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雨想过很多次她和珉冬说分手的场景，或秋风萧瑟，或大雪酩酊，却从未想过会在如此阳光明媚的夏天，在与他说过分手之后，连看到他回复的勇气都没有，便将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一段校园恋爱而已，分手是很正常的结果。


    难受也是必然的。


    她希望，珉冬不要再来找她了，不要让她一次一次下定决心，再一次又一次推倒心理防线。


    她不喜欢这样偏离轨道，这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宓雨沉默的回到了学校，安安静静地考完最后一节考试，提交了暑假留校的申请。


    宋清柔在考完试的当天下午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只匆匆与她们告别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宿舍里只剩下她和言敬两人。


    言敬提议：“我们去校外吃点好的，考试这件事，真心费精力。”


    宓雨没有拒绝。


    对于宓雨和珉冬的情况，言敬和宋清柔一直不好意思询问。


    她穿着一件白色卡通T恤，头发散开垂落在脸颊两侧，未施粉黛的脸颊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精神。


    言敬坐在对面的位置，看着宓雨很久，看她点好菜，温柔地与服务生说谢谢，抬起脸的瞬间对上她的视线，错愕地问她：“怎么了？”


    言敬如实道：“看你心情好像一般。”


    宓雨说：“有点儿累。”


    “最近考试周，确实有些累。”言敬给她拿了一瓶酸奶，说，“不过现在已经考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宓雨点了点头。


    言敬又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米老师给宓雨介绍到了一家律所做实习生，每月工资五千，虽然不多，也不包吃住，但她申请留校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而且也能充实她的履历。


    “下周。”宓雨说。


    “你还回家吗？”


    “不。”宓雨摇头。


    言敬明天中午的机票，一早就要离开，她有些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宓雨说：“为什么不可以。”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只是结束了一段错误的感情而已。”宓雨面无表情地说。


    言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真正亲耳听到宓雨说出她和珉冬分手的消息，还是有些诧异。


    珉冬年少有为身价了得，宓雨却还只是除了年轻一无所有的学生。


    即使曾经觉得两人再般配，好像除了渐行渐远没有其余后路。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宓雨微微一怔，知道言敬是误会了。


    “他很好。”宓雨表情严肃，声音也低沉，“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言敬淡淡地嗯了一声，抿了抿唇，而后说道：“你别太伤心了，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男人！”


    宓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得不对吗？”言敬迟疑了一下，无奈道，“我也不太会哄人，要是宋清柔在就好了，她能说会道的，一定比我会哄你。”


    “没关系。”宓雨说，“我已经好了。”


    言敬点了点头：“本来就没多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说罢走向前台，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瓶啤酒。


    “喝点吧，放松心情。”


    那一晚两人喝了个半醉，回到宿舍言敬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宓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言敬帮她给手机充电，刚好接到了宓灵芳打来的电话。


    出于礼貌，言敬接下，并且说明了宓雨在休息的事情。


    宓灵芳不解：“这么早就休息了？”


    “对。”言敬想了想，说，“最近考试太累了吧。”


    “好。”宓灵芳说，“等她醒了，麻烦你叫她回我电话。”


    宓雨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言敬需要早起去机场，出门前叫醒她：“宓雨，昨天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回。”


    宓雨揉了揉眼睛，睡意惺忪地说：“好。”


    宓灵芳想让宓雨回家，宓雨拒绝了，她已经找好工作，下周就要入职。海城到凌城的车费于她而言就是浪费。


    她挂了电话，也没有了继续入睡的心思。宿舍里空无一人，全部考试结束，她忽然感觉空洞。


    沉思了一会儿，宓雨起床洗漱，去食堂吃过早饭后，重新坐在书桌前看书。


    那个忙碌而枯燥的夏天，宓雨穿梭于写字楼与学校之间，公交车后排成为她放松心情的唯一场所。


    看着树木光影逐渐远去，她的思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工作时很认真，但却免不了加班加点，即使她在学校里是最优秀的学生，在职场里却仍有许多不足。


    真正的业务比作业难上百倍千倍，她深有感受。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清瘦许多。


    假期快结束时，她又接到了宓灵芳的电话。她本以为对方是催促她回家，没想到接到电话时却听到宓灵芳温柔又疲惫的声音——


    “小雨，你在忙吗？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海城了，你能来接我吗？”


    坐在书桌前的宓雨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宓灵芳：“小雨？”


    “妈妈。”宓雨重复道，“你说你已经快到了吗？”


    “还有一个小时。”宓灵芳说，“你有时间吗？没时间的话我自己过去。”


    “有时间。”


    距离开学时间所剩无几，宓雨结束了律所的实习生活，只为了给自己留出休息时间。宓灵芳的到来不耽误她的学习与生活，只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直接打车前往高铁站。


    八月底的天气炙热干涸，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宓雨早早抵达出站口，很久之后才看见宓灵芳清瘦的身影。


    她们竟然默契地都瘦了，好像不用多说，就能窥探到这段时间的不易。


    宓灵芳给宓雨带了许多东西。


    “你小姨知道我要来，特地给你做的。”宓灵芳说，“你今晚就吃，不然容易坏。”


    “人家都说女儿贴心，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想我。”宓灵芳忿忿不平地说，“要你回家你不回，还得我来找你。”


    “我是工作。”宓雨小声反驳。


    “你现在还是学生。”宓灵芳看着她，原本带有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如今轮廓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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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工作赚钱，你就这么缺钱花吗？”


    “我想申请留学。”宓雨第一次告诉宓灵芳这个想法。


    宓灵芳一愣，心里顿时百转千回，“去哪里？”


    “还没想好。”宓雨安安静静地说，“应该是欧洲。”


    涉及宓灵芳不了解的区域，她也只好闭口不谈。


    宓灵芳年轻时去了南方，十年不曾照顾过宓雨。宓雨没想到如今她年龄稍大一点，竟对她如此挂念。


    宓灵芳的工作很辛苦，却没什么升职加薪的机会。


    宓雨劝她发展一段黄昏恋，她却嗤之以鼻。


    “我不想去到别人家里做免费保姆。”宓灵芳说，“你好好学习，不管你去哪里，最终还都会回来，等你以后成家了，我去你家里做保姆，你觉得行不行？”


    宓雨笑得想哭，毫不客气地回道：“我不成家，也不需要你做保姆，你过好你自己的就行了，别给我压力。”


    宓灵芳什么都没说。


    她们在夜晚中的海城行走，海风夹杂着湿咸吹拂在脸颊之上，十分凉爽。


    宓雨没想到宓灵芳知道她和珉冬的事情，虽然她没有直说，只是说从宓灵凌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


    宓灵芳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能和那家人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宓雨真的很生气，只不过谈了一段恋爱，却像是成为千古罪人。所有人的矛头全都指向她，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一言不发地望着海面，人群在夜色里嬉笑玩闹，她却在沉默中将所有情绪积攒着。


    宓灵芳又问了一遍：“你听到了吗？”


    宓雨甩开她的手，面色凝重地转身离开。


    宓雨经常和宓灵芳吵架，冷战更是家常便饭。


    直到宓灵芳离开她都没有再联系她，宓雨知道这对宓灵芳来说不公平，她的情绪并非一日积累，却全部倾注到一个人身上。


    宓雨更加沉迷于学习，办公室和图书馆成为她最常出现的两个地方。


    每一次考试她都高居榜首，成为各科老师严重最瞩目的存在。


    再次听到珉冬的声音，宓雨几乎忘掉了他的存在。


    不是遗忘，而是强迫自己不要想起。


    他换了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恰好她因为忙于学校活动而没有时间去食堂吃饭，刚刚订下外卖。


    她还以为，那个电话是商家打来，于是清脆欢快地接起，对着手机说道：“喂，您好。”


    珉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她耳边。


    “宓雨。”他低声说，“是我。”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宓雨却看着眼前的黑板发怵。


    “有时间么？”他又问，“一起吃个饭。”


    宓雨仓皇失措间，挂断了电话。


    她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几乎感官全失，知道周围的声音由远至近出现，她的眼睛里才渐渐出现了画面。


    学期末尾，窗外是寂寥的冬天。


    往事一幕幕，骤然重现。


    宓雨无法怪罪珉冬，因为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他从来都没有做错。


    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