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权柄之争持续时间并不长，仅仅一小时左右就结束了。围观群众里目瞪口呆的脸比比皆是，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灵性而写意的打法。


    “什么？结束了啊？”有人神情恍惚，如梦初醒。完全出不了戏，比赛未免太快了！你俩就不能多打会吗？太有张力了，心跳加速，根本看不够……


    要想比赛精彩，双方势必能打得有来有往。迹部是合格的、足以配得上她的对手，进攻密集，跑动顽强，大角度球路调动不可谓不激动人心，甚至在她的逼迫下，他简直是竭尽全力的燃烧自我、释放能量，所表现出的水平远远超越平常。


    但和其他人一样，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行云流水的击球状态。松弛，顶级松弛，她如游走于刀尖之上的魔术师，挑起层层帷幕，轻描淡写地向观众展现一场举重若轻的进攻艺术，一场盛大的网球神迹。


    无数个致胜分，每个都可圈可点，想象力和创造力惊人，值得被反复观摩、回味半天。打到最后，都不知莉莉究竟在比赛还是纯纯炫技，就是极限救场，就是强势抽球，这是迹部最熟悉而擅长的模式，但此刻，他第一次产生了被克制、被碾压的强烈挫败。


    6比1，他居然只拿到了1分？甚至连发球局都保不住？比分相差之大前所未有，所有人仿佛被掐住喉咙。


    一片死寂中，向来好心、不让对手吞蛋的女生走到网前，举起一根手指高高指向天空。脊背、脖颈、手臂笔直，声音平静，气场却很霸道，向所有人宣告：“胜者是莉莉！”


    被改了台词的应援团：……


    009闭目：这人现实线上也就20岁，正是骄狂的年纪，不管了。


    明明是他更高一些，她必须微抬头才能对上自己的视线。但迹部只觉得对方神情过于漫不经心，被俯视着的一直是自己，而不是她。


    在一干傻眼、惊异、狂热、折服的种种表情里，隔着球网，她忽然平平伸出球拍，用顶端轻挑他的下巴，含笑道：“输给我你无须自卑，是不是，我的——小球童？”


    用的称呼是ballboy，boy一词在唇齿间吞吐，被念得缓慢而悠长，带着暧昧缠绵的尾音，是一时兴起的调笑。


    众人纷纷瞪着眼睛，几乎尖叫：！！


    被大胆行为震撼的迹部：……？


    他一把推开球拍，猝然倒退两步，别过脸去，形容狼狈。明明耳朵全红了，声音却怒气冲冲的很：“你干什么？”


    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头脑缺氧，后背突然出汗，像面临着爆炸冲击出的万丈热浪。一定是因为刚刚的比赛，激烈的比赛。


    莉莉忍不住哈哈大笑：好玩。


    “CoreShot很不错，质量很高，但有没有人说过，你攻击模式的可预测性太强？多做做ShotVariation训练吧。”她点了几句。


    CoreShot图表是职业网球中经常使用的数据评估手段，百分比越高说明基础越扎实，但相应的，球路可预测性就越强。网球哪有那么简单？它永远是力量与技巧、控制与策略的动态博弈。


    话虽如此，能把核心击球技术掌握到这种地步，日常必然下了苦功，可预测是因为对手是她罢了。但在灵活变化、打破节奏、改变惯性方面的领悟还不够，远远不够，简单来说就是孩子的心眼还不够多。嘛，才15岁，小景还有时间成长呢。


    刚被调戏到炸毛，却又听得正经的点拨，迹部的心情顿时十分微妙，十分复杂。


    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从没遇到过像这样的人，是自己无法主导、征服、击败的对手。下巴被挑起的触感犹在，她刚刚展现的风采犹在，明明应该极度不爽，但情绪里还混合着其他，他一时难以分辨，皱起眉来。心知她说的有理，却就是要嘴硬：“用得着你教本大爷？”


    对面看着他又笑了，肩膀微颤，这家伙到底笑什么呢？！


    迹部景吾输球了，还是大比分输给一个女生。此消息瞬间引爆东京国中生圈，带来的震动堪比一场小型地震，比赛录像真能称得上“惊，某视频在群里转疯啦！”


    “太恐怖了，深不可测，面对迹部能打出碾压？天秀……”“这可不止5.0吧，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职业选手禁止参赛啊喂！”


    还有人贴心给败者找借口：“发挥失常了吧？练习赛而已，肯定没认真打，状态起伏很正常好吗？”


    “你看没看录像，他根本就被逼到超常发挥！但架不住对面太强，控球极致、线路组合清晰、分点犀利、切削灵活，球商顶级！随便拎哪段出来都好看得要死了，头皮麻了又麻，怪不得崇拜迹部的学生们都不敢嚷嚷什么。听说校内慕名找她比赛的人大排长队、跪求一败，千金难买她下场啊！越不搭理就越有高手风范，别说青学等校都在讨论，我看连立海大被惊动都是分分钟的事。”


    “喂喂，也太夸张了……”“可怜的汤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jpg”


    不知道也不在乎被热议的人，不仅笑纳了前任KING本人，还顺手接盘了他的豪华休息室，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点评：“咦，审美勉强还算可以，私密性真不错哎，把本小姐指纹加进去了没？”


    迹部额头青筋直跳。


    没见过这么挑三拣四、娇气难伺候的人，明明拿着新手拍照样哐哐打出碾压局，此时忽然就一脸理直气壮，非97拍面、16X19线床的球拍不用了。哦，还必须得穿alupowerrough的横线、羊肠的竖线，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挥重、穿线磅数、平衡点，连手胶牌子都有要求，怎么这么多事，以为自己是巨星，把他当小助理使唤吗？


    更可恶的是其他正选的态度。他们当然不会因部长输球就如何，反倒对他的超水平发挥感到心惊。但面对莉莉，可谓是殷勤至极，个个迷弟。而此人对他们的众星捧月毫不意外，特别的理所当然，眉眼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倦怠：“寂寞啊——”


    简直气死人。迹部如鲠在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跟打了鸡血似的，训练量翻倍，每天都在复盘，反复观看录像，满脑子所思所想、心心念念的只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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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莉莉。


    “你们说现在那家伙在干嘛呢？”“居然只是个一年级新生！”“她发球真漂亮，啧！”“童子功吧，但怎么就打的这么诡计多端？”“麻烦的女人，听说非N牌护腕不戴，声称其他都是竞品。”“怎么就查不到身世和以往比赛成绩？疑点重重。”“早晚有一天本大爷要让她心服口服！”


    上述话语均出自迹部景吾之口，但他从不喊她的名字，一味只称呼“那家伙”。无论是上课、吃饭还是训练，无论在哪里，那张笑脸时不时闪现出来，时常惹得他恨恨不已，各种嘟囔。


    那家伙长那家伙短的，耳朵都听起茧的正选们：“就算只是一人之下也是好大的打击。”“一时间都分不清是宿敌还是暗恋。”“嘻，这才是被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吧？”“她压根就没再碰过网球。”


    迹部听觉敏锐：“什么？怪不得这两天就没在网球场碰到她。”那还索取指定球拍干什么，故意给他找事是吧。


    “‘休赛季不打网球，更何况没有让我全力以赴的对手’，于是改行去踢足球了。”


    此人又惊又怒：“那怎么行？”不可以，他还没报仇！


    这下终于师出有名、找到借口去堵她了，迹部少爷迅速忽略了心里的那点小窃喜。


    “有事啊？”被堵在门口，莉莉有些诧异，而其他学生纷纷状似无意路过，耳朵却恨不得再伸长一点，把谈话听个清清楚楚才好。


    绝对实力面前，性别都不重要了。他们只觉得俩人是在针锋相对，王不见王。


    “听说你不打网球改踢足球了？怕了？”


    她差点笑出来：“你真可爱。”


    迹部恼羞成怒，把话题拉回来：“不要随便调戏本大爷！三天后敢不敢接受挑战？”


    “不要。”莉莉断然拒绝，不过却随手掏出一颗网球，用脚尖颠来颠去，非常灵活。这是她职业生涯中交叉训练的一种，足球中的频繁加速、急停、变向，和网球的步伐基础是共通的。


    他眸色沉沉，语气平淡：“弱肉强食是冰帝的信条，KING没有拒绝挑战的权利。站在所有人之上，就必须始终追求卓越，这就是皇冠的重量和为王的觉悟。”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总是仗着自己年长逗弄他、看他跳脚，但对方刚刚的表情像极了那个熟悉的、二十多岁的迹部。他渴望的、进取的心一直都在，纯粹、坚定而恒久，她忽然就笑了。


    啪嗒一声网球落地。莉莉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距离拉近到避无可避，呼吸交错。在围观人群震惊到吸气的声音里，她仰起头来，直直望进那双眼睛。


    好近。近到超出社交礼仪，真不礼貌。迹部皱起眉，但身体却定在原地，不听使唤，只觉得浑身似乎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我喜欢你的表情，越倔强张扬，就越有弄哭的价值。”莉莉眉目舒展，伸手撩了下他的头发，笑吟吟宣布道，“迹部景吾，你以后就是本小姐的人了。”


    迹部：？！


    听墙角的众人：你们不是宿敌吗？宿敌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