    陆洺轻笑，再开了颗扣子。


    俯身，弯腰，前腿微曲，五指平放，关节微微向上拱起，目光炯炯盯着目标球。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黑色台球手套完美凸现出手型，露出的无名指和小指落在墨绿色桌面，衬得越发白净。


    一声清脆碰撞声后，漂亮开球。


    宋野抱杆站在一旁，一时有些看愣了。


    旁边不少打球的靠过来，“哇哦”声就没停过。


    “这身材太棒了，腿又长又直的，我就没见过有人光站着就这么好看。看着挺会打的，以前见过吗？”


    一群人都在摇头。


    “这手不是一点好看啊，我还是在戒指宣传海报上见过呢，不去当手模可惜了。”


    “长得也太帅了，就是太凶了，笑笑肯定更漂亮。”


    有人推推他们中间那个块头最大的，从一开始就盯着那人，眼睛都直了。


    “老大，上啊，你的菜，难得碰上个这么优质的……”


    突然他身上一寒，如芒刺背，慌乱抬头，有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的正死死盯着他，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宋野目光阴沉，侧目而视：“他漂亮吗？”


    明明丑死了。


    一群人连连摆手，连退数十步。


    宋野仍盯着他们的老大，那人眼睛跟张了钉子似的还看。


    陆燃在角落里探出个脑袋：“野子，愣什么呢，该你了。”


    “来了。”宋野一身不好惹的气息，眉眼低沉，随意搭杆，胡乱瞄准，满分力打出去，球直接起飞。


    “砰”一声巨响，球击碎顶灯，速度并没减少多少，只冲着看热闹人群而去。


    “啊啊啊啊！”


    众人慌忙躲避，那老大更是吓傻了，眼看着球急速冲向他面门，腿一软蹲下，球擦着他的发丝砸进身后的墙里。


    顷刻安静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懂了，吃醋了。


    几人对宋野抱歉欠身，赶忙扶着他们软了的老大跑出去。


    陆燃奇怪：“野子，你这是……？”


    他看着开裂一整面的墙，心想他没漏听啊，是比台球啊，怎么这么暴力？


    默默离开不太安全的墙，找个不知道谁的书包顶脑袋上，小心蹲下。


    宋野周身气势立马散开，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悠哉悠哉抠出来嵌进墙体里的球：“他们居然说陆洺比我好看，激动了。”


    此时俱乐部老板气势汹汹正冲来。


    宋野赶忙把罪证往陆洺手里一塞，握住他手指不松，眯眼笑道：“陆总，你肯定不介意帮我赔钱吧。”


    陆洺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愣住了。


    老板已经快到近前，一身腱子肉，光明顶，嗓门震天：“这谁干的！”


    宋野此时没有刚刚十分之一的气势，急得手劲越大。


    正想要不委屈下自己，说两句讨好的话，总比委屈自己钱包好啊。


    突然耳边传来很轻一声：“可以……”


    宋野一愣。


    怎么这么轻易？


    “我好看还是你那个女同学好看？”


    宋野表情空白：“啊？”


    哪来的女同学？


    老板就差几步就到了，宋野吐口而出：“你好看你好看，芝兰玉树，茂林修竹，举世无双……”


    一连串几个小众成语蹦出来，他都震惊了。


    他这么有文化的吗？


    陆洺一笑，很是满意，将宋野拉在身后，对老板道：“不好意思，我会照价赔偿。”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比他还高的男人，又看看将灭不灭的灯和裂开个蜘蛛网的墙，“诶呀”一声后猛男落泪。


    他陷入伤感的回忆：“上次也有一对儿男的来，其中和……”


    他指着宋野，气得想哭：“你！个子体型气质差不多的！也是砸了我的灯，一杆捅破我的球台！”


    宋？罪魁祸首？野心虚往下蹲了点。


    陆洺大方付款，既然老板看穿也就不瞒了：“是，他们这种四肢发达的就容易头脑简单。”您多担待。”


    宋野：“……”


    “你也多担待。”老板深深看两人一眼，摆手走了。


    宋野还没站直，就听到陆洺笑道：“叫哥。”


    “我们接——诶！”后领子被一拉，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上陆洺肩。


    他微笑微笑微笑，嗓子里模糊音节：“……哥。”


    陆洺满意松手，在他发顶揉了下：“乖，玩去吧。”


    宋野：“……”


    好像叫狗啊。


    气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姑且忍着。


    等着……


    下一杆，卯足了劲，集中全部注意力，势必要赢！


    打到最后，最后一颗关键球！


    他深吸一口气，计算好路线，确保一杆进洞，结束战斗。


    正要击出时，突然兜里手机铃一响，他手一抖，球偏移规划路线，他到手的胜利……没了。


    陆洺笑出了声。


    宋野无语抿唇：“……”


    他丧气拿出手机，看清联系人刹那，一秒正经严肃，迅速接起。


    “好，我马上回医院……”


    挂断电话，他边往外大步走，边指着陆洺道：“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他都走出了门外，声音还在走廊回荡：“你等着——”


    陆燃“诶诶”了半天：“我呢我呢！”


    你叫我出来咋不和我告别啊！


    一转头，他哥脸色沉得吓人，一杆出去，黑白一同落袋。


    陆燃惋惜道：“哥，你劲使大了，不然你就赢了。”


    陆洺直起身，慢条斯理扣回扣子，领带整理好，轻声道：“我们之间，没有输赢。”


    陆燃点点头。


    可不呢，黑八和白球同时落袋了啊。


    他递过去外套。


    陆洺没接，大步向外：“方案做完了？下个月工资还要吗？”


    陆燃：“……要。”


    加班。


    他被压着在总裁办重写方案，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上，想着眯一会儿。


    偷瞄他哥一眼，很好，忙得顾不上他。


    一觉睡醒，天刚蒙蒙亮。


    他揉揉眼睛，伸个舒服的懒腰，哈欠没打完，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抖得一激灵。


    “哥，你醒这么早？”


    陆洺揉揉作痛的太阳穴，不以为然道：“没睡。”


    睡不着。


    他的失眠又回来了。


    他抬手打住陆燃的话：“去买点止疼药回来，再去我之前的房子，把安眠药带来。”


    “哥，你……”陆燃一声出，见人不舒服皱眉，声量降低，“要不你听野子的，去看看医生吧。你心脏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不用，也不许告诉宋野。”


    此时手机一振，陆洺看眼消息，是他妈。


    【洺洺，周末你有空吗】


    【我请了小野来家里玩】


    正好……


    第27章 第27章 谁家好人躺死对头胸上不起来……


    周六下午五点, 宋野来到湿地公园赴约，老远就在门口看到程阿姨和陆燃。


    他招招手，跑过去打招呼：“阿姨, 几天不见, 您看着更年轻漂亮了。”


    程秀点点他，笑道：“就你嘴甜。”


    陆燃挎着个野餐篮, 揽着宋野肩膀往里走：“妈, 走吧, 今天人多，一会儿草坪上没地方了。”


    程秀往远处张望片刻，略显失落地回身, 跟上两个小家伙。


    面对着澄净清澈的湖面，野餐垫铺展开, 陆燃从餐盒里小心端出精致的小点心, 宋野兜着背包底, 一股脑倒出满包零食。


    陆燃一声惊呼：“不愧是小仓鼠。”


    他拿起一块软曲奇，还没送到嘴里，宋野中途截胡，丢进自己嘴里。


    他吃得格外感动：“我在国外就想这一口，每次晚上饿得睡不着的时候，恨不得立马飞回来找阿姨。”


    程秀又心疼又被他逗得发笑，把整个盘子推到他面前：“快吃，不够了阿姨再给你做。”


    陆燃偷偷伸出小爪子, 被他妈打掉：“你在家吃那么多了，给小野。”


    “……”呜呜，委屈。


    宋野笑得停不下，分给他好几个。


    两张嘴不停地说话, 叽叽喳喳，也不耽误吃，一口接一口。


    树上的麻雀都不堪其扰。


    陆燃道：“野子，你之前说有话问我，什么呀？”


    宋野停下进食，瞥眼程阿姨，时机不对，随便找个理由糊弄：“问你谈恋爱了没？我给你介绍呀～”


    陆燃头揺成拨浪鼓，全身心抗拒：“不了不了，我不急，我哥还单着呢，你有漂亮小姐姐先推给他吧。”


    “那算了。”宋野一耸肩，“他那嘴带剧毒，不适合约会，会把天聊死的。”


    陆燃笑得停不下来：“那你是什么？避毒丹吗？你俩每次都说得没完没了，我都不知道我哥话那么多。”


    “是吗？”宋野没觉得。


    程秀看着他们说笑，满心欢喜，看向发出去好久却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笑又沉了半分。


    不多时，她笑着招呼两人：“这里光线好，我们来拍张照吧。”


    陆燃和宋野一左一右，剪刀手，八颗牙微笑。


    看到成片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野：“阿姨，您能不能不发pyq啊，我怕我……”


    他为难地看向程秀。


    “当然可以。”程秀慈爱摸摸他的头，“个人可见，留个纪念。”


    两个小家伙再次聚在一起聊天，她看着照片发送完成，忧心地望向入口方向。


    陆燃要再拿小点心，盘子里却已经空了，他又去翻野餐盒：“妈，我记得你还做一盒巧克力味的呀，放哪了？”


    程秀压了下野餐盒，重新把盖子盖上：“那是苦咖啡味的，太苦了。”


    陆燃一听就苦得面露狰狞，抱起包薯片接着咔吃咔吃。


    宋野咀嚼动作一顿，在空包里翻了半天，又停顿数秒，才不经意问：“陆洺要来？”


    陆燃突然呛住，边咳边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不来，他昨晚开跨国会议，现在还在飞呢。就算回来了，那肯定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程秀一口气提起来，又重重叹出去，无可奈何：“这孩子……”


    春日的阳光正散发着它最后的余晖，慢慢西沉，天边染上一层薄薄的橙色烟云。晚风轻拂，掀起湖面的波纹。


    有些凉了……


    *


    机场大道上，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急驰而过，几次超车。


    突然前方车辆变道不打转向，司机一个急刹车，堪堪避过，着急看向后视镜。


    副驾的秦助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见后座睡着的人已经苏醒，赶忙问道：“陆总，没事吧？”


    陆洺眉心紧皱，缓过一阵尖锐的头疼，按着太阳穴睁了眼：“我睡了多久？”


    “十五分钟不到，您再睡会儿，我们开稳点。”


    陆洺看眼时间，比他预计的晚太多了，本就不佳的脸色越发低沉：“快点。”


    又是会议延时，又是航班延误，都要天黑了他现在还在这。


    划开手机，他妈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最后是张合照。


    他放大那个人，单独截图，保存到一个层层加密的文件夹。


    照片上的人眼睛黑亮，许是迎着光拍的，越发闪亮，笑起来露出两颗小犬齿，配上剪刀手，满满的活力。


    完全是跟小时候等比例放大……


    秦助不知道老板在看什么，但似乎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笑意，本来就很浅，一眨眼，没了。


    眼花了？


    她试探问道：“陆总，您晚上什么安排呀？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完成吗？”


    今天一整天老板都心不在焉的，化繁为简，化简为无，时不时看时间，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着急。


    提前几天熬大夜也要硬挤出来周末的时间，到现在已经快三十个小时连轴转了。


    有约会？


    那个宋医生？


    陆洺微微抬眸，秦助立刻低下头去。


    他头靠在靠垫上，声音很轻：“好好过个周末吧。”


    这声不像是上司对下属的语气，倒像是一种祈愿，因为害怕不能实现，所以不敢太大声。


    车子刚在湿地公园门前停下，还没停稳，陆洺已经跨下车，大步走去。


    此时正是晚饭后消食的好时间，附近居民楼又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的身影立刻没入人海。


    “陆总，您的衣服没——”秦助开个门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她看着之前老板永远不会踏足的公园，那个念头越滚越大。


    不是吧……


    *


    宋野吃饱喝足，闲适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肚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故乡的风都是轻轻柔柔的，空气都是清新甜蜜……嗯？好熟悉啊。


    他耸耸鼻子，坐起身来。


    陆燃跟着坐起来，茫然跟着效仿，什么也没闻到，巡视四周，也没什么特殊的。


    疑惑问道：“你小狗上身了？”


    宋野沉下目光，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陆洺来了。”


    陆燃哐哐揉眼睛，眼前一片白花花后视线清晰了些，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哪有……


    突然他瞪大眼睛。


    还真是！


    “野子，你是装雷达了还是在我哥身上装定位器了？太牛了。”


    宋野并不意外，说完那句话又转过身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抱着没吃完的薯片继续吃。


    麻辣龙虾味？


    刚刚吃着还行，现在吃着怎么这么难吃呢。


    嫌弃一皱眉，扎紧袋口丢进垃圾袋，新拆封包青柠味的吃。


    “小仓鼠，见到哥哥不打声招呼？”


    贱兮兮的调侃声在身后响起，哪怕有准备，宋野依旧气得牙痒痒。


    明明都是开玩笑叫“小仓鼠”，这人怎么叫得这么让人火大呢。


    他愤愤吃一把薯片。


    程秀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对陆燃招招手：“小燃，我们去那边拍照吧。”


    宋野站起身：“我也去……”


    腿半弯着，突然肩头一重，他又被按下去，膝盖砸进草地，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陆洺立刻收手，攥成拳落在身侧。


    “我不是……”


    他的解释被宋野一声哼笑打断。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谈笑的语气：“上次是我赢了，陆大少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做饭。提前预约，我的行程很忙的。”


    陆洺抢过他手里的薯片，捡起最小的一片放进嘴里，还行。


    “你临门一脚失误，是我赢了。”


    宋野噌一下站起身来，大跨几步逼近：“是我。”


    “我。”


    “我。”


    ……


    两人谁都不肯退，对视间气势一波高过一波，距离也在不经意间越压越近。


    此时一旁的老年人合唱团开了音响，欢快到有些闹腾的曲调蹦出来：“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正好和他们的争吵声完美重叠。


    两人同时尬住。


    放风筝的小学生路过，大胆开麦：“这么大人了，还吵得这么没水平。”


    两人同时尬得错开视线，各退一步。


    宋野低咳一声，视线跟着那小学生到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各色各样的风筝占据半边天空。


    就数那小孩的最高，雄鹰的翅膀已经没入云层，看不真切。


    他胜负欲上来了，撸起袖子：“陆洺，给我买个最大最酷的风筝去。”


    身边没有一点声音，他疑惑看过去：“陆——陆洺！”


    陆洺身子一歪要倒，宋野下意识扶住。


    那股令人清新的山茶花香水味越发浓郁时，他这才反应过来——死手，怎么又往怀里接！


    “陆洺？”


    怀里人眉心紧皱，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脸色煞白，薄唇没有一点血色。


    宋野急忙看过他的手环，心率过快，手按在他胸口，心脏的迅速震颤隔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


    他心一紧，立刻将人打横抱起。


    胸前的衣服此时被紧紧揪住。


    陆洺眼睛睁开条缝，嘴唇颤了颤，有气无力道：“低血糖……”


    宋野哽着的一团气缓缓呼出，再次细致检查一遍，确实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他还以为……算了。


    将人放在野餐垫上，陆洺没骨头似的往边上倒，宋野无奈再次将人揽在怀里。


    拿出没人动过的黑咖啡曲奇塞进他嘴里。


    有些太大了，陆洺不舒服“唔”一声。


    “就你事多。”宋野吐槽，替他拿着曲奇，等着他小口小口吃完。


    手环上的心率曲线已经回落正常，身侧的呼吸重新归于缓慢平和，宋野急了：“没事了就起来，你很重的。”


    陆洺不想起，闭着眼不说话。


    宋野：“……”


    这么大人了耍赖起来不输小学生。


    他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后倒。


    没想到陆洺装死装到底，跟着他一起倒，头砸在他胸上，疼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他咬牙切齿，拳头在陆洺后脑上徘徊一阵，愤愤一拳转向砸进草地。


    想到什么，他由怒转乐，曲起手臂枕在头下：“你起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陆洺好奇，但还是没动。


    “惊天大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个。”


    陆洺缓缓睁眼，对上双闪亮的眼睛，满是期待真诚。


    他撑着坐起来：“说。”


    见难钓的鱼儿主动咬钩，宋野压着笑，挑眉道：“你过来点……”


    第28章 第28章 谁家好人和死对头手牵手放风……


    陆洺俯身靠近。


    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可以放手的空间, 他犹豫几秒，将手轻轻落在宋野肩头，却不敢施加任何力道。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他屏住呼吸, 耐着不断上涨的心率，再次靠近。


    宋野轻轻开口, 先是一声笑音出来, 才缓缓开口：“一共就八十一个。”


    他都不敢看陆洺的黑脸, 但想象到他气得不行的样子，又忍不住去看。


    一看，懵了。


    他怎么毫无波澜啊！


    “不是, 你……？”他想是不是没说清楚，低血糖确实可能导致思绪不清, 反应力下降。


    “你家一共只有81个小猫, 不是99, 你根本找不到剩下18个。”


    一口气说完，陆洺还是面无表情，灵魂出窍般，眼睛都不眨。


    因为背着光，他看不清陆洺眼中到底是何情绪。


    不过他猜，嘲讽冷笑吧。


    宋野：“……”


    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陆洺气啊，怎能不气。


    他找到了80个，还有一只小猫不知所踪, 这唯一性更让人抓耳挠腮。


    可宋野的气息喷洒在他耳侧，这种优先级更高的唯一性剥夺了他一切思考能力。


    落在宋野肩上的手微微颤抖，有些撑不住了。


    一口气憋到极致，他飞速起身, 大口地喘息，又不像让身后人知道，刻意压制，憋得胸腔作痛。


    恍若溺水刚上岸的人，身体不自觉颤抖。


    突然头上飞来件外套，是熟悉的……他家洗衣凝珠的味道，混着新沾的青草味。


    宋野悠悠的声音传来：“陆总，给我买风筝呗。”


    陆洺做个深呼吸，整理好表情，拉下衣服前嘴角一勾，拉下衣服后换成一副无语的表情。


    刚站起身，那件被落下的衣服又朝他飞来。


    宋野和一株小草玩着，并未抬头，平静得仿佛刚才抛衣服的不是他。


    陆洺轻笑，穿上宋野的衣服，拉链拉到最高，笑再也压不住。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宋野炸毛：“你……！”


    回旋镖好痛。


    不多时，他看着手里“最大最酷”的风筝沉默了。


    “你的审美和大众审美是不是不一样？”


    小猪佩奇。


    还是拿起来比自己还高的超大号小猪佩奇。


    还没放起来就已经吸引许多人的目光，不敢想在天上会引起多大的群众反应。


    宋野：“……”


    难怪这家伙拿过来时要卷起来。


    陆洺背靠柳树，下半张脸埋在领子里，笑音还是漏了出来：“不可爱吗？”


    宋野躺回草地，架起腿：“要放你放，我不放。”


    “你放到最高，就算你赢，我履行约定。”


    宋野一下子跳起来，眼睛闪亮：“真的？”


    能让大少爷伺候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算什么，他可是对自己的脸皮很有信心的。


    又没说怎么放……


    陆洺一点头。


    可当他看到宋野的歪嘴笑时，突然觉得大意了。


    下一秒，宋野朝他跑来，巨型风筝在他身后迎风而起。


    宋野握住了他的手腕，跑了起来。


    “你放开！”陆洺不住挣扎，奈何被拉着跑起来实在不好使劲。


    宋野单手举着线筒，让绝大多数业余玩家头疼的巨型风筝在他手中温顺得不像话，一提一拉，开始起飞。


    最不听话的，在他身边。


    他用力将人拉在身侧。


    要丢人就一起丢人。


    他不好过，也得让陆洺不好过。


    风筝刚离地几米，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全数被吸引，称叹声不绝。


    还有不少被这冲击力十足的搭配逗笑了。


    更有甚者，看着两位宽肩窄腰大帅哥，已经钓成了翘嘴，捂着嘴偷笑，想看又不敢多看。


    年轻的女孩们看到他们相握的手，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哇哦……”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陆洺如芒刺背，慌乱四顾，不少人捂着嘴偷笑着，和旁人说着什么，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垂下头去，死死扣住宋野手腕，五指按下去凹痕，隐隐泛青：“你放开……”


    他声音压得太低，宋野又专注于和大家伙较劲，没听到。


    只感觉手腕快被捏碎了。


    他甩甩手腕，靠近点陆洺：“你放松点，没人认识你的，你总裁的尊严还在。”


    陆洺垂下眼帘，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呢喃道：“不是……”


    公园也有携手放风筝的，不是一家三口就是恩爱爱人，哪有他们这样的。


    不伦不类，千夫所指……


    宋野“嘶”一声。


    形象包袱这么重？他玩过了？


    他动动拉着风筝的手，这时候风力正大，他松不了，只好用肩膀怼怼人：“你把帽子戴上。”


    陆洺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暴露出眼底的惊恐。


    “哦……”他慌乱眨动眼睛，笨拙地扣上帽子。


    风一吹，帽子掀开。


    宋野“啧”了一声：“拿着——你再笨点，在天上飞的就是你了。”


    一把将滚轴塞进陆洺手里，替他戴上帽子，单手调整抽绳，调整到个合适的大小。


    陆洺敷衍“哼”一声。


    宋野只能看到他一截绷紧的下颌和抿紧的薄唇，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格外隐忍。


    头遭见陆洺这样。


    他还是更喜欢给他甩脸色的样子。


    他贱兮兮凑过去：“早知道高中就拉你一起罚站了，那才是真的万众瞩目。”


    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他慷慨激昂念歌词，最后引发上千人大合唱，气得一排校领导红温，罚站一个月。


    再提起这件黑历史，他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一点羞赧。


    陆洺想起十年前宋野中二的小表情，终于露出点发自内心的笑。


    “你唱歌跑调，难听死了。”


    “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下次K歌，输的就是你了。我得提前想想让你干点啥……”


    宋野一打响指，激动地撩开陆洺帽沿，非要看着他的眼睛说：“跳个舞怎么样？”


    陆洺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往后一退，又被绷紧的风筝线扯回去，好似要被吸入那双眼睛的漩涡。


    肩膀相碰上，一道电流从脊柱窜到大脑皮层，神经一下子绷紧。


    “再再再说……”他一把塞回滚轴，侧过身，拉下帽沿。


    几秒后又抬头，补个眼刀。


    宋野满意了，得意摇摆。


    心里把“跳舞”放到计划单第一行。


    此时一阵欢呼声，小猪佩奇成功超越雄鹰一大截，在一片彤云中穿梭，与落日并行。


    宋野大幅度晃动手臂：“陆洺陆洺！我赢了，你可得说到做到！”


    他笑得纯粹真挚，眉眼弯弯。


    陆洺一时晃了眼，眸光一颤。


    “说到做到。”


    陆燃激动跑来，狂摆手：“野子！我在那边看见猪飞得最高，就知道是你！”


    宋野：“……”


    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


    身侧传来憋笑声，他肯定确实不对。


    “你才是猪。”


    陆燃喘着气停下，看向两人相握、各自绷出青筋的手：“你们在掰手腕吗？”


    两人同时一怔，跟刚想起来这回事似的，猛地撒手。


    一个青紫，一个红肿，跟刚打过架似的。


    陆燃表情狰狞，看着就痛。


    他指着不远处的观光自行车：“我妈想去环岛骑行去落日观景台，要来吗？”


    宋野呼着惨兮兮的手腕，搭上陆燃肩膀，把他往那边带：“包的。”


    一问工作人员，单人的没有了，只有双人的——两辆自行车并行，长条座椅打通，顶部搭着条纹遮阳布。


    宋野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要和——”陆燃正要回搭宋野肩，却听见他妈一声咳。


    “小燃，你跟妈一辆车吧。”


    陆燃：“啊？”


    他不解，但听话。


    他不可置信地慢慢松开宋野，踱步到他妈身边，不放心地瞄那两冤家。


    他俩正为选蓝色还是选粉色掰扯，吵完了又掰扯谁左谁右，为一块地方有没有用酒精湿巾擦过又吵起来，再吵先蹬左脚还是先蹬右脚……


    陆燃不解。


    小声问道：“妈，他俩刚刚掐得手都肿了，又在一起，不会骑水里去吧？我哥不会游泳。”


    程秀悠然骑着自行车：“小野不会让他掉下去的。”


    陆燃不信，忧心看过去：“他水平只能骑带辅助轮的……”


    程秀笑而不语。


    *


    上坡路，宋野蹬得脸色胀红，可旁边那人架着长腿，悠哉悠哉，单手控方向盘，就差晃着红酒杯。


    “快点，没吃饭？”


    宋野炸毛：“你倒是蹬啊！”


    他蹬了一小时了，这家伙一下没蹬！


    一下停下，车子立马下滑。


    “诶诶诶！”宋野急捏刹车，可偏偏他这边刹车是坏的，“咔嚓”一声，塑料被他掰断了。


    他只能重新蹬起来，气得“哼哧哼哧”出气。


    全白蹬了！


    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条五十米长的坡道上磨蹭了多久，他快累死了。


    夕阳在跑道上落下橙色光带，柔和不刺眼，浮光跃金，微风轻拂，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禽鸟归于芦苇荡，划出圈圈涟漪。


    好容易爬上坡顶，宋野脚刹住，喘口气。


    他回头望去：“阿姨和陆燃呢？”


    好像很久没看见过他们了。


    最开始他不会……啊，不是，好久不骑忘了怎么骑，在原地学习……啊，不是，复习了好一会儿。


    那会儿就和他们分开了。


    陆洺不怎么在意道：“可能累了先回去了吧。”


    “那我们——”宋野指指后面。


    还没说完，陆洺哼笑一声，轻蔑扫视他一眼：“半途而废？你体力……”


    宋野从他眼中读出两个字：就这？


    心头火气，非要证明自己。


    区区二十公里，谁怕谁啊！


    收脚，猛地踩下脚踏板。


    可是他忘了，是下坡路。


    车子急速冲下去，气流掀起他的刘海，吃了一嘴风，心率和肾上腺素随着车速直线上飙。


    “陆洺陆洺，刹车刹车！斯到普！”


    刚到窝的水鸟惊炸起，扑棱着翅膀，骂得很难听。


    车把跟有自己想法似的乱摆，一不留神就冲着路边而去。


    两侧是没有护栏的湖水！


    第29章 第29章 谁家好人骑车还要和死对头手……


    宋野急打方向盘, 车轮堪堪擦着路边转过去，一声“好险”没呼完，车子又冲着另一边而去。


    立马反向转方向盘, 奈何风吹日晒的老旧车质量实在不过关——方向盘, 掉了。


    宋野：“……！！！”


    “陆洺陆洺陆洺！”他嗓子都喊哑了，“你掉水里我不会捞你的！”


    陆洺没事人似的, 不看路, 反倒转头看宋野吓得大呼小叫的样子, 笑出了声。


    “叫哥。”


    生死关头，尊严算个球。


    宋野脱口而出：“哥哥哥咯咯咯嘎嘎嘎嘎！”


    从水草里游出一队鸭子，热烈回应他：“嘎嘎嘎嘎嘎！”


    极限位置, 陆洺目光陡然冷冽，猛打方向盘, 一个极限飘逸, 车子摆尾回直线。


    滑到坡底, 车速慢慢降下来，宋野拍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他看向发型乱都没乱的人，嘴角一抽，“好样的。”


    陆洺修长的手指有节律在方向盘上敲击：“你该相信我的，我早告诉过你，我是有赛车证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惊险让宋野脑子不正常，他怎么听出了点埋怨的意思？


    他懵了一瞬：“赛车证？你替考了？”


    陆洺一噎：“……脑子不用捐了吧——不对, 留着吧，你这脑子僵尸看了都摇头。”


    宋野：“呵，你还挺幽默……”


    此时天地收尽最后一丝残照，亮光完全消失, 道路两侧亮起稀稀拉拉的路灯，在空旷的湖水中落下几点晃动的亮斑。


    他们差不多走完一半路程，正是人迹罕至的时间和地方。


    风呼呼得吹，芦苇摇摆，浪花扑向岸边，带来湿气和冷风。


    宋野打个哆嗦。


    他摸下兜，摸了个空：“我手机呢？”


    全身上下都找了，没有。


    “丢了？回头我送你新的水果。”陆洺拿出他的手机，按下开机键，黑屏。


    “……没电了。”


    两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觑。


    宋野面色僵硬，抓乱头发，干笑几声：“呵呵，果然一遇见你就没好事。”


    “彼此彼此。”陆洺环顾四周，一片苍茫，最近的亮光远在天边。


    闲适往靠椅上一靠，跟在宾利后座没两样，一点也看不出着急。


    宋野叹口气，开始卖力骑。


    乍暖还寒时，昼夜温差大，此处又邻水，冷风一吹，骨骼肌战栗，牙齿打战，在荒郊野外待一晚上得失温。


    骑着还能暖和点。


    “你也骑啊，拿我当祥子？”


    陆洺掌着唯一的方向盘和刹车，看他一眼：“坏了。”


    宋野：“啊？”


    他侧身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陆洺脚下的脚踏板是残缺的。


    “你不早说？早知道骑那辆蓝的了。”


    陆洺心虚“啊”一声。


    宋野察觉到不对劲，嘴唇抿成条直线：“你不会故意挑坏的，然后自己坐这边，好让我卖苦力？”


    陆洺不语，只是一味赏景。


    宋野：“……”


    没见过坏成这样的。


    路过一处路灯，他瞧见陆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冷白发青，指定冰凉。


    那人来的时候只穿着件衬衫，想是刚开完会来的，套着件冲锋衣也用处不大。


    他脚刹住，下车：“咱俩换换，摆烂这么久，你也该动动了。”


    “累了？”陆洺看他一眼，又看看不大好掌握的方向盘，迟疑道，“你……行吗？”


    他想起小悠悠刚学自行车时候的惨样，骑了就摔，就是学不会掌握平衡，手脚脑不协调。


    宋野来劲，挤着他平移过去：“小瞧人，你可看好了。”


    陆洺不大放心地看着他，像小时候那样一手替他把着方向盘。


    这个举动宋野看来却是对他的怀疑，推开他的手：“不用不用，我都这么大——诶诶诶！”


    陆洺那边刚踩过半圈，他这边方向盘跟挑海草舞似的乱摆。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只是试试，再来。”


    陆洺在夜色掩护下失笑：“加油。”


    他脚踏板踩得很慢，给宋野留足够的反应时间。


    “左左左！”


    “右右右！”


    “刹车刹车！”


    “走直线！”


    “稳住稳住！”


    一通挣扎后，宋野好歹能稳稳前行，不会突然往湖里扎一下。


    他抹下额头汗：“这方向盘太硬了。”


    这边不比蹬车轻松哈。


    一偏头，瞧见陆洺正笑着看他。


    和平日里嘲讽讥笑不一样，眼里尽是温柔。


    他一恍神，眨眼的功夫，那抹笑倏忽消失了，好似是他太累的幻觉。


    陆洺眉尾上挑：“看我做什么？我好看？”


    宋野收回方才的评价，一定是他眼花了。


    “你比鬼吓人，看看你辟邪。”


    陆洺哼笑一声。


    周遭乌漆麻黑一片，乌云蔽月，光亮透不出丝毫，只在夜幕上印出个圆印子。


    冷风嗖嗖，吹过芦苇荡发出“呜呀”的叫声，时不时不知道从哪发出声鸟兽凄厉的古怪叫声。


    宋野一激灵，汗毛直立，眼睛咕噜转，身子一动不敢动。


    “骑快点。”


    陆洺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无声笑着：“害怕的话我可以借你只胳膊抱，就像小时候那样。”


    宋野给他个无语的眼神，无视那只递过来的手。


    “用不着。”


    他再也不是不抱着人胳膊睡不着的小屁孩了。


    直接了当的拒绝把天聊死，两人都没再说话，静悄悄的夜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宋野脊背发凉，几次想开口又咽回去，目视前方，专心控向。


    突然腿上有点痒，像是只手从膝盖往上爬，马上快到大腿根。


    他“啧”一声：“别闹了哈，报复也不是这时候，一会儿摔湖里就老实了。”


    陆洺疑惑：“你在跟谁说话？”


    “！”宋野脑子里炸开烟花，仓皇扭头，陆洺两只手都在，那他腿上的是……


    紧张屏住呼吸，两人都缓慢低头。


    看清“鬼”真面目，陆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野脸色比锅底还黑。


    陆洺捏起一片干枯的树叶，在宋野眼前晃晃：“悠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胆子啊，还是这么……”


    宋野黑着脸警告：“陆洺。”


    陆洺越发笑得欢乐：“……可爱。”


    宋野：“……”


    他一米九大高个，和可爱有半毛钱关系？


    手暴露在冷风中没多久，指关节冻得僵硬，他哈几口热气，搓了好几下，藏进袖子里才感觉好一点。


    车子慢慢停下。


    陆洺毋庸置疑道：“累了，你来。”


    宋野扒着方向盘不动：“你才蹬几分钟，你让我多歇一会儿……”


    陆洺扯他袖子，往下扒拉，宋野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陆洺不动声色，悄咪咪靠近宋野腰，正要趁他不注意挠痒时，突然被攥住手。


    他惊讶抬头。


    宋野得意对他一挑眉：“你想到的我也能想到。”


    可很快他笑落下来，他手已经算凉的，陆洺的手就是寒冬腊月的冰坨子。


    “你是鬼上身了吗？”


    “是……”陆洺桃花眼眯起，五官变得柔和，俯身弯腰，指尖划过宋野下颌，挑起。


    “专吃……你这样的小孩。”


    宋野没眼看，转过头：“你有病。”


    陆洺笑着收回手，不断摩挲着食指指尖。


    刚才触及到宋野刹那，指尖就跟起火一般，发麻发烫。


    意识逐渐昏沉，蹬车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宋野惊呼一声，他立马惊醒。


    “那里有家便利店！”宋野上脚滑动，嫌太慢开始推。


    临近时，陆洺前倾眯起眼，遗憾道：“上锁了。”


    “我可是开锁王。”宋野摩拳擦掌，在旁边树上的彩灯上拆下一截铁丝，开工。


    运气不错，乌云让开皎皎圆月，白纱般轻柔的月光撒下，将这方小小天地笼罩。


    陆洺晃悠到他身边，靠在墙上看他忙活，发丝随他动作抖动，抖得月光似乎都在雀跃跳动。


    他嘴角勾起：“你行吗？”


    宋野抬头刹那，他立马收敛笑意。


    宋野看着他，并不言语，下一秒“咔哒”一声，用实际证明——他行，他行爆了！


    一进门，找了找，没有充电器，也没有固定电话。


    对着监控招了半天手，没一点反应。


    他叹口气，拿两桶泡面和矿泉水：“先吃着吧，一会儿给老板留个字条和联系方式。”


    一转弯，在收银台角落还发现个热水壶，他乐呵小跳几下。


    陆洺早早坐在收银台后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撑着手臂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你真有活力。”


    宋野心情好，全当是夸他。


    正想嘲讽两句，看见陆洺疲惫的样子，又咽下去。


    他先递过去杯热水：“多少吃点东西再睡，空腹睡觉对胃不好。马上好。”


    陆洺打个哈欠：“悠悠真贤惠。”


    他眼眶中浸满生理盐水，模糊了锋利，留下一片柔光。


    宋野叹口气，服了这家伙。


    都累得不行了，也不忘呛他。


    面煮好，他送到陆洺鼻子底下，晃晃他肩头：“醒醒，吃饭了。”


    看着人一头快栽进面桶里，嘴在哪都找不到，他又无语又无奈，放下自己的面，接过他的叉子。


    “张嘴，啊——”


    陆洺清醒一瞬，眼睛瞪圆，意识到什么，跟晕过去似的，立马闭眼。


    入口的面烫得他“啊”一声。


    宋野吹散热气，喂过去。


    陆洺心里忐忑，眼皮下眼球不断滚动，硬生生忍着不敢睁眼。


    直到一桶面喂完，宋野轻声道：“睡吧。”


    身体像是得了指令，陆洺浑身过电一般，疲乏一下子将涌上来，意识瞬间模糊，往下栽倒。


    宋野眼疾手快托住他脸，差点要砸到收银台凸起的棱子上。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救了你这张帅……丑脸。”


    他看着陆洺被挤得脸颊嘟起来，看得舒心，无意识笑，面有些凉了也吃得尽兴。


    盘算着明天怎么好好让这人感谢自己……


    第30章 第30章 谁家好人枕着死对头大腿睡一……


    天亮未亮之际最冷, 不带温度的阳光照进便利店，宋野冷得打个哆嗦，迷迷糊糊醒了。


    抬手挡下光, 他发现他坐在收银台上, 抱着收银机睡了一晚。


    记不大清他梦到什么，好像是恶鬼吃人, 他马上就要吃掉陆洺, 梦就醒了。


    电脑屏幕上留着他湿乎乎个牙印。


    “……”都怪陆洺。


    腿完全没了知觉。


    低头一看, 瞬间瞪大眼睛。


    陆洺枕着他的大腿睡得正香，手还环着他的腰。


    许是感受到宋野扭动，不舒服地用脑袋顶顶他小腹, 环得更紧。


    宋野不敢动一点：“嘶……”


    从上往下看，他只能看到陆洺的发顶, 随着呼吸一起一沉, 没有往日的凌厉锋芒, 看着像是什么温顺小动物。


    “……粉红色动物。”


    此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像是轮子碾过枯叶的声音，赶忙拍拍陆洺脸：“起来了起来了，有车！”


    陆洺不满哼唧，打掉他的手，口齿不清呢喃：“请假，不去……”


    “梦回青春呢，醒醒。”宋野托起他的脸, 往下一跳，腿麻得差点没跪下去，幸好扶住了墙。


    陆洺被这一颠，也醒了, 意识还不大清醒，眼睛没有聚焦，茫然看着宋野。


    发胶失效，一根呆毛立起来，随着他不住点头晃呀晃。


    看着有些呆呆的。


    宋野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惜手机丢了，不然高低得来个十连拍。


    在陆洺耳边打个响指，吓得他一抖，眼睛扑朔。


    宋野转身笑够了，此时腿麻劲也差不多过去，拉起陆洺往外跑：“快走……”


    一步迈开，陆洺就往下跪倒。


    宋野眼疾手快捞住他腋下。


    “倒也不用行此大礼，没准备红包啊。”


    陆洺借着宋野的力道站稳，活动麻了的腿脚，给他个无语的眼神。


    视线移动到他们相握的手上，眸光一颤，彻底清醒：“你、我我们……”


    他微微挣扎，却又被拉得一踉跄。


    “快走快走，车要开走了！”


    宋野半拉半抱着人跑出来，正好赶上环卫工大爷启动三蹦子。


    他挥手高呼：“大爷，带我们一程呗！”


    陆洺看着那辆沾染不少干泥的电动三轮，面目狰狞：“我不——”


    宋野一跃而上，整理出个干净的角落，对人伸出手，“我拉你上来，来嘛。”


    清晨冉冉升起的日光落在他身上，恍若披上层柑橘味的糖衣，指尖跃动着明媚的光芒。


    陆洺犹豫片刻，握住那只手。


    拉手，勾腰，宋野轻易把人拉上来，转头对驾驶座大爷道：“我们好了，谢谢您嘞！”


    “扶稳了，走喽。”


    三轮车启动发出一声呼啸，咯噔着起步。


    陆洺重心不稳，脚下一晃，后腰环过只有力的手臂，反向一推。


    仰头是宋野在晨光的光晕中模糊的脸，只能看到个轮廓，像是很久以前的惊鸿一面。


    他声音乘着轻快的风，也像是穿越十年的时间间隔而来。


    “抓稳了，摔下去就得坐轮椅了，你拿什么踹我。”


    车轮碾过石子，车子一咯噔，颠得陆洺清醒过来，仓皇挪开视线，拉下宋野的手，垫着衣服扶住把手。


    “想挨踹？等会儿就满足你。”


    宋野：“这车不比你那丑猫好看，敞篷，赏景一绝，爬坡毫不费力，颜值与性能兼具。你值得拥有。”


    大爷伸出拇指：“小伙子，有眼光。”


    又是一颠簸，陆洺差点把胃颠出来。


    他一言难尽地看看车，又看看迎风凹造型的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他和宋野并肩站着，风从面前吹来，撩起他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压了几次压不住，也就随它飞着。


    宋野歪头打量着人，哪怕窝着睡一晚上，头发乱了，衣服皱了，还坐着三蹦子，那张脸依旧耐打。


    随便站着，跟拍豪车大片似的。


    谁能想到是三蹦子。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说你气质适合这个吧，你还不信。”


    陆洺看着他不断开合的嘴。


    宋野撑着扶手，撩起头发耍帅，原话奉还：“怎么一直看我？我好看？”


    陆洺立刻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心，吞口口水：“研究下什么样的人能长出乌鸦嘴。”


    宋野嘟着嘴：“你就是嫉妒我性感的小嘴唇。”


    陆洺：“……少看点小说吧。”


    公园出口处，陆燃看到坐着三蹦子而来的两人，傻眼了。


    “不是，你们……晚上干嘛去了？”


    宋野勾上他肩，叹口气，回想起昨晚的遭遇直摇头：“害，一言难尽——吃饭去呗，我饿了。”


    陆燃应着，回身看看他哥，虽然面色不大好，但也不是多生气。


    想来昨晚是个平安夜。


    就是一直瞪他干嘛，后背凉凉的……


    车是司机昨晚送来的，停在公园门口。


    陆燃目瞪口呆看着崭新的奔驰车：“哥，你怎么又买新车了？”


    他叫的出租车立马不香了。


    陆洺懒得回答，看他一眼，他立马闭嘴。


    陆洺习惯性去开驾驶座车门，可还没碰到车身，帽子突然被从后扯住。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从后座上直起身：“宋野，你干——”


    “里面点。”


    看着宋野也坐进后座，陆洺质问声戛然而止，茫然看着他。


    陆燃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塞进驾驶座，也茫然看着他。


    宋野“啊”一声：“我不放心你开车，一时阴影要用一世补救。”


    陆燃：QAQ？


    他抓耳挠腮：“野子，我这个……”


    宋野一脸凝重看着他：“你没驾照？”


    陆？科二五次郎？燃抿唇，沉重点点头。


    手无足措看着一排按钮，怎么启动来着？


    胆战心惊上路，他两只眼睛看后视镜看不过来，车速堪比蜗牛。


    宋野正闭目养神，突然肩头一沉，惊讶看着靠着他睡着的人。


    推开脑袋，放在靠垫上。


    奈何司机水平实在不行，一个急刹车，陆洺头又砸在他肩膀。


    再推，再砸……


    宋野：“……”


    真是亲兄弟。


    他无奈往下坐点，调整好姿势。


    陡然冷不丁看眼后视镜，差点油门当刹车：“QAQ！”


    宋野看他一眼：“开稳点。”


    然后在陆燃惊恐的目光下，把陆洺滑下去的脑袋重新捞回肩头。


    陆燃懵了。


    他不知道是他失眠的哥哥睡得这么香，还是野子竟然让死对头靠怀里，更让他惊讶。


    一晚上而已，他错过了什么？


    *


    “你们回——洺洺怎么了？”


    程秀打开门，见宋野抱着陆洺，震惊瞪大眼睛。


    打过招呼，宋野道：“睡着了，他卧室在哪？”


    他环顾四周，是个普通的一百小几十平的三室一厅，和十年前恢宏大气的独栋别墅差得不是一点。


    按下疑惑，他顺着程秀指的方向走过去。


    “奇怪了……”


    陆燃目送着宋野自然进卧室，公主抱一点也没阻碍他动作，很是熟练。


    他无法用言语表达惊讶，支吾半天，给母亲传达个疑惑的眼神。


    “野子就水灵灵进去了？我哥都不让我进去。”


    一转头，却发现老妈并不和他一般震惊，反而笑得有些……欣慰？


    QAQ？


    陆燃懵得更彻底了。


    卧室。


    宋野将睡死的人放在床上，好心给他拉上被子，感慨自己真善良。


    扫视一圈，房间不大，一眼能看到底，只有必要的家具，私人物品并不多，想是不常住，但非常整洁干净。


    整个房间里最脏的怕是自己。


    他直接脱掉上衣，进了浴室。


    几乎宋野进门同一时间，陆洺陡然睁开眼睛，胸腔剧烈起伏。


    鬼知道他一路上忍得多艰难。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玻璃门上覆上水雾，模糊勾勒出男人健壮的身材。


    他自然代入宋野的脸，耳根一下子红透，拉高被子躲进去。


    宋野洗完澡出来，门口已经放好一套衣服。


    他“诶呦”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陆燃这么贴心。”


    合身。


    里外都合身。


    “懒家伙。”他做个口型，看眼背着他睡着的人，轻手轻脚退出去。


    一转头，和陆燃撞上，两人都吓得不轻。


    陆燃一嗓子要嚎出来，宋野一把捂住他嘴，比个“嘘”。


    “还在睡啊？”陆燃跟听了鬼故事般。


    宋野摊手：“可能人到三十就受不了累，尤其他那样好吃懒做不爱动的。”


    陆燃擦汗：“……”


    这几个词和他哥没一点关系啊。


    距离拉开，他猛地瞪大眼睛：“野子，你你你……！”


    在里面洗澡了？！


    他都不敢想他哥一会儿醒了，这两人得打成什么样。


    ……


    三个人在厨房有说有笑忙好半天，程秀对陆燃道：“去叫你哥吃饭。”


    “我？”陆燃指着自己，面露难色。


    宋野拍拍他肩，边走边解围裙：“我去吧。”


    陆燃目送英雄出征般注视着他的背影。


    慢半拍反应过来：“野子，要不我去吧！”


    他不想又被这两人打架误伤啊。


    听到宋野几乎是砸门的巨响，陆燃心死了。


    宋野敲几下没人应，直接推门进去：“磨磨蹭——”


    他猛地顿住。


    陆洺在换衣服，背对着门口。


    浴袍垂在臂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抚在颈后，水珠从略带薄粉的指尖滴落，沿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滑落，没入腰际以下。


    “咕咚。”


    宋野这是第一次看到陆洺露这么多，比他想象中要更壮实些，一层薄肌，并不夸张又不失力量感，宽肩窄腰，黄金身材比。


    “出去。”一声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


    宋野猛地回神，就要出去，临关门又反应过来，踢着门关上，双手插兜，门上一靠。


    “都是男的，害羞什么。”


    陆洺立刻拉上浴袍：“你不害羞你脱。”


    “这么说……”宋野眯起眼，往前逼近几步，突然笑了声，“你害羞了？”


    察觉到陆洺一瞬间绷紧肩颈，宋野笃定他的想法，有种拿捏死对头的爽快，大赖赖半躺在床上。


    “那你可别落到我手上，手术室里可得真空上阵。”


    陆洺深吸口气，转身笑道：“你过眼皮肉万千，怎么就对我在意呢？还是……”


    宋野直呼不好。


    “……你想对我做什么？”


    低沉而有压迫，乍听是声责问，细听却有几分引诱和期待。


    宋野往后仰半分，语速飞快：“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你在我眼里和一块会动的猪肉没区别。”


    “是吗？”陆洺光着脚逼近，俯身弯腰。


    “那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