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的桌子前面，周文静夹起一筷子热气腾腾、酱香扑鼻的面条喂给旁边的女儿小丫，小丫嚼得腮帮子鼓鼓的，满脸都是幸福。


    虽然妈妈说沈叔叔不是爸爸，但是他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和大宝的爸爸妈妈是一样的，她现在一点都不羡慕大宝了。


    看着身边的母女二人，沈烈舟眼底热切，带着藏不住的温柔。


    可惜周文静专心喂小丫，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这时面馆的门吱呀一响，郑秀莲推门冲进来，红着脸直喘气：“文静姐，有个男人说是你姐夫，在铺子里等你，我觉得不太对劲，赶紧过来给你说一声！”


    周文静筷子一顿，脑子飞转。


    姐夫？除了李大美的男人孙富贵还有谁！


    李大美平日里一直和丁凤英一个鼻孔出气，从她身上想尽办法地榨钱出来，现在李大虎被抓了，她跑来县城，她们准不甘心。


    现在孙富贵来，一定没憋好屁！


    周文静挑眉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来的正好。”


    郑秀莲年纪小，想起孙富贵阴恻恻的表情，急得直跺脚：“文静姐，那家伙看起来就不是好人，怎么办啊？”


    周文静心中有数，孙富贵和李大虎那个粗人不一样，他是阴险的蔫坏，没见到她人，肯定不会在铺子里闹起来。


    她镇定地继续喂小丫，示意郑秀莲凑过来，对着郑秀莲耳语了一番，接着道：“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到。”


    郑秀莲看着她胸有成竹的表情，高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点头回去了。


    沈烈舟皱眉，音调沉稳：“别担心，有我在呢。”


    周文静摆摆手，笑得十分硬气：“谢谢你沈工，但对付他们一家子是我自己要打的仗，我不能总麻烦你。你别和我一起去了，不然等孙富贵看到你，怕是要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毁你的名声。”


    给小丫擦了擦嘴，周文静起身付了面钱，抱紧小丫，脚下生风地出了面馆。


    沈烈舟推车追上，强硬道：“我又不怕他说什么，知道他是来闹事的，你就让我甩手不管？”


    周文静拗不过他，重新把小丫放到自行车上，无奈地笑道：“好吧，那你就当看场大戏。”


    郑秀莲出去以后，王芳也不大说话了，孙富贵旁敲侧击了半天，还是什么东西也没问出来。


    他自讨了个没趣，干脆把脸贴在窗户，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外面，等周文静回来。


    看到周文静的身影出现在街口，孙富贵的眼睛眯了起来，紧接着他又看到一旁推着车子的沈烈舟和在后座上的小丫，眼中划过了一抹狐疑。


    他没见过沈烈舟，只知道是有个省城里来的工程师，现在见周文静旁边跟着一个男人，一时间有点奇怪。


    她媳妇儿不是说那工程师要在村里修一个月电网么？那现在这个人是谁，难道周文静又在县里勾搭上一个相好的？


    这就全说得通了！


    孙富贵自觉抓住了周文静的把柄，嘴角的阴笑带上了得意。


    省城那工程师就算和她有关系，才去那么几天，哪里就能让她敢离婚了，难怪周文静底气那么足，原来是在县城早有相好的！


    等周文静走近了，孙富贵起身出去，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嗓音低沉却尖锐。


    “回来啦，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周文静越过他，把小丫送回屋里，回身不屑地扬了扬嘴角：“我看挺容易的，你不是一来就找到我了吗？”


    沈烈舟立在一旁，眼神锐利地盯着孙富贵，防止他突然施暴。


    孙富贵笑了笑，语气客套，眼神却像浸了毒一样，话中藏着刀子。


    “好歹是一家人，你做事可太绝了，虎子一辈子都让你给毁了。”


    周文静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她双手抱胸，冷声道：“行了，别绕弯子了，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孙富贵挑了挑眉，看了沈烈舟一眼，压低了声音：“你跟虎子过不下去，我理解，你现在身边这个是比虎子强，但当年结婚彩礼可是一分没有少你的，现在你想离，还要把孩子带走，这笔钱可不能吞了吧？”


    果然是来要钱。


    听到他的话，周文静的内心没有一点波动，她很淡定地一摊手。


    “我没钱，我在这儿是打工的，这铺子里一针一线可都不是我的，你要想在这儿抢东西，就能进局子和李大虎一起做兄弟了。”


    “虎子从局子里出来，可再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了，他后半辈子都完了，你能就拍拍屁股走了？我不跟你多要，也不逼你，一千块，不算狮子大开口吧？”


    孙富贵扫了一眼沈烈舟，笑得了然：“你没钱，你身边这位可不是没有，自行车骑着，手表戴着，难道不愿意出钱给你买个安生？”


    听他一开口就是这么大一笔钱，周文静勾了勾嘴角，满脸嘲弄：“人家和我什么关系，凭什么给我出钱？孙富贵，你也没穷到在大街上随便抓着一个人就要讹钱的地步吧？”


    见周文静不承认，孙富贵阴阳怪气起来：“哎呦，还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你可还没离婚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在外边和他勾搭在一起了，我要是宣扬出去，还有村里那个男人，就算你不要脸，难道不怕别人说小丫是破鞋生的？”


    周文静巴不得他嚷起来呢，饭点过了，街上又人来人往的热闹起来，正好她之前的故事反反复复地说，人们也听腻了，今天孙富贵在这儿，正好演出新的。


    余光瞥到好几个路人的视线在往这边落，周文静向外跨了一步，眼中暗暗闪着的兴奋看得孙富贵额角一跳，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电光石火间，周文静“扑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她也没有眼泪，单纯地扯着嗓子干嚎，那分贝堪比响雷。


    “姐夫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拿不出一千块啊！”


    别说孙富贵了，就连沈烈舟都被她的动作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唉你、你干什么！赶紧起来！”


    眼见人群围过来了，孙富贵脸皮通红，急得直跳脚，他要面子的很，他爸高低也有点身份，县城里不少人认识他，他哪丢得起这种人。


    眼见周文静越嚎越大声，他伸手想把她拽起来，屋里的郑秀莲见了，一个猛子冲出来，扑在周文静的身边，假装是来扶人，其实七手八脚地把孙富贵挡了个干净。


    “文静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跪在周文静身边，郑秀莲就像一个大喇叭，和周文静开启了二重奏。


    沈烈舟回过神来，看着周文静夸张的表演，嘴角不由得勾起，又把笑意强压下去，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方便她们发挥。


    王芳没反应过来，抱着小丫目瞪口呆地在屋子里看着。


    小丫这几天对周文静的表演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不仅没害怕，还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来，自己吃了一块，又递给王芳一块。


    王芳愣愣地接过，呢喃道：“文静姐这是干嘛呢？”


    小丫吃着糖，口气就像一个小大人：“挣钱呢！”


    周文静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大肆宣传起了作用，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她嫁的人家有多不是东西。


    这时候见她跪在孙富贵面前哭得声嘶力竭的，一名常来铺子里的阿婆眉头一皱，对着孙富贵嫌恶道：“你是谁啊？”


    还不等孙富贵回答，周文静又提高了嗓门：“姐夫啊，求你了，你去和妈求求情，一千块我卖血也拿不出来啊，不给钱你们就不放我离婚，这不是逼我和孩子去死吗！”


    “什么？！一千块？！都顶一个工人两年的工资了！”


    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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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下来，大伙儿都沸腾了。


    “你就是文静大姑姐的男人吧，你们一家子怎么磋磨文静的我们可都知道，今天总算亲眼见着了，我呸！简直是个畜牲！文静快起来，犯不着给这样的人下跪。”


    旁边的热心大姐手臂结实，揽住周文静就把她架了起来，周文静还在揉着眼睛“呜呜”假哭，大姐的手指就戳到了孙富贵的脑门上。


    “我倒要看看你脸皮有多厚，还一千块钱，怎么不把自己的腰子割了卖去啊？你那弟弟做了什么破事，你还敢来要钱？要是我家里出了个人贩子，我连头都抬不起来！”


    大姐的手指十分有力，没两下就戳得孙富贵脑门都红了，他连连后退，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但又被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噎地说不出话。


    他想辩驳，结果开口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混乱的动静越来越大，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唉，这不是孙队长家的儿子么？没错，你爸是孙家沟生产大队的队长吧！”


    “啥？队长家的儿子能做这种事？这么贪，我看他这样，搞不好是和他爹学的！”


    “就是，又贪又无赖，就该被抓起来！”


    听到有人说自己爹，孙富贵慌了，他赶紧抬手，半遮半掩地挡住脸：“我不是！你们别乱说！”


    听着周围喧闹的人声，孙富贵迷茫了，他不是来找周文静要钱的吗？


    大伙儿不应该看不起一个要离婚的女人吗？周文静肯定会害怕，然后乖乖把钱给他。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周文静听到这儿，挣扎着又要往下跪，哭喊声更加凄惨。


    “姐夫你就放过我吧，我一定好好做工，好好卖货，我会攒钱给你的，你千万别让你爸找关系拖我的离婚官司呀！我真的和李大虎那个人贩子过不下去了，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


    有热心大姐和郑秀莲扶着，周文静根本跪不下去，但她哭得那么可怜，围观群众都听不下去了，都指着孙富贵骂起来，唾沫星子快能把他淹了。


    孙富贵气血上涌，也顾不上什么威胁和谈判了，破罐子破摔地喊起来：“她周文静在外边勾搭野男人，她搞破鞋！”


    “放你的狗臭屁吧！你自己仗着你爹的关系在村里祸害小姑娘，还要来污蔑文静姐！”


    郑秀莲脑子转得快，瞬间喊了回去。


    涨水没泼出去，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孙富贵急得就差团团转了，他突然想起沈烈舟，抬手指过去。


    “奸夫、那就是奸夫！”


    可惜沈烈舟刚才就退出去了，现下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人影他都找不见。


    听着众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孙富贵的脸都要绿了，周文静捂着脸“呜呜”哭，要是没手掌捂着，她的嘴角都能咧到耳朵根了。


    孙富贵被骂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恨恨地瞪了周文静一样，挤开人群落荒而逃。


    周文静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柔柔弱弱地靠在大姐身上，声音可怜中又带着坚韧。


    “谢谢大家帮我，我、我要抓紧做工了，还要去省城进货，不然怎么攒得够一千块呢……”


    郑秀莲也在旁边眼泪汪汪的，“姐，你也太实诚了，手艺那么好，手工费还收得那么低。进回来的东西几乎不挣钱，就想让大伙也用上省城的好货，你这么好的人，日子怎么能过得这么苦啊！”


    “文静你别哭了，你的手艺我们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了，你卖的东西又好，别人我不敢说，我要有什么穿的用的想买，肯定第一个来找你！”


    热心大姐热切地握住周文静的手，言辞恳切，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那枕套我买回去，全家都夸，又好看又舒服！我以后买这些东西，也就认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