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泉都(十三)

作品:《搜妖记

    池野走后,池玉自书桌抽屉中取出一卷画,画中人身着蓝衣,翦水秋瞳顾盼生辉。


    画卷下方有新添的数道折痕,想是近日有人反复拿出观摩所致。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触她额间浅蓝花钿,眼前模糊起来,画上蓝色衣摆处的墨水亦是氤氲一片。


    有风吹过耳畔,恍惚间,他似乎又闻见她身上独有的沉水香。


    *


    晏如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尚早。


    子桑砚清见陆子滕重伤初愈,想着此次遇险也怪他作为师父未能教会徒儿保命之术,便叫下陆子滕准备教他一些实用的防身心法,这样之后再涉险境,至少可以及时护住心脉不受损害。


    陆子滕抬头看着毒辣的日头,心下隐隐担忧,但依旧把伞收起放在一边,学着子桑砚清的样子念咒运功。


    念了几句便突然喉头一甜,他几番隐忍,终是没能念出完整的咒语,有殷红血液自嘴角溢出。


    子桑砚清见状,连忙叫停,上前要替他把脉,“陆兄,你怎么了?”


    陆子滕怕他瞧出端倪,心虚地抽回手,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血迹,强撑道,“无妨,师父不必担心。想是我刚刚醒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我回去休息几日便好了。今日就先学到此处,等到身子大好了再劳烦师父教我。”


    子桑砚清点点头,“也好。”


    陆子滕撑起伞匆匆往客房走去,撞上了在半路等他的晏凉州。


    晏凉州速度极快,握住他右手腕,强硬地在他手心画了一道符咒。


    陆子滕觉得心口灼烧痛感稍减,似乎有丝丝凉意浸入魂魄,让他浑身舒适不少。


    晏凉州率先开口道,“不论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活了下来,但你如今已是极阴之体,要想保住这副躯体就得避免受到阳气侵袭。我方才在你手心画的符可以帮你抵御日光灼烧,日后你出门可以不必撑伞遮阳,但子桑砚清教你的一切都尽忘了吧。他练的心法至阳至纯,你一旦接触必遭反噬。”


    陆子滕将信将疑地挪开伞,发现自己真的不再畏惧强光,有些不解,“你……为何要帮我?”


    “你若是当下死了,晏如会因此内疚,我不愿看她再因为她那个徒弟忧心落泪。”


    晏凉州说完这句,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朝着晏如房间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影快要消失在连廊尽头时,陆子滕朝他喊了声,“多谢你,晏大哥。”


    晏凉州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七日时光转瞬即逝,很快到了池玉启动阵法之日。


    一行人跟着池玉一起行船来到苦海中央。


    晏如与子桑砚清各自站在船头船尾,施法召唤法阵。


    刹那间,原本平静的海上风起浪涌,水面正中间被生生撕开,显露出深藏多年的法阵。


    池玉浑身贴满符箓,拍了拍池野的肩膀,笑得无憾,“泉都城,以后便交予你了。”


    而后他毫无迟疑,一步一步走向甲板,晏如施法将他悬浮起来,往法阵中送去。


    池玉身处阵法正中心,有朔朔的海风刮过他周身。


    很快他一身白衣便渐渐从内晕染血色,如同雪地红梅绽放。


    一缕妖灵趁着没人注意,飞蛾扑火般闯入了法阵中。


    晏如额边发丝微动,感受到有东西闯入,于是两指拂过双目开了天眼。


    水灵的剩余残魄几乎要被凛冽的海风冲得魂飞魄散,但她依旧无所畏惧地深入法阵中心,而后紧紧环绕在池玉身边。


    池玉身边的风变得轻缓,漫天咒文中,有人轻捧起他脸颊,温柔吻过他下颌被风划破的伤口。


    有一颗接一颗的水珠落在他面上,湿热滚烫,尽是水灵落下的泪。


    他感受到水灵的泪意,明明是肉体凡胎,却清晰地看见注定与他无缘的妻子此刻在他身侧。


    意识到水灵是在用她的魂体保护自己,池玉拼尽全力地推开她,“走啊!你会魂飞魄散的!”


    水灵流着泪摇头,即使灵魄在寸寸消弭也不曾撤退,她紧紧抱住他,誓要护他到最后一刻。


    “夫君,今日过后,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你我分开了。”


    池玉神情动容,喉头哽咽。


    他的妻子曾经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明白她纵有千般恶行也都是为了自己,从来没有怪过她。


    他决意献祭自身,不仅是为了泉都百姓,也是想替他的妻子赎罪,期望能为她减轻些许业障。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相见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阵法运行地越来越快,他的灵魂都几乎快被剥离出窍,但水灵依旧不曾松开环抱他的双手。


    “傻瓜。”


    池玉释然地伸手回抱住她虚无的身躯,一人一魄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阵法重新被加固运行后,水面不再上涨,船只不再摇晃,世界仿佛都静止下来,一切又重归平静。


    船上剩下的人都因为池玉的牺牲,悄然红了眼眶。


    晏如目睹了法阵中生死相依的一幕,长长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究竟为何?


    少顷,有一颗充盈七彩光亮的泡泡自海底浮出水面,晏如捏诀接过后,发现泡泡里竟包裹着一个女婴。


    陶沅沅睁圆了眼睛,讶异道,“哪来的小婴儿?”


    子桑砚清道,“应当是水灵和池玉的女儿。”


    陆子滕觉得惊奇,“他们成亲不到一月,就有这般大的孩子了?”


    晏如垂眸道,“妖生子与人不同,无需十月辛苦怀胎,只要有孕便会生出结晶,不出半月这结晶便可成熟化生婴孩。水灵应当是初初有孕时便被重伤,不曾知晓自己有了结晶。刚刚法阵闭合,这孩子在结晶的保护下被送了出来。”


    她转身望向池玉钦定的接班人池野,“这孩子既是先城主的遗腹子,还请城主帮忙取名,好生抚养长大,让她有个容身之处。”


    池野听到女婴果真是池玉的血脉,赶忙上前接过抱到自己怀里,原本冷酷的眉目尽是怜惜柔情,一片死寂灰色重又亮起希望。


    “沧澜之息,无边无际。这孩子便叫沧澜吧,愿她之后能快乐成长,自由自在。如今公子既有血脉,城主之位自然该交还沧澜少主。我会精心呵护她长大成人,辅佐她成为一位明主。”


    他把婴孩护在玄色披风下,为她遮挡风浪,“少主,属下带您回家。”


    路过晏如时,她忍不住问出心里藏了很久的疑问,“池先生,其实那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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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祭司府,您察觉到我们闯入了,对吗?”


    池野不发一言,默认了她说的话。


    “那为何您没有当众捉拿我们?”


    池野淡淡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们帮忙把城主的东西送还给他罢了。”


    他一早就知道城主手记是被水灵藏匿,但是碍于身份不好亲自点破,便想着借晏如之手取回,可没想到这手记上能解城主燃眉之急的法子竟是这般残忍。


    他不再言语,小心护着池沧澜进了船舱。


    晏如望着平缓的海面,想起那日在极海幻境里做的梦。


    梦中种种皆是心魔作祟,真假难辨,但她半妖的身份却是毋庸置疑的。


    自己的狐妖娘亲是何来历?晏山为何要囚禁她?后来又是为何……杀了她?为何要将自己的记忆和妖丹通通封印?


    她心头疑问叠重,却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解答,思虑过多,头也痛起来。


    晏如捏了捏眉心穴位,整个人虚弱地倒退一步。


    一旁的晏凉州和子桑砚清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终究是晏凉州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她摇晃的身躯。


    “阿晏,你怎么了?”


    晏如摆摆头,“没什么。可能是甲板上风太大,吹得我有些头疼。”


    “别着凉了,我扶你进舱内休息。”


    “也好。”


    子桑砚清瞧着二人和谐的背影,只好默默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子桑倾月将他眼中划过的瞬间失落尽收眼底,伸手环住他的右臂,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阿兄,我饿了。陪我去找点吃的好不好?”


    子桑砚清点点头,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润,“正好我带了干粮,我去拿给你。”


    “不用了阿兄,我随你一起去便好。”


    子桑倾月顺势靠在他胳膊上,亲昵地挽着他离开。


    甲板上只剩下陶沅沅和陆子滕。


    陆子滕见陶沅沅望着子桑兄妹二人离去的方向出神,悄悄挪到她身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想什么呢?这么陶醉。”


    陶沅沅收回目光,面上表情复杂,“我觉得子桑师叔和倾月姐姐不像是寻常兄妹。”


    陆子滕点点头,“他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沅沅有些难以启齿,她方才注意到师叔要去扶师父时,子桑倾月眸中分明是浓烈的嫉妒和不安。


    可陆子滕仍在状况之外,陶沅沅只好说得更明白些,“我觉得倾月姐姐对待子桑师叔不像是兄妹之谊,倒更像是,男女之情。”


    回想她方才的表现,陶沅沅又想起了之前的怪事。


    “你还记得吗?那日我们险些葬身海底,晏大哥和师父内丹修为都莫名其妙被封锁了,无力对抗水灵。出发的前一天傍晚,倾月姐姐一直劝师父第二天再出发,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在那夜动了什么手脚?”


    陆子滕挠挠头,“若真如你所言,那有她在身边,晏如姐岂不是很危险?”


    陶沅沅越想越觉得后怕,“这只是我的猜测,暂时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她做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我们多防着她些总没有坏处。她若真有害人的心思,迟早会再露出马脚,我们且盯着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