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姑娘，活蹦乱跳出去，昏迷不醒回来，还口吐白沫，跟被下药了似的，德国队上下都惊了，只有手冢好淡定，把她仰面平放、保持呼吸畅通，还搁了两块糖在旁边：“没事，等下就醒了。”


    “真有经验啊国光。”


    被某些回忆支配的手冢，顿时神色复杂：“……”


    莉莉确实过了半小时就转醒了，只觉得一嘴土腥味，像有人把蚯蚓塞在她喉咙里似的。她咂摸了两下嘴，顿时满脸的恶心想吐。


    糖果真是救大命了，她虚脱地爬起来，火速塞进嘴里，深刻忏悔：“我贱呐我！”


    此事必不能再抱有侥幸心理，凡是经过乾贞治之手，所有吃喝都是生化武器。


    真正的毒手。


    听说是真田抱她回来的，还和手冢在门口说了好一阵话。围观的队友不敢离太近，实在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充满了一种王不见王的肃杀气氛。


    她发现快下午两点了，赶紧爬起来找会议室。因为她们要集中观看下一个对手的比赛录像，制定战术。


    虽说QP能够提供数据分析，但他总归是男子组那边的，经常被借来也不太好，她加入后，有些参谋工作就被逐渐转移过来了。


    考特教练都快爱死她了，一见她就心花怒放，骄傲无比：“来啦？”


    正如打网球一样，主动变线可能打乱对方脚步、创造进攻机会，也可能会增加失误、暴露空档，想要高收益就必须承担高风险。


    她抢在所有队伍面前说服协会给她发邀请，原本只是看到她的潜力，打算培养一段时间徐徐图之，没想到此人的进步超出她的想象，入队之后甚至能充当半个军师，简直跟买一送一般划算，全面、稳健、几乎没有破绽，其他队员嘻嘻哈哈，称她一句“All-rounder”。


    “抱歉，耽误了一会……”她速速溜到多琳旁边坐下。


    参加这场世界级比赛的选手们，无不已摸到职业门槛。他们背后的团队数据分析师也是非常专业的。比如现在屏幕上投出的是仁王葵的单打录像，旁边的分屏幕上就显示着她和对手的数据分布。


    除了最常见的ACE球、DoubleFaults外，一发还能细化为1stServersIn和1stServersPointsWon，比如仁王葵的一发进球率只有50%，双误数量也比对面高，但一发得分率高达75%，就能在侧面反映出她敢于冒险的发球风格。


    更有2ndServersPointsWon、BreakPointsWon、TotalWinners等分布其上，都是重要的分析点，因为数据是最直观的，不会骗人的。


    但是除去这些，观看录像还能进一步深入挖掘更多信息。


    “把握对方的击球节奏、习惯、擅长和不擅长的球路，球的种类和路线等。你看这几个抽球很大力，机会球也不着急上前，因为对自己的底线有自信。这几球都被针对着打，却表现的很稳定，至少比以前更有耐心。我离开学院之前，她就喜欢私下练射箭，所以在关键比分上的专注力不容小觑。”


    “有人告诉我‘场外行为观察有助建立、完善人物的量化模型’，捕捉她的心理和情绪也能帮助场上预判。比如破发点上，有人会倾向使用最擅长的打法，有人会倾向更保险的打法，有人会选择放手一搏。场上瞬息万变，肉眼难以完全捕捉对手的动作，所以需要提前做功课，将对手的大致轮廓提前搭建，再往里慢慢填充细节。”


    莉莉了解以往的队友，此时正为她们详细讲述。吃哪家的饭她还是有数的，既然在德国队，那无论对面站的是谁，她都会竭尽全力，帮德国队击败对方。


    “她们同样了解你，你会怕吗？”


    莉莉耸肩：“实际上教练让我在采访里公开了自己的出场顺序，对方连猜的力气都省了，我是单打三号。”


    她会成为第一位出场选手。


    简短的采访内容类似于短视频，当天就被上传到网上了，日本女子队看着这个采访陷入沉默。


    她们的带队不是任何一位教练，而是来自JTA相关部门的指导员，此时正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桌面。


    “这算什么，向我们下战书？”她语气不屑，“你们怎么看？”


    “或许是虚张声势，故意让我们以为她是单打三。”“德国队应该不屑于耍这种心计。”“好在只是场单打三，风险可控，输了也没什么，团队赛里，她个人的能力有限。”


    “怎么就直接说输了？能不能有点出息？她在东京时最高只打进三号球场！”指导员有些恼怒。


    她亲历过自家部门被国内全网喷的盛况，都是因为秋川。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厌恶：她们和莉莉私交不错，早就知道她对莉莉有很大的敌意。


    这能一样吗？她是从外卡赛杀出来的，她们平常的比赛应该没那么凶残。被早早踢出温室的花必须更坚韧、更顽强，才能走到和她们同一条起跑线上。所以即使有人喷她、厌恶她什么的，她们也只会心疼她、祝福她。


    “进步速度太快了！至少上一场表现出来的水准非常强，必须做好拿不下这一分的准备。”


    “德国队的双打弱一些，如果能拿下两场双打，那单打的压力将大大缓解。”


    “保留更强的选手后面出场，这一分让了也就让了呗。”安排出场顺序也是很重要的策略。


    莉莉不到一小时就给澳大利亚送蛋的战绩太吓人了。又不是对着业余选手，她们可是差不多同水平的选手啊！那场比赛不知让多少人忌惮起她，日本队更是如此：越了解她的人就越觉得，从日美交流赛到外卡赛，她似乎总能创造奇迹。


    指导员脸色阴沉：“这分我们是绝对不能让的！还没看到网上的舆论吗？”


    憎恶秋川的人一水儿在这条视频下艾特日本队的账号。他们都兴奋死了，特别期待看到日本队把她杀下去。对观众来说，这一分的含金量、意义完全不同！她们想策略性取胜、避而不战是会被支持者骂死的。


    德国队亲手交给她们一个难题。现在她们被舆论架了起来，不得不应战。但是如果胜利了，那么JTA将完全洗去她带来的耻辱。


    “就为了和我们作对，特意这么安排？！”


    “这绝对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德国双打二号组合有个很明显的毛病，关键分容易手软，很吃状态，状态起来了神仙也拦不住，状态不好就会遭遇连败。所以她们把秋川调整成首场，是为了减轻双打的压力，这应该是那场表演赛带来的启发吧？”


    有人这样慢慢说着。


    指导员眼睛一亮。她很喜欢这个姑娘，因为她非常聪明：“你怎么看？”


    “我可以推荐下自己吗？能拦她一次，或许就能拦她第二次。”鸟山纯微笑道。


    指导员脸色微变：对方是队里数一数二的选手，她需要这么早就把这张牌打出去吗？


    但鸟山神态笃定，她低声和她交流了一会，把对方说服了。


    “好，要拿下这场胜利！”她们要向支持者表明决心，这是硬碰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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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决。


    “是。”她轻声道。


    实际上，鸟山压根懒得在意日本队的成绩，自己的国家晋级还是淘汰，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半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她只是想和莉莉比赛罢了。她离队时，鸟山是最高兴的人。不是因为厌恶她，只是因为想和对方站在球网两端，真正对抗一次。


    而另一边，莉莉朝考特抱怨：“这样的话，我很容易被针对哎。”


    “我发现不给你上点压力，你还发挥不出来。”


    兑子是一种非常规手段，德国队作为老牌强队，很少在场外耍心眼。但今年的日本队上升势头正猛，她必须从场外下功夫，借助莉莉和日本队的特殊关系展开舆论话题，间接向其施压，拼掉对方一个强势位置。


    输了也只是丢掉一分，后果她们能承担。至于莉莉会不会被喷、被骂、被群嘲，考特并不觉得这是个有意义的话题。她在意的是德国国内对她的风评，而日本对她的评价嘛，随便，构不成杀伤力。


    在网上吵翻天的时候，莉莉今日的工作已经结束。她绞尽脑汁，把所有有用的细节都整理下来，说给队友们听，脑子都转不动了，精疲力尽的很。


    她从没和任何队友说过，自己其实也有点紧张。说不在意、不重视是假的，正如她了解她们一样，她们对她也足够了解。


    但此人惯会掩饰，丝毫没露出心神不定的样子。结束自己的任务后，她和手冢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点单，看着端上来的饮品十分疑惑：“这是我点的吗？”


    满满当当一大杯，还加了冰淇淋、奶油和饼干的玩意儿，竟然是冰咖啡？你们德国人理解的冰咖啡竟然是冰淇淋咖啡……


    原来iceAmericano和icecoffee是不同的，走神了没注意到。莉莉愁容满面，把热量炸弹推给手冢：“给你。”


    “赛前要控制饮食。”他说。


    “那不就浪费了？”她心疼，“你吃一点！剩下的我让小塞过来‘打扫卫生’。”这人和切原不打不相识，热络的不行，还相约下次场上再见呢。


    她是不是致力于让所有人都摄入糖分？手冢明知她是在装可怜，却又很吃这套。难得的是她故意撒娇的小心思，亲昵地将一块小饼干放到他的盘中，扬起一个小小的笑脸。


    手冢无奈地瞪她，捏起饼干，慢慢咬了一口。


    怎么连吃东西都这么斯文好看呢……对面会怎么安排出场顺序？……回去做几组注意力训练好了……莉莉的思绪瞬息万变，表情却笑眯眯的，托腮问道：“好不好吃？”


    “有点腻。”他实话实说。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从他手里顺走饼干，张嘴就咬了一口。真好吃啊，她就又咬了一口。


    说来奇怪，原本焦虑的心忽然被糖分抚慰的平静。莉莉恍然大悟：说不定刚刚不是紧张，而是自己没吃东西、低血糖产生的生理反应。


    “！！”他足足呆滞了五秒，完全石化。借他十个脑袋都不敢想，对方神色特别自然，接过他吃过的东西就往嘴里塞，让他不由怀疑起：难道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他想多了？


    太亲密了，这样的举动已经远超朋友间的相处，他的心脏跳的几乎冲破胸膛，忍不住想要问出早已想询问的话。


    “走吗？”脑子里极速转着四五个念头，莉莉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啥，神情自若，“我得回去好好泡个澡，今天好累哦。”


    手冢被震撼到了：“……？？”冷热温差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此人连个解释都没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