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拿了几个罐头出来，拉开拉环递给薇薇安，她直接上演了一出买株还珠，把里头的甜玉米倒了出来，甩了甩，即刻准备入住，又很恋恋不舍地拨开洞口的两株海藻，在洞口挥了挥。


    里面伸出来一条触手，要把它卷进去，可惜罐头肚要大一些，卡在半路不进不退的，张骁伸手把罐头往外拔，试图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


    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里头的章鱼正卷着瓶口往里扥呢，两只手拔河一样拉锯了半天，李许只好再次孝敬了一个罐头。


    这次她学聪明了，打开的是竖长条的肉罐头，好大力气才起开盖子，这不能先给薇薇安了，刚刚她倒地下的速度太快了，李许没来得及伸手接，在地上堆了一小堆，给她心疼坏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罐头背面有个扁扁的纸片似的铁勺子，她挖了一坨午餐肉，直接杵到旁边曼利达张着的大嘴里，她无意识地嚼嚼嚼，好吃！


    这几个鱼人都挺可爱的，没事就张着一张嘴，往外吐两个泡泡，显出一副“啊？”的样子，好玩的很，脸上还有几道裂缝，偶尔嗡动一下，李许投喂了一口午餐肉，给没见过世面的小鱿鱼美的找不着嘴。


    她还张着嘴等，旁边的乌瑟也张开了嘴：“啊”，薇薇安也不盯着洞口了，她也看着李许，李许只好跟在公园池子里喂鱼一样，给三个人一人铲了一口，最底下还剩了一些黏在底下，挖不上来，她递给了薇薇安，“拿着吧。”


    这能不好吃吗这个，猪肉、淀粉、盐、糖、香料、防腐剂，高盐高脂的东西谁不喜欢，薇薇安变成了个小章鱼钻进了大敞腰开的罐头里，用小小的触手在里头卷肉沫吃，李许觉得好玩，把罐头倒过来，想看她还能不能吸住。


    李许这辈子没吃过这东西，上次吃猎奇食谱还是吃鳄鱼，又咸又硬，李许怕有寄生虫做了两宿噩梦，她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比这还难吃的水产品，现在看来还是太武断了。


    曼利达和薇薇安倒是吃得很高兴，没吃过熟的，心动之选，并随地大小捡各种海产品，试图投掷到上头烤一烤，还学着李许的样子，洒了点佐料。


    李许都后悔倒这点调味料，现在谁要调料简直是要她的命，李许激情拒绝：“海鲜就是要吃原滋原味，吃吧妹妹，老好吃了。”张骁看出来李许是个抠门鬼，抿着嘴笑。


    怪不得只吃鱼翅呢，这剩下地方吃起来跟尿似的，不知道她俩怎么倾情推荐的，要说鱼人还是无组织无纪律呢，她俩俨然是吃美了，已经忘记了主线任务：急什么，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做呀，你很想成为战士吗？


    我也想做战士，这片海很大的，就算捡东西吃，也能活得很好啊。


    李许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教育理念，她读书的时候总是被讲“上大学了就好了”，上大学以后又被赶着考编考研“大学读出来以后没有饭吃的”，工作以后又要去教育学生“不好好读书以后没饭吃”。


    她刚工作的时候曹岐的学生就闹着要捡垃圾吃，曹岐给孩子家长打电话：“给你家孩子拉走，他要捡破烂。”


    家长也很配合，当天从外地请了五天假回来管教小孩，他联系了个收破烂的叔，他孙子在李许班上读书，家长带着孩子去问了问物价，领着孩子掏了两天垃圾桶，问了瓶子多少钱，甚至有没有瓶盖都是两个价。


    李许这辈子织过两条围巾，第一条孝敬给李宏科，他嫌丑扔了，第二条给李该了，他戴完了搁洗衣机里，跟泡发了一样，好大一堆涌在里头。


    她最后给程莉莉买了条围巾，抵制所有手工制品。后来给曹岐讲这事，他俩礼拜给李许织了两条，言下之意你换洗着戴，李许马上借花献佛，给她姥姥围了一条。


    早知道有今天，起码多看看手工视频，至于张骁，动手能力仅限于打架，姐俩这一宿坐在潜水艇外头，织了拆拆了织不下五回，勉勉强强纺了一条，试着兜了个海星，不漏，就这么做吧。


    白天潇洒走四方，晚上熬油补□□。他俩点灯熬油把材料用剩一截，明天就用这个大战鲨鱼。


    张骁受不了这样的睡眠环境了，卷着铺盖睡在潜水艇顶上，幕天席地一躺，把（黑灯瞎火的）屋里留给母女两个，李许本来因为机械城有点怕黑，在海底这么折腾两天，彻底脱敏了。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天都黑透了还库库纺线呢，李许打星*谷都没这么努力，天还没亮又有鱼来叫他们起来，要去登记，趁捕猎前做完杂事，不要耽误正经事。


    李许：？鱼口普查才是正经事行吗。


    她在登记处等着，倒也不是排队，而是在等小鱼们清洁完这条雌雄莫辨的美鱼人，李许没法通过祂的声音穿着来判断性别，祂坐在一片美丽的珊瑚礁里，姹紫嫣红一跃好远飞扑到李许面前，李许和张骁哪见过这世面，老天奶啊，祂带了几十上百条小鱼穿过珊瑚礁。


    手伸到她面前，带着好奇点了她的脸，又贴的很近地嗅李许，他俩被这杀马特迷住了，头顶有两个小小的触须，抖了抖。从喉咙开始时布满了细小闪亮的鳞片，荧光蓝夹着红的橙黄的不规则条纹，“我记住你们了。”


    职场新人都有一个问题，就是不好意思问工资。


    李许跟张骁干了几天，没见着放假也没见着积分，连工资也没开，憋不住了，想找负责鱼打听，转了一圈又不知道谁负责，李许把心一横，“今天不去了。”


    真是给张骁美坏了，上学都没这么认真，他马上全票支持。


    他俩撵着薇薇安曼利达就上工了，只要不开工资，就不算雇佣童工，今天倒班，姐弟俩上青少年培训机构去打鲨鱼，姐俩去后厨颠锅。


    给程莉莉气够呛，怎么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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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许：“你但凡对我有对别的孩子一半宽容呢？”


    程莉莉也生气，“那别人家的孩子我都不稀罕管，我怎么不给别人家孩子当妈。”


    李许刚上班的时候在外地，从山坡上滚下去，给脚脖子扭了肿的老高，她跑卫生室打吊瓶消炎，让曹岐帮着请假，他老先生可倒好：“小许没事，下午就来了。”


    他总是这样，李许有什么毛病都拿来和他妈比，只要他妈能抗过去就觉得没事，李许都无语，我让你替我做决定了吗你要不行跟你妈过吧，她忍着没和自己妈说。


    大夫捏了捏，不放心，还让李许去市里看看，她哐哐哐坐着物流车直接进城了，曹岐还生气呢：“你怎么不提前讲一声嘞，你的课还要人代的。我都跟领导讲好了。”


    你讲好了就你去，这么爱上班。她大包小裹卷着一堆药夹着夹板回来了，领导挺假惺惺：“呀李老师，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说嘞，都惊动了上头的大领导啦，我看着也没什么事，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李许气得七窍生烟，上回县里来的领导是她接待发的材料，闲的没事干自媒体结果火了，就对接上了，这也算惊动？双方上次聊天还是仨礼拜之前转载文件。


    李许在水里淌了一圈，简直要被后悔吞掉。


    她想到在李宏科老家的自己，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的夜晚，她还有李该，兄妹俩一起为自己的母亲守灵，巨大的孤独和夜晚吞噬了她。


    那时候她总是辗转反侧地希望程莉莉能复活，那个刚到游戏里在漆黑夜色里蹬着烂三轮的自己，搂着浣熊拔着鸟毛终于等到日出的时候，她想着程莉莉。


    现在程莉莉真的站在她面前，两个人却又没完没了地在为鸡毛蒜皮子虚乌有的事情吵架，李许不明白她俩到底是谁出了问题，这到底是不是着急复活呢？


    李许给周围海草都薅秃了，还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李许没觉得自己做错任何事，但硬要说的话，程莉莉可能是因为没办法当妈妈，是不是显得有些累赘，只能用过往的经验来说教？


    李许在这儿分析了半天，一个脑袋有三个大，本来在海水里泡着，发质就不好，现在好了，挠得跟个秃毛鸡一样，她端着一盆子海草回去了，焯焯水拌凉菜吧，也算摄入点绿色纤维。


    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就回了，回去了先道歉：妈我说话对你太大声了。我是她亲闺女，她还能不认我咋的，李许这边已经给自己把道理讲明白了，都划拉到家门口了。


    到门口正赶上张骁跟他爹在外头打架，李许：？这是怎么了又。


    李许上去劝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按住张伯贵，要不说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呢，这回真不是张伯贵的锅，是张骁没点眼力见，听见里头半天不出来，非要进去看看，张伯贵出言相讥：“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