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沉沦

作品:《夺妹

    大周法规,家中长辈离世,儿孙须守丧一年。


    如今,崔家便是同样的情况。


    原来预料,把崔老夫人的丧事处理妥善后,即可动身进宫接回薛柔,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人一走,崔家几房就开始嚷嚷着要分家,属大房呼声最高。


    摊上这等糟心事,崔介只得推后入宫日期,先行解决燃眉之急。


    大房、三房串通一气,非分不可,崔介却是持反面主张,势必守住崔家祖祖代代的基业与名誉。


    放眼京城富贵人家,且还没有一家闹得要分家的,倘若真松了口,一家子掰成好几份,丢脸是其次,无言面对列祖列宗才是要紧。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其他两房没昼没夜地争吵,光一个二房何以顶得住,崔寿是个不管事的,余夫人心细,爱钻牛角尖,每每所见所闻翻天覆地般的闹腾,终于忍无可忍,拍手咆哮:“分,现在就分!”


    崔介一个头两个大,两边劝,但没人肯听他的,可谓是鸡犬不宁,烦得他顾不上为亡故不久的祖母悲伤,亦分身乏术惦念宫里的薛柔,一颗心全扑在如何阻止平息这长顿闹剧上。


    而薛柔这边,难以忘怀逝者,每日跪坐案前,执笔抄一章《孝经》。


    她不爱读书写字,字自然不好看,可想到将是焚给父皇的,父皇又顶顶计较字迹工整漂亮与否,如果破罐子破摔,就照这歪歪扭扭的样貌烧了,父皇在九泉之下看见,准会不高兴的,于是硬逼着自己对着经书上的字,一笔一画,慢慢地写,力求美观。


    日复一日,握笔的手可见地稳了,墨迹皴染而成的字也有了质的飞跃,三喜四庆端详过,都不免面露惊叹,赞口不绝。


    “殿下,明儿是第三十七天了,身上的丧服可以除下来了。”


    三喜掰着手指头记着日子。


    先帝遗诏,丧期以日代年,原定的三年共计三十六个月,现今守满三十六日就成。


    薛柔犹似做梦,不敢相信父皇的影子越来越淡,终将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哑然无声,低头望着即将抄录完毕的最后一篇最后一遍《孝经》,横生无限不舍,好似要把她湮没了。


    三喜一边懊恼自己没眼力见,这节骨眼上提什么丧不丧的,一面绞尽脑汁琢磨哄她开心的办法,恰是举步维艰之际,窗外纷纷响起“参见陛下”的声响。


    时隔半个月,薛怀义再次大驾光临了。


    半个月前,同样的房间,同样的红日西沉时,碎裂的药碗,洒落的汤药,滴血的碎片,愤怒的薛柔,阴笑的薛怀义,历历在目。


    三喜同四庆交换眼神,全看出对方眼底铺着的恐惧及担忧。


    问安声连贯不断,很快延续至门口,三喜何敢怠慢,忙去开门,下巴几乎贴上锁骨,结结巴巴道:“陛、陛下……”


    瑟缩的肩膀,颤抖的声线,这小宫女怕极了他,薛怀义操着作弄之心,偏偏在三喜跟前停下,玩味道:“朕又不会杀你,你害怕什么呢。”


    三喜吓惨了,脸色白里透青,跟棺材里躺着的死人一个样,在“奴婢”二字上磕绊了很久,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薛怀义嗤的一笑,脸冲门外一斜:“都下去吧,没有朕的传唤,不许进来。”


    三喜心系薛柔,偷偷回头,却见薛柔向这头眨眨眼,意在叫自己听话退下。


    三喜咬着嘴唇,与四庆一前一后回避,并遵照吩咐,将门带上了。


    薛柔存好经书,直起身警惕地盯着步步紧逼之人,坏在她嗓子一直不见气色,发不出声音,不然必骂他个狗血淋头。


    “妹妹的下巴还疼么?”


    薛怀义一直走到她面前,仗着身量高,将窗外的暮色全然挡住了。


    那日简直不堪回首,可恨这贱种旧事重提,偏生逼着她去回忆那恶心的片段。


    *


    “朕一概知道,”薛怀义向三喜手托的药碗侧目,“妹妹不肯吃药,无一例外浇了花草。”


    他冷不防笑了:“怎么,怕朕在药里动手脚,从而毒死你么?”


    薛柔两面三刀的小动作,薛怀义早已了解——她的住所,遍布他的眼线,专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也学薛嘉那套,用自己的安危做文章。


    呵,自作聪明。


    既然败露,薛柔索性不演了,扭开脸,当那药不存在。


    “给朕。”


    三喜怯怯递出去。


    但见薛怀义一手捏碗,一手钳薛柔的下颏,然后把碗微微栽倒,强行使黑糊糊的药汤灌入薛柔口内。


    那之后,她的嘴巴连带下巴,绯红夺目。


    薛柔呛得厉害,弯腰咳嗽不住,三喜惊慌失措,急找手绢,好容易找着,不防备被薛怀义夺了。


    “抬头。”


    虽下了命令,然薛怀义了解她,知她高傲倔强,越让往东就非要往西,何况眼前是他这个狗奴才在发号施令,更不能够服软了。


    鉴于此,他干脆再来一次硬的,伸手捞起她的脸,使帕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划过她的唇,不像擦水渍,反像蹂躏——亲手造就那朵红得妖艳的嘴唇,而后亲眼看着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他压对了,彼此肌肤的触碰令薛柔羞愤欲死,她忍痛推开他,眼睛来回扫视,成功打上三喜手里空碗的主意,一挥胳膊,打碎碗,再挑一块最大最锋利的碎片,狠狠扎入曾触碰过自己嘴巴的手掌里,里外旋转着,速度慢到极致,势必绞碎那些个腥臭的死肉,以此泄适才羞辱之恨。


    痛,是痛的,但痛并欢乐着。


    正是如此针锋相对,你死我活,方才有力地刺激着薛怀义的感官,一针见血地告诉他,他还活着,无比清醒、无比鲜活地活着。


    “恨不得立刻杀了我?”薛怀义没自称“朕”,“可你羸弱至此,同只蚍蜉无异,焉能对我下手呢?”


    他一把拔出深入血肉的碎片,满不在意一丢,刚好是三喜所在之处,惊惶得三喜死咬着牙关,才没当场尖叫出逃。


    “这样的小把戏,我见多了,无趣得很,你若有令我耳目一新的招数,我不介意期待一番。”他始终不正视自己的掌心,凭它血肉模糊,“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别让我失望啊,薛柔。”


    身负几道迥异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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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怀义徐徐离开。


    那是薛柔第一次切切实实见识到,他堪比阴沟里的臭老鼠的真实嘴脸,比她预想的,更加丧心病狂。


    *


    “躲什么呢?”薛怀义微笑着揭穿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倒退半步的举止,“妹妹是害怕了么?”


    他逼得紧,堪堪将她逼仄在墙角,也领略到了她从前的威风,傲然睥睨着她因愤恼而瞪大的两只杏眼。


    “那日,你在睡梦中,梦到了谁?”他忽然伸手,在距离她抿紧的嘴巴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是我,还是崔介?”


    那日,桐花台,摇曳的扁舟,潮湿的空气,纠缠的吐息,及血腥的啃咬……他忘不掉,且对她为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而怨恨。


    所以,他要挑明,让那个噩梦光临她的梦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占尽她的余生。


    既无法控制地沉沦,那么,便拉她共堕深渊,方才划算。


    目光相对,呼吸相连,诡异地暧昧。


    万分不可思议,薛怀义与薛柔摆在一块儿,会产生恨以外的情愫。


    那日,哪日?


    薛柔听不明白。


    在睡梦中,又梦到了谁?


    更云里雾里。


    “哦,疏忽了,忘了你讲不了话了。”


    薛怀义先笑一笑,之后倏地扣住她的下巴,轻轻向上一挑,下倾的目光仿佛绑着尖利的钩子,死死勾住她的唇,像在端量一个新奇的物件。


    既然新奇,单打量怎么够——下一瞬,他移动指节,悠悠地蹭过那雪白的脸皮,蜿蜒而上,指腹不厌其烦地于唇畔环绕。


    薛柔一阵恶寒,同时伴随着一阵颤栗,忍无可忍,正准备抬手抓走这恶劣且恶心的手,就觉被锁着手腕,连同胳膊肘,反别着摔到墙上。


    墙面冰冷,她的胳膊滚烫,圈在她腕间的手,又是冷的,如冰块一样。


    冷热交替,慢慢地侵蚀着她的神经。


    “疼?”


    上面传来的声音也是阴冷彻骨的,如严冬腊月的北风,横冲直撞地往脸上来,大有割破脸颊的威力。


    唇际徘徊的指尖突然落定了——按在她的唇珠上。


    “那日在桐花台,你醉酒入梦,梦见了谁?”薛怀义带着低劣的笑,问。


    薛柔在思考。


    桐花台,醉酒,做梦,几个零散的词语逐渐串联起断断续续的记忆。


    三喜告诉她,是薛怀义找来背她回住处的,笼统如此,细节如何,竟一概不知。


    看她眼中明明灭灭,薛怀义真情实感笑了:“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他擅长的不止含垢忍辱,还有循循诱导。


    薛柔的心声不能言表,但即便没有语言,亦不影响薛怀义从她的神情中探知一切——慌张,狐疑,以及迫切。


    好极了,正中下怀。


    薛怀义稍稍俯身,同她呈一副耳鬓厮磨的样子,音调故意拖长:“那天,你亲了我。”


    怕她耳背听不清楚似的,又慢悠悠重复:“你主动亲了我。”


    最后强调:“十妹妹,你冒犯了你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