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哪听得见身后洪水滔天，她正策鱼奔腾要跟这大蠕虫拼了，她从鳐鱼背上跳起来一下没扑到蠕虫身上，直接坠落。


    刚登顶的这一撮人人鱼鱼激动大喊：“李许！”


    李许在下坠过程中甩开两条腿扑腾，太幸运了，刚跃起来的鳐鱼已经被大蠕虫咕咚咽下去了。


    李许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她，她正好掉在另一条鱼背上，怀疑这点鱼使出新的手段打算折磨她，一骨碌翻身准备再战。


    动作要快，要不鱼又要动，再滚下去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她站起来屈膝准备找准机会乘坐这交通工具，她这次起跳就抓住蠕虫了。


    如抓。


    刚粘在它身上就往下出溜，洗澡的时候打完了沐浴露捏了一块湿滑的香皂，李许手抹在蠕虫身上就像抓香皂，两只手都没地方抠，都能听见摩擦声。


    她正贴着蠕虫脑瓜顶上，也判断不出来这光头的正反面，往下溜了一截，使出各种伎俩，硬是没留下一点痕迹，拦都拦不住往下掉，这回就能觉出来了，是后脑勺，因为这么长一段路，再掉都得到嘴里了。


    这蠕虫没感觉到脑袋上长出来个野生的人来，还一嘴一个甩开腮帮子猛炫鳐鱼呢，李许被它在脑袋上甩来甩去，它还大嚼空气岩浆，生气了就咕噜噜甩头，李许：算我求你了，吃中点什么吧。


    这打猎技巧怎么长这么大个儿的，它吃中了东西起码能站原地嚼两下，李许就能掏出她的十八般武器往这蠕虫身上实验一番，还有大概半个身位的距离她就能直接投胎了。


    李许两条腿奔儿奔儿乱甩借力在珍珠上晃悠，直接甩到鼓面上最好。曹岐和张骁还在底下琢磨能不能给这鳐鱼逮住，一会儿还得开回去呢，四只眼一齐看到蠕虫给鳐鱼咕嘟咽下去了。


    嘴里还挂着一截梆硬的须，脑瓜子从透明变得黢黑油亮透着紫色，看着是吃得食物中毒了。它甩了两下头，蠕动两步，开始反哕，他俩吓得倒退两步，头顶响起的动静比打雷还大。


    李许两耳不闻窗外事，还在上头大摆锤呢。那底下平台就这么大，还能上哪儿去，他俩转着跑了两步，张骁还在锅里组装四肢呢，曹岐拉着他驴拉磨一样溜达，这蠕虫不是没长眼吗，怎么听起来是绕着他俩起势要吐。


    绕着这祭坛的台阶转悠，已经跑出风采赛出水平来了，他俩还饶有余力东张西望，这祭坛底下是空心的，有个窟窿，底下乌漆嘛黑看不清楚，洞口涓涓汨汨淌着点岩浆。


    火山套火山啊，搁这儿套娃来了。曹岐又抻着脖子往过瞧，这岩浆洞里还有两三个泡泡冒出来，再就看不清了。李许正人猿泰山大甩尾呢也看见蠕虫闹出来的动静了。


    它在岩浆里滚着的时候像淀粉肠下油锅了，噼里啪啦乱蹦，只要不是聋子这么大动静都能听见，李许两只眼各忙各的，又要看还有多远才能甩上去还要看那边翻滚的蠕虫，它周围还来了几只哨兵样的鳐鱼，跃跃欲试扑上去，李许看的入迷脑袋‘嗡’就响了，磕在平台沿儿了，剐蹭一下削掉了一小片皮。


    张骁猛地又燃起来了，给曹岐都看愣了，大哥已经够热了你还在燃什么东西！


    李许已经起了一块骨头，剑修到剑冢跟她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使出各种小花招试图带走整副骨头，她已经想明白了，弄不出一颗珍珠就把骨架全背回去给程莉莉炖汤喝，这不比中药好喝吗？


    程莉莉每回喝到大骨头汤都得把张乃秀全家骂一遍，从她怀孕的时候她们母女二人把她为数不多的骨头汤都喝了，等李宏科回来了还能富裕出一碗给好大儿，结果好大儿问都不问一句咕嘟嘟自己全喝了。


    她三天饿九顿天天吃夹生挂面，搞得李该出生就没营养所以才进的医院，李宏科那是老婆骂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骂到老妈，当然了他的处理手段更差劲，给他妈打电话评理。


    程莉莉哪斗得过她婆婆了，老太太三连一开：我不记得有这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媳妇还记得是不是冤枉人，那既然这么说妈就赔不是受多少委屈你两口子好好过就行，这两句话下去程莉莉拿出医院病例都算斤斤计较，张乃秀还会开大，硬是拉了头猪绕了半个乡道，从村里拉到镇上，说是儿媳妇不依不饶让赔二十年前的骨头架子，老两口没办法要拉过去赔礼，好说歹说让乡亲们劝下来了。


    那猪一口没进程莉莉嘴里，全阑了臊子轧了肘子了，给李宏科心疼坏了，他妈受了天大委屈了程莉莉还不依不饶，这点烂官司还舞到李该李许面前了。


    曹岐一边挖一边想，如果王德芳变成李许，会有什么生活。


    他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出生，之前他是很难真正意义上共情王德芳的，之前还房贷还不起的时候或者李许要跟他分手的时候，他还会打开和王德芳的对话框，带着点委屈打字，一长串一长串的发。


    他会想小时候一家三口多幸福，他爸骑车带着他妈，他自己蹬着一辆小自行车，三个人绕着河边骑一圈，去买烧烤吃，他会讲就是因为他妈嘴馋，他才能跟着吃很多垃圾食品。后来可能是他爸升职了，这一家慢慢疏远开来？他也不知道。


    这还是有一次他带着李许去吃烧烤，给她讲了一遍他妈后来身体不好，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李许跟着吃了一顿，发现俩人吃了七百，气得嗷嗷叫：“不知道你们这里的烧烤到底在吃什么，调味料沾签子啊？”曹岐真觉得女朋友不解风情了，后来跟李许回家，吃成巨人观了花二百，李许还打包一把回去孝敬爹妈。


    曹岐真是给吃美了，连着吃了一礼拜，给李许吃得嘴里长俩大口疮，说啥她也不去了，曹岐也学会了，谁出去吃饭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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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家里带一把吃的，他尝到甜头了，又跟李许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饮料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许觉得这人有毛病，你喜欢啥你问我干什么，“我妈以前跟同事吃饭带着我，每次问我们几个小屁股想喝什么饮料啊，别的小孩都说可乐酸奶，就我一马当先说要喝苹果醋。”


    程莉莉咕嘟咽下去还在怪李许，冲着李许就嚷：“说了你多少回了都不听，哪有这么给人递东西的？上回你爸他们隔壁桌劝酒喝死一个还赔了钱你忘了？”


    李许耳朵眼儿里塞驴毛了装听不见，程莉莉还要追着杀：“大人跟你说话又装聋，就不该把你送到外头去读书，说了我不要我不要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李许知道她妈什么德行，就是纯爱抱怨，她最好能孝敬给程莉莉，让她放到快过期了再进行分配，她这会哪有功夫，程莉莉再让两回怕是让张伯贵咽下去通到直肠了。她用一句话就给程莉莉稳住了：“你这不是瞧见了吗？”


    程莉莉一愣，要是这么算了就有点下不来台了，那肯定是不行，要再揪着不放又不合适，大家都瞧着呢，她上下打量了李许一番，仔仔细细把捂得严严实实的闺女摸了一遍，“瘦了，憔悴了。”


    李许一点都不给她妈留面子：“我包成这样你要能看见我长什么样算新鲜了。”程莉莉逮到机会就要说教两句李许：“你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干什么呢？再这么讲话谁受得了？感激也要变仇恨了。”


    她又叽里咕噜没完没了说，李许受不了了，怎么没人来给她俩劝劝架，她想过很多次她妈恢复以后第一句要说什么，没有一句是以两个人生一肚子气为开头的。


    李许回来的时候脑子还在追潜水艇上，听到几声抽噎，她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四肢乏力在水里漂着喘不上气，要大口呼吸才想起来。


    哦，我睡在我妈棺材旁边，鼻子堵了，那哭着的人应该是李该，她突然睁开眼睛，两只眼皮肿得只能看到半边，隐约能看到两炷常明蜡，照着她哥的鼻尖，泪珠从睫毛滚下来，跟鼻涕一起往下淌。


    他清了清喉咙，看起来想咳嗽，又怕吵醒李许，捂着嘴，发出了很闷的憋气声，李许看他脸涨得通红，假装是被外面吵闹的打牌声吵醒，打了两个喷嚏，跟需要机油一样嘎吱嘎吱地坐起来。


    李该拿袖子呼噜了两把：“冷啊？”转过身去找东西想给妹妹盖一下，这堂屋一眼能望到头，剩下的房间都锁着，他又回来了，李许也跟着站起来，翻了两个化肥袋子，棺材和杂物堆在一起，她拆开袋子，里面是秸秆和玉米芯，李许把东西倒出来跟墙角的一堆柴禾摞在一块儿。


    扯着磷复肥工业有限公司的袋子，递给了李该一个：“穿吧。”她这袋还有电话号码。两个人就抖平了袋子，聊胜于无盖在身上了。