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简蝉雨的主意，是让爷爷停了何怀锦的卡。


    众所周知，“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倒不是简蝉雨看不起何怀锦有钱饮水饱的决心，而是被娇惯了一辈子的少爷，谁能真的吃得了贫穷的苦？


    只是简蝉雨本以为，以爷爷一向心疼他金孙的尿性，就算停卡，也多少会给何怀锦留点基本生活费。


    没想到这次爷爷直接做得很绝，不仅停了何怀锦的一切经济援助，还收回了豪车。


    而何怀锦由于挥霍惯了从不存钱，现在被断粮了直接分批不剩，整个人瞬间懵逼。


    舒诚怜爱地摸摸他：“欢迎小锦来到普通的生活。”


    “难为你了。”


    “不怕的，我养你。虽然可能没办法让你像以前那么自在，但普通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简蝉雨很难想象舒诚这么一个月薪四千的人，居然还想着养别人。


    更离谱的是，舒诚这些年纵然月薪四千，却还成功攒下了小几万的存款。


    怎么做到的？


    总之，舒诚就这么从容地养起了何怀锦。


    小情侣没钱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周末兜风、下馆子，舒诚就在家里精打细算，做饭给何怀锦吃。


    没钱有没钱的活法。


    他们周末依旧会邀简蝉雨，只不过变成了来家小聚。煮煮茶，看看电影，吃吃涮火锅。


    何怀锦一脸开心地告诉简蝉雨：“我都不知道自己煮火锅原来比店里便宜好多，菜也都很新鲜！这一顿才一百多！”


    而负责准备一切的舒诚，就在一旁微笑。


    简蝉雨期间认真算了下，四千一个月，摊下来一天也就一百多生活费。


    一天一百多养两个成年男人，听着就可怕。


    但舒城居然就带着何怀锦有滋有味地把日子过下来了。中间何怀锦也去找了工作，但又没长性吃不了苦，天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根本挣不到钱，舒诚也不介意。


    舒诚这个人，好像真是什么样日子都能认真过下去。


    简蝉雨那段日子去他家多了，注意到他家里书架上的很多书，两人偶尔也交流个几句。


    舒诚毕竟是高材生，对很多文学作品都有一针见血的见解，却从不掉书袋地主动说，只有简蝉雨问了他才会说两句。


    当然，有些书他也会真诚地告诉简蝉雨他看不懂，然后向简蝉雨请教。


    何怀锦就不爱看书，但这点舒诚也不强求。


    两个人没有读书的共同话题，舒诚就去努力了解他爱玩的游戏，他关注的赛车。努力在日常其他方面找共同话题，也总能找到可以一起开开心心说很久的点。


    渐渐，简蝉雨都不得不承认，他表弟这货，确实傻人有傻福。


    竟然就这么轻易就找到了一个简直是细水长流过日子的天花板人选。


    每天被这样成熟而包容地爱着，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当然，简蝉雨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他可不羡慕何怀锦。


    是，舒老师是挺好的伴侣，活得比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通透、真诚而丰盈。


    但对简蝉雨这种清晰的功利主义者而言，比起温柔的爱人、细水长流的踏实生活，还是冰冷的金钱和事业靠谱多了。


    简蝉雨最近也在考虑恋爱结婚的事情。


    他觉得，他其实是不是……应该充分利用自己岌岌可危的何家外孙的身份，看能不能赶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合作企业联姻。


    这样，何荣就不敢再像现在一样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算捏着鼻子，应该也会扶持他。


    有点可笑。


    简蝉雨之前没这么干，是因为从小看着母亲三次婚姻的不幸。不想走上她的老路。


    可无爱的联姻固然悲剧，他又不愿意像现在一样被人利用、一无所有。


    根本没有轻松的道路可以走。


    14


    被爷爷断粮后，何怀锦现在想吃顿好的都要表哥请。


    他依靠表哥毫无心理压力。有压力的，从头到尾只有舒诚。


    还是那句话，他月薪也就四千多。


    可何怀锦动不动就要吃烤全羊，烤一只羊一千五。尽管简蝉雨愿意出钱，但他始终不安。


    有一天舒诚又晚自习加班，而何怀锦正在被简蝉雨请吃日料放题，吃着吃着突然感叹：


    “舒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老实了，实在有点怎么说呢……没有情趣？”


    简蝉雨动作停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没有情趣是指？”


    虽然他偶尔也想过，舒诚那个死板的样子床上估计应该挺无趣的。应该会很害羞，就算浑身发抖也还是叫都不会叫。


    舒诚看着像那种人。


    而以他表弟何怀锦从小浪荡的性子，跟舒诚都快两年了，也差不多该腻了。他过去交往的最久的女朋友差不多也就只有两年，再加上断粮的推波助澜……


    也许，他们年底之前真的会分手？


    简蝉雨没想到，何怀锦指的完全不是他想的那种事。


    何怀锦没有腻，何怀锦是有点委屈，他刚给舒诚买了一只一万块的限量款领针做生日礼物，却被骂了。


    简蝉雨：“……”


    不该骂么？


    人生在世，他小简总现在月薪三万都绝对不舍得去买一万的饰品呢，何怀锦都断粮了，居然还敢随手这么买？


    可他又没钱，花的是谁的钱？


    一个没用的领带夹，花舒诚三个月的工资？？？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们小情侣的可持续发展计划呢？


    可对面何怀锦还在委屈地滔滔不绝，说他是爱舒诚才买贵重的纪念品，什么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又不是天天这么奢侈云云。


    说着，他又开始叹气舒诚私底下还劝他不要总找简蝉雨买单烤全羊、三文鱼这种昂贵的食材。


    “可你是我亲表哥哎，一家人互相买点吃的怎么了？他倒还有意见了。都那么久了，他怎么还把我家人当外人啊？”


    简蝉雨半句都没劝他。


    何怀锦从小叛逆不听人劝的，劝他只会被拉黑。但如果一味迎合地说他没错，何怀锦也不会开心。


    表弟从小就倔，顺毛捋逆毛捋都不行。但简蝉雨很清楚怎么安抚他。


    比惨就行，比惨有效。


    “其实怀锦，你也别怪爷爷狠心了，”于是简蝉雨叹道，“从小到大爷爷多偏心你，你自己最清楚，我都不知道多羡慕你。”


    他装作多喝了两杯，开始说“真心话”。


    以前那么多年，简蝉雨从未承认过自己嫉妒何怀锦。


    他不肯承认，只是把所有的偏心和区别对待，都当做激励自己默默努力上进的动力。


    逼自己咬牙去考更好的学校，看更多的书，变得更优秀。


    15


    简蝉雨干脆借着酒意，跟何怀锦开诚布公了。


    “你想要爱情和自由自在的日子。我想要玻璃厂，不然我们合作。”


    他许诺，只要何怀锦明确坚定放弃继承权。等他拿到厂子以后，就给何怀锦安排个闲职，每月几万块，让他和舒诚快乐地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何怀锦觉得不错，于是回家大闹。


    把老头子气得差点抽抽过去，就连何怀锦那对耽于吃喝嫖赌的垃圾父母眼见着利益受损都急了，反手就派人去堵了舒诚。


    他们指责谩骂舒诚教坏宝贝儿子，说他搅家精，说他自私自利的所谓“爱情”只会害得何怀锦一无所有。


    当晚舒诚整个人都有点异常，失魂落魄的。


    他找何怀锦认真谈了。


    “怀锦，如果坚持和我在一起，你之后一辈子可能都再也买不了名牌鞋、机械表，再也开不了豪车。”


    “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工作，”他涩然苦笑，“就算有朝一日升到高中校长。可能也没办法像你爷爷一样，一个月给你十万的零花钱。”


    “我只是个普通人，天花板也就在那里了。”


    “而你还很年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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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二十二岁。真的我耽误了大好前程，将来说不定会后悔、会怪我。”


    “我不怕你怪我，可我害怕你将来会不幸福，会觉得不值得，会觉得是我的私心害了你一辈子。”


    何怀锦：“……”


    他眼眶发红，无比激动：“我不会后悔！”


    “全给表哥，那些家产我本来就不稀罕。我全给表哥！！！”


    “舒诚，我只要你！我是年轻，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想要你啊，你不相信我吗？”


    舒诚哭了。


    他紧紧抱住何怀锦：“嗯。”


    “怀锦，”他哑着嗓子说，“你为我失去的那些我以后一定都会补给你，我一辈子对你好。”


    舒诚这种人很认真，诺言一旦说了就会信守。


    眼见着年关将近，何怀锦死不回头。老爷子这次看来确实失望了。他把何怀锦最后找回来了一次，也叫了简蝉雨。


    “两个废物，畜生！我何家家门不幸！”


    他一如既往发老爷子脾气，办公室里的黄杨木镇纸摔得啪啪作响，揪着何怀锦的耳朵劈头盖脸吼他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嘲讽他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任性妄为，将来肠子都悔青。


    何怀锦气得热血少用，差点跟老爷子动手。


    还好有简蝉雨拦着。


    从办公室出来，何怀锦依旧不服，骂骂咧咧说他再也不回这个家。


    何荣：“那你就永远别回来！滚得远远的，死外面！！！”


    16


    简蝉雨终于得偿所愿。


    何荣说：“那小子愿意走他的独木桥，我就当没他这个孙子！”


    说着，不顾没用儿子和儿媳的哭诉，终于把简蝉雨光明正大推上前台：“他妈也姓何，他身上也流着一半老何家的血。他那个死鬼爸本质也是入赘！”


    老爷子像是突然想通了。


    当月，本地新闻上就出现了"何氏集团新一代掌舵人何蝉雨，带领传统玻璃制造业转型的科技先锋"的头条。


    老爷子直接让简蝉雨改名姓何，对此简蝉雨没有抵触。


    他和他那个死鬼亲爸又没感情，何蝉雨也挺好听。


    年后，何家在南方的新玻璃厂也建好了。剪彩仪式上，何荣又请了记者来专门拍摄，简蝉雨站在C位年轻又好看，在新闻上露脸后很快小火了一把。


    何荣又忙不迭买宣传、买版面，很快让简蝉雨上了杂志、上了新闻，甚至还给他买了个“三十岁以下杰出青年”的野榜，一时风头无俩。


    简蝉雨成了真简总，对待何怀锦和舒诚的态度依旧同平常无异，一如既往的是好表哥。


    但终究是哪里不一样了。


    随着身价水涨船高，他身上有了些志得意满的精英气质，眉眼也更舒展了。席间他的电话响个不停，两人能听出来，电话里有来套近乎的老同学、有追着不放倾慕者、有爷爷的朋友、甚至有商界蛮有名气的大佬。


    他看起来就要进入更高的新世界了。


    甚至饭后，他们三个在饭店里，还遇到了何荣生意上的伙伴和政府招商局的人。


    这些人以前，都对何怀锦笑得一脸慈祥。


    可这一天，他们像是没有看到何怀锦一样，全程都是对简蝉雨的夸赞溢美，把他夸成一朵花。


    几天后，何怀锦要去省会办点事。


    简蝉雨刚好也去出差，捎了他一路。何怀锦问：“哥，你现在开心吗？”


    简蝉雨：“开心啊。”


    “就为那点钱，给爷爷当狗，给那群老东西当狗，值得吗？”


    “没有什么不值得，你我想要的本来就不一样。”简蝉雨说，“我没你幸运，从小能一直挺直腰杆。我只有先当狗，才能有朝一日拥有你弃如敝履的一切。”


    何怀锦：“那些豪车，名表，其实挺没意思的。”


    简蝉雨：“你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你拥有过。”


    “而我就是个俗人，想要钱，想开豪车，想随时吃烤全羊。一辈子都不想再过捉襟见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