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区二中的保卫处办公室原本就不算宽敞，被六七个男生还带一个躺地上死活不起的一挤占，越发显得紧仄起来。


    保安队长放下座机：“你们李主任马上就来。”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地上嚎叫呻唤的男生，关切道：“这个同学真的不用送120吗？你听起来伤得很重啊！”


    “不……用……我躺一下，缓缓就好……唉哟哟……痛啊……”


    他不停叫唤也没忘记夹声。那黏糊糊仿佛含了痰的油腻嗓音，听得裴率旁边的暴脾气白树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装什么装！”


    亲眼目睹动手全程的何光尘也被恶心得不太自信，小声和裴率确认：“你是只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吧？”


    他和白树赶到前，裴率不会已经动手揍过贾周一轮了吧？


    虽然裴率的动作非常标准漂亮，能把胖得近乎半猪的贾周利落地甩出，足见实力……


    但区区一个过肩摔，杀伤力不至如此吧？


    “嗯？呃……是啊。”


    裴率被何光尘一问才回过神来，含糊应道。


    进保卫室后，他就一直眼盯着墙上贴的校规神游，实际正在反复回味记忆里先前的动手场景。


    要他说，这下手还是太轻，奈何当时出手的不是他本人。


    但是……裴率看一眼此刻半空中正凑在校规旁专心研读的谢知之，就觉得欣慰又好笑。


    五班的三个男生和十三班的四个男生自觉地隔开了段距离，分成两队站。贾周在他们中间的地上，宛如分界线。


    他从保安赶来时就演上了，一副被打得自己都走不动的样子，能到保卫室都靠十三班的同学架过来。到达后，更是一屁股坐下接着躺倒。


    这次势必要讹裴率个大的，不能罚到他被开除，也得留校查看吧……


    他嘴里哀哀叫痛，眼神却一直怨毒地瞟着裴率，希望他露出哪怕一丝后悔恐惧的表情……然而，裴率不但一点没受到他装出来的“伤势”影响，还有心情在保卫室盯着墙上的校规含笑发呆！


    嚣张无比！可恶至极！


    这厮简直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是家里有关系很硬的后台吗？想到这点，贾周装伤号表演的心思顿时不甘地淡了。


    在教导主任李英跨进保卫室的门前，贾周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在他们班同学那边规矩站好。


    “谁来说说吧？具体是怎么回事？”李主任开门见山，自带威慑气场。


    在场的唯一好学生何光尘立刻出列：“我来说吧。”


    他因为在和裴率一起倒垃圾的途中临时闹肚子，奔向了最近的厕所——高三教学楼一楼，正好撞见打球间隙同样需要解决生理问题的白树。


    还在卫生间时，他俩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


    出来一看，十三班五个男生竟将裴率一人给围在中间！


    当时氛围特别不对劲。


    十三班的男生那边，好像正在起哄什么，两人没听清。但他们起哄着推搡出贾周的动作，何光尘和白树都看得清楚——


    贾周在同伴的怂恿下吼叫着冲向裴率。


    何光尘和白树顿觉不妙，洗完的手都没擦，打了保卫处的电话就赶紧奔上前拉架。


    “结果还没等我们跑到，就看见裴率临危不惧，抬手接住了贾同学先挥出的拳头，顺势一甩，贾同学就‘啪叽’一声摔落到了花坛里柔软的草坪上。”


    惩罚肯定是已经板上钉钉地悬在了裴率头顶，不过轻重还有待商榷。


    谢知之在一旁快要憋不住笑，何光尘同学太靠谱啦！


    她听得分明：“五人围裴率一人”、“起哄”、“怂恿”、“贾同学先挥出的拳头”“柔软的草坪”……每一个对裴率有利的点，他都加重了语气。


    他们承认裴率是先动手了，但是对方五对一！先出手！这边却手下留情地把人往花坛里柔软的草坪送！


    妥妥的正当防卫好吗！


    然而这场风波暗藏的最大隐患，并不是需要界定“谁先动手”的问题……而是祸根。


    他们到底为什么闹到需要动手的地步？


    李英主任并没有仅信何光尘一人说辞，又转向白树：“我是知道你们关系不和的。你怎么又掺和进来的？再说一遍事情经过。”


    白树挠挠头，看了一眼裴率，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犹豫地开口。


    与何光尘不同，他最开始只是想吃瓜看热闹。


    十三班男生起哄贾周动手的原因，白树确实也没听清。但他听见了裴率被骂“小白脸”、“耍帅死装”什么的，白树就推测他们还在为当初的班级篮球赛输给五班的事找茬。


    毕竟，当初篮球场上挑事也是贾周，他往当时场上得分最高的裴率扔东西，还差点误伤白树。


    这就不是涉及裴率一个人的事了，这是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在试图挑衅五班的荣誉和威严！


    这可是集体荣誉的事！最后，白树甚至比还理智记得要先联系学校保卫处的何光尘跑得更快！


    发现白树也没听清缘由，裴率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李主任若是问到十三班……眼见她的打量目光已经从白树身上转向，正在自己与贾周之间流连。


    裴率不待被提问，率先承认道：“对不起李主任。这次都是我的问题。”


    谢知之和众人的目光霎时全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她还记得之前“小树林”事件后，李英主任宣布的“早恋”严政，这件事弄不好……


    “别直……”


    谢知之和裴率几乎同时开口。


    “是我，在五班阳台上最后打扫卫生的时候，听见十三班的这几个同学还在因为班级篮球赛的事说我坏话。本来是想好好理论的，一时上头气不过……最后就动了手。”


    她听他说完第一句话就知道他在避坑，还好还好。现在唯一恼火的问题就是，十三班那群人未必聪明到知道按照裴率给的台阶走……


    他只在刚听见她声音的时候略顿，接着就一口气快速说下去免得还有其他人干扰：“这种打球的小摩擦，原本不该被我们上升成这样的激烈矛盾。又不是什么维护人格名誉的战斗……虽然是贾周同学先动手，但他也没碰到我，反而是我一个过肩摔就……咳，总之，我愿意承担所有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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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率说话的中途，越听越不对的贾周刚冒头说了一个“不”字，就被他同伙中最人高马大的男生在后脑勺重重一拍“提醒”闭嘴。


    李英主任听得似笑非笑，但很难说是针对裴率所说的内容有所怀疑，还是针对她见多了这种被抓到就迅速道歉的学生……


    “是他说的这样吗？”她平静地看向十三班的男生。


    “是的！”那“提醒”过贾周的男生似乎是他们小团伙的主心骨。他最先应完后，包括贾周在内的几人也全不情不愿地喏喏应声。


    最后，走出的保卫室的裴率背负一次“警告”处分，扣五十分操行分，外加一份下学期开学后的主席台检讨。


    十三班那边贾周也是同样处理。


    对于其余仅起哄没动手的人，惩罚相应减轻，只用扣操行分并全校通报姓名批评。


    这冲突发生在十三班这五个人离校回家的路上。从保卫处出来，裴率与何光尘还得再回趟教室拿上书包才离校。


    等走到确定安全的地方，何光尘才开口关切询问：“其实你们不是因为篮球赛起的冲突吧？”


    “从保卫处出来后，我看见他们其中一个像老大的，上手就给了你那小学同学一下，说‘看看别人，你真是毫无胜算，输得不冤！’”


    裴率默认，但也不想多谈：“他们骂的那些话太脏，我都不屑重复。而且攻击的是我重要的人……”


    何光尘了然地开始八卦：“是你喜欢的女生吧？其实我有听见一点……怪不得你要在教导主任面前揽责编理由，这种事传出去的确容易……你可太有心了！”他想通这点，感慨地连拍裴率的肩。


    裴率好一阵呛咳，这时倒刻意不看向身侧的谢知之了。


    先前，他从阳台翻身跃下时，已经想好了事不过三，这次势必要教贾周做个人，他也做好了接受由此带来的一切惩罚的觉悟。


    但裴率还是给过贾周闭嘴的机会，只是贾周的恶心程度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的理解和想象范围。


    在被裴率礼貌地言语打断后，贾周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地输出了一堆污言秽语……


    要不是谢知之直接从他身后拦腰紧紧抱了上来，裴率愣了一下结果就被她主导了身体——他一定会把贾周揍成需要去看牙科的猪头！


    那时，和之前被借用时两人接触的“抱”都不一样。


    裴率很确定，当时，比起是来夺他躯壳控制权的操作，谢知之更多只是纯粹地想给他一个拥抱……这谁能不恍神一瞬啊！太犯规了好吗！！！


    只是，他一想到她近乎呢喃的那句“对不起，让我亲自来”，以及之后，她还在他们宛如小学场景重现的起哄声中，活生生一直忍到了贾周先动手才给他一个过肩摔……


    就只剩心疼怜惜难抑。


    谢知之此时的心情却无比愉悦，已经在心里哼起了歌，简直像多年夙愿已了一样的神清气爽。


    从她动手开始，0807号一直没有多言干扰她行事，现在才上线提醒。


    “恭喜用户~宿主的黑化反应已被化解。”


    “同时，请注意，用户可强行借用宿主躯壳的次数，仅剩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